李伤拿着那张纸进了屋里,看着那张纸上的字,除了眼睛里流出的一丝笑意,再没有表示什么。
从那天晚上在纸上写了那几个字,贴在李伤的门上后,接下来的几天安然都没有见到李伤,每天劈完柴,也没见李伤过来查看。几天前安然想了一下后,决定暂时先不去想这些,多劈些柴,多领悟些,这些实在的好处拿到手才是最紧要的。
修行已经入门,如今大循环已成,体内体外的气感越来越清晰,因为劈柴,每天多次抽空、恢复体内元气,再加上每天晚上勤奋的打坐练气,如今丹田内的元气团越来越大,元气的密度与当初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大循环刚成的时候,一天的柴劈下来,元气抽空恢复循环二十多次,现在劈上一天的柴,也就需要打坐十三四次这样子。这不仅仅是体内元气的量与密度的加强而导致和外界元气联系加强的缘故,还有每一次挥刀劈下,所用的力量越来越节省的原因。
如同同样重量的东西,同一个人前一次搬动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搬完累的像条死狗般吐着舌头;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后,如今只需要用八分的力便足够搬动那个东西,余下的两份礼便是那一段时间里努力的回馈。
面对回馈的时候,我们的心里都会淡去那段时间里努力过程中的艰辛苦楚。
对于安然来讲,尽管每天累的都像条狗一般的吐着舌头,但这份回馈到了眼前的时候,吐不吐舌头都已经不再重要。
从煎熬到习惯,再到现在,安然已经有些享受这个劈柴的过程了。
……
天已经入秋,神都的细雨如同离别时,情人的眼泪般缠绵难断。
在一个秋雨散去,太阳重新把光芒洒向神都的早晨,一直少言腼腆的小厮来到安然劈柴的小院子,口称“少爷”。
对于这个称呼,安然有些奇怪。自己年纪虽少,在山里时也没少自称为“小爷”,但他不认为在神都自己现在有称什么“爷”的资历或是资本,于是暂时停止了劈柴,偏头问道:“为何叫我少爷?”
小厮恭敬的回道:“李先生让我来告诉少爷,可以行拜师礼了。”微低着头,眼睛里努力掩藏着心里的羡慕。
安然起身拍打着衣服,“以后不要叫我少爷,叫什么可以随意些,我叫安然,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小厮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想了一会儿,应道:“是,小先生。”
正在拍打着衣服的安然楞了一下,抬头看看小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对于这个称呼,他表示还是比较满意的。
一路跟着小厮前行,就在绕的安然头有些发晕的时候,终于来到了一处大堂前,大堂两侧的椅子空无一人,一个身影在负手站在堂上,静静的看着堂外台阶下的安然。
安然走进大堂,那小厮早已端茶恭立在一旁等候。安然端着茶对着李伤行了一礼,待李伤接过茶,又跪下磕了三个头,就算是行完了拜师礼。
李伤端着茶喝了一口放下,“以你的性子,劈柴的事已无需我督促什么了,具体的自己平日多多琢磨体悟,院子中的圆木劈完了自有人送来,天地万道尽皆藏于世间万物之中,修行之路还是依靠自己多些,做老师的只会把道理方法告诉你,能不能悟的到还是在于自己。”
安然点头称是。
“世间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独立的,师者,授业解惑,但千篇一律的强制着按老师的思维、方法来,只是复制一个如同老师一样的修者罢了,即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是有限。”
说罢看了一眼恭立在一旁的小厮,又道:“闷头劈柴,毕竟与闭门造车无异,闲暇的时候,可以与他交手切磋验证一下。”
安然诧异的转头看着恭立在一旁的小厮,小厮微低着头,察觉到安然看向自己的眼光,无声的微微一笑。
从大堂出来,安然特意拉着小厮与自己一同去往劈柴的小院子,小厮期初有些不是太情愿,一直说自己还有别的事儿要做,耽误不得,最终在安然“狐假虎威”的搬出自己老师说的话,才有些恹恹跟着进了小院。
安然有些好奇的盯着小厮打量,看的小厮有些局促不安。看着小厮有些不安,安然问他的姓名,小厮小声的回道:“周曲。”
挥了挥手中的黑刀,安然道:“老师说闲暇的时候,我们两个可以切磋对练,验证下自己的感悟,这便开始吧!”
周曲睁大着眼,看着安然手中挥动的黑刀,大惊失色的连连摆动双手,道:“小先生,这可使不得,既是切磋对练,又怎好动刀子。”
看看手里的刀,又看看一旁大惊失色的周曲,安然有些不解,“我劈柴用的就是刀,不用刀又怎么来验证之前的感悟呢!”
周曲有些尴尬,楞了楞深吸了口气,“不瞒小先生说,我虽早小先生修行了一段日子,却从没和人交过手,这……用刀,怕是有些……”
安然笑了笑,扔下黑刀,挥拳便扑了上去。
两个从修行开始,便没有与修行之人交过手的“菜鸟”,战在了一起。
安然的打法更狠辣、直接一些,只要周曲有一点破绽,那拳头便击打过去,但更多的还是还是打向周曲的要害。
周曲疲于招架,偶尔能有一下反击。
两人都是开始修行没多久的入门级选手,因为体内的元气稀薄,能带动的外界元气也是有限,远远望去,不像是修者之间的那种战斗,更像是一个善于打架斗殴的地痞流氓,在殴打一个无辜少年。
一场大战过后,两人都累的倒在地上。周曲毕竟比安然多修行了一段时间,体内的元气也雄厚些(好吧,如果这种修为境界,也可以用雄厚来形容体内元气的话),这时正坐在地上,靠着柴堆喘着粗气,擦着额头上的汗珠,看着在睡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气的安然,眼睛里透着丝后怕。他不明白,小先生明明年纪不大,平日里看着也一副斯文模样,怎么一动起手来便是一副与人拼命的架势,心里暗自庆幸,还好有先见之明,没有让小先生用刀……
等到气喘匀了,准备打坐恢复体内元气的时候,院子外一个尖细的声音传了进来,“安然安小先生可在院内?”
听着这个声音,安然的心里和身上的皮肤都有些发紧,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周曲,周曲爬起来对着安然说了声“宫里的林公公,许是皇上有什么旨意。”
安然“哦”了一声,心里还是不明白,皇帝老爷子有什么旨意能找到自己一个劈柴的身上来。在门外把林公公迎来进来,正犹豫着要不要下跪接旨的时候,林公公摆了摆手,对安然温和的笑道:“陛下在宫里听说李先生今日收了个学生,龙颜大悦,说道,修经处多少年没有收学生了,更何况是李先生收的学生,快去带进宫来,让朕好好看看。”
伸手拍了拍安然袖子上的尘土,道:“小先生,这便随我进宫吧,陛下可还等着呢!”安然看看身上,经过方才那场“旷世大战”后,到处沾满了尘土木屑,苦笑道:“这个样子,怎么敢去见陛下,等我梳洗后换过衣衫,再随林公公进宫。”
林公公有些不悦,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虽说宫里到这里路途不远,来这也没花多少时间,但陛下此刻正等着见你呢,哪里敢让陛下久等?
见安然身上的衣服实在是脏的不成个样子,瞥眉连连吹促快些。
梳洗后又换上了姨娘做的那身月白色长袍,看了看黑刀,最终还是觉得不插在腰上进宫了,免得平白生了误会,到时候说不定就要掉了吃饭的家伙。
一路上,安然都在想,皇帝为什么要见自己,难道真的只是单纯的为了修经处收了一个学生?或是老师在皇帝心里的位置足够重要,自己只是沾了老师的光?那一会见到皇帝后该如何自称呢?微臣……是不行的,草民?在下?学生……更不行了,做皇上的学生……有些想大发了。
正在心里忐忑,也没注意跟着林公公身后走了多久,转了多少个弯儿,只听着林公公轻声说了声“到了”,才回过神儿来,林公公示意安然在外等候,自去通禀。
隐约的听到里面有个声音“嗯”了一声,林公公出来对着安然点了点头,安然笑了笑抬头进入房中。
……
无论以前在山里打柴狩猎,还是进入神都后住在修经处,在市井里和自己的心里,大周皇帝陛下无论是黜佛、道二门,南征北讨为大周国拓地几千里,还是国内吏治,种种都透着强硬、霸道的味道,那么应该是一个严厉深沉,不苟言笑的人。
安然微微抬头,看着坐在书桌后,正翻看着一本册子的男人,心里不觉生出一种错觉,这个人头发随意的挽在头顶,系着一根黄丝带,头发已经灰白了一般,眼角的皱眉更是如同刀削斧劈一般,脸上透着倦意,整个人坐在那里,竟给人一种儒雅的味道,这哪里是那个手段强硬、霸道的大周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