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安然准备打坐调息的时候,想起了先前身上发出的那股阴冷气息时,灰驴离自己远远的便停了下来,不愿意走进自己,于是起身走到远处,确定气息不会让那边的灰驴感应到,才盘膝坐下。
一早醒来,灰驴还趴在那里守着埋在雪里的那两只鸡,安然没有去叫它,站起来慢慢的走到远处,找来了干柴,点起了火。
火势渐起之时,灰驴睁开眼睛站了起来,不用安然说话,伸出前蹄挖出了在雪里埋了一夜的那两只鸡,送到安然旁边,然后便一直围着那堆火转圈,等着安然把鸡烤熟。
……
熄灭了火,安然骑到了灰驴的背上,辨认了一下方向后,便拍了拍灰驴,示意它向着那个方向前进。
这次,安然没有再骑着灰驴回到去往乌集的正路上,而是在荒野中一直对着乌集的方向前进,在补充好干粮和水后,每天清晨开始出发,到下午快天黑的时候停下,吃完东西后灰驴开始休息,而安然则走到远处,坐下调息,到半夜过后,体内元气归于丹田,然后休息。
因为没有在走通往乌集的正路,一直在荒野中前行,所以接下来连着三天,一路都走的顺畅无比,没有在碰到黑衣人或是从燕国赶来的那些年轻的修者。
实际上,从燕国上下开始传颂安然的“美名”开始,从燕国赶过来的那些年轻的修者便已经开始大量减少,除了自认身手高绝、资质出众的个别年轻修者还在赶来之外,路上已经基本看不到那些往周国方向来的佩剑持刀的年轻修者了。
到了第五天,安然被损伤的元气通道与內腑的伤势基本痊愈。
第八天的下午,安然骑着灰驴进入到了山区,再往前百里,便要到了乌集。
离乌集越近,安然就越沉默。
提了提手中的绳子,灰驴停了下来,安然坐在驴上,四周看了看,又再次确认了一下方向,两腿微夹,灰驴迈开四蹄,望山里走去。雪后的山林里很不好走,所以灰驴前行的速度也慢了很多,一直走到天已擦黑,离乌集还有近三十里,安然示意灰驴停下。
下地后,安然示意灰驴站在原地等着自己,便转身消失在了山林间。
不多时,安然提着两只兔子、一只野鸡走了回来,用手里的黑刀开膛破肚,用地上现成的白雪清洗干净后,牵着灰驴找了一处地势低的地方,拾来干柴生火。
看着架在火上已经烤出香味的兔子和野鸡,灰驴照例还是不停的伸着舌头舌忝着自己的嘴唇,一遍遍的咽着要马上流出来的口水,讨好的走到安然身后,不停的轻轻蹭着安然的后背,像是在给正在烤东西的安然抓痒一样。
吃完了东西,安然熄灭了火,骑着灰驴,继续往乌集的方向走去,夜间的山林无比的幽静,偶尔远处传来动物走动的声音或是吼叫声,灰驴显得出奇的老实本分,一声不吭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
后半夜,安然骑着灰驴停了下来,拍了拍灰驴,示意它在原地等他,然后便消失在了山林里,过了一会儿,那处小水潭出现在了安然的眼中,安然屏息站在那里,向四周看了看,过了一会儿,才抬脚往小水潭走了过去。
……
走到小水潭边,安然没有停留,直接往自己以前的住处走了过去,站在外面看了看自己住了很多年的小房子,又走到那两处土坟前,安然蹲子,用手轻轻的抚模着坟头上的白雪,一时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酸楚。
记得以前每次自己心里难过,低沉的时候总是喜欢在夜晚坐在这里,对着土坟里的那两人絮絮叨叨的埋怨。此时安然心里同样有很多话想说,想告诉睡在里面的那两个人,自己现在已经是修者了,而且已经去了神都,过的还算不错,有个对自己不错的老师,还有了自己心爱的人,那个姑娘很好,……等等……等等。
抚模着坟头上的白雪,感觉着白雪经过自己那只手的不断抚模,慢慢的融化……想说的话在心里、在喉咙里转了很多遍,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不断的用手抚模着坟头上的白雪,脑海里一段段的闪过小时候在父母身边时的景象,母亲给自己做衣服时看向自己那慈爱的目光,以及自己为了不让父母太过惊异一次次在他们面前装幼稚、扮可爱的画面,心里的酸楚一阵阵翻涌,再也抑制不住,落下泪来。
远处传来了细微的的声音。
安然抬手抹干脸上的泪水,伸手拔出了腰中的黑刀,站了起来。
没等他转身,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机簧的声音,安然眉毛挑起,两脚在地上微微的一跺,蹿到了旁边的那颗树上。
一只只弩箭飞射而来,一阵轻响过后,土坟的坟头上插满了原本射向站在坟前的安然,因安然蹿起而落空的弩箭。
安然落地,不等第二波弩箭发射,便贴着地面连着几次闪动,冲到了黑衣人的人群里。
此时的安然满心的愤怒,他虽然一向善于自我控制,但刚刚看到插满了父母坟头的弩箭,只觉得此时内心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
被安然一下冲进了人群里,手中的弩箭便失去了作用。
黑衣人就是在悍不畏死,也不至于在安然刚刚冲到自己身边,就在自己人的人群里扣动手中的弩箭,就冲安然连着几次闪动的身形,即便是所有的黑衣人围成几个圈子,连着两次把手里机弩内的弩箭全部对着中间射完,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己人把自己人全部射死。
那种闪动的身形,在有准备了的情况下,想通过弩箭来解决,已经便的有些不切实际。
安然一刀劈出,不管有没有劈中,也不管被劈中的黑衣人是死是伤,直接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另一个黑衣人身前,一刀再次劈出,接着再次一闪,又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黑刀往往后发先至,每次安然一出现,便遭到几个黑衣人同时夹击,但安然对周围攻击过来的兵器完全不管不顾,不管攻击来的兵器有多少,他只是对着自己要攻击的黑衣人劈出一刀,然后就是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别处。
这样一来,黑衣人完全模不到安然的边,只要挨打的份。
场间只有人影不断闪动,在场间呼啸来去,双方没有谁发出任何的声音,没有呼喝,没有兵器相碰的声音,只有许多只脚踩在雪地上发出杂乱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和肢体落地或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黑衣人忍不住叫了一声:“三人为一组,背靠背。每一组间距离要超过三步。”
剩下的黑衣人快速的跑动着,就近就同伴组成了一个个小组,然后三人的后背紧贴在一起。就在这些黑衣人组成一个个小组这个短暂的时间里,安然面带冷笑,身形闪动片刻不停,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接连又是四个黑衣人倒在了雪地上。
一人被削掉了脑袋,其余三个人被安然接连闪动中劈出的三刀分成了六片。
脑袋翻滚着滚出很远,鲜血内脏洒了一地。
与吴江月一战之后,虽然安然的修为境界乃至体内的元气都没有明显的增长,但因为与吴江月的殊死相拼,在战斗中身形的灵活多变上却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现在的这些黑衣人与安然打斗,无论是像现在这样的分成三人一组,组与组之间保持三步的距离,还是像之前那样,围成包围圈,分成批次的上前采取车轮战,都已经不能像安然开始离开神都的时候那样长时间的把他困住。
黑衣人三人一组,每一组又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这个阵势一成,场内的气息马上就随之一变,所有修为到达了七品境界的修者,都散发出自身的气机,一时间黑衣人分成的小组间,各种气机弥漫交错,气机与气机之间的交错,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气机窝点,只要安然一踏进这些气机窝点,便会同时遭到几股不同气机的纠缠、限制。
这样一来,安然刚刚展示出的战斗中身形灵活不变的优势便要不复存在。
在黑衣人人群内的安然身形突然一缓,在他身边的四组黑衣人中的八名黑衣人举起兵器纷纷朝着安然攻击过来。
刀劈,剑刺,身形一缓的安然被八名黑衣人手中的刀、剑击中。
黑衣人手中的剑在安然的身上,刺的足够通透,刀劈的也足够的狠辣,可被八人击中的安然没有一丝鲜血流出,被击中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几名攻击的黑衣人知道不好,赶紧收回兵器。
这时,有四名黑衣人都感觉到背后猛的一空,紧跟着便传来了两声物体落地的声音,两人身形一晃一个转身,刚好看到安然劈出的气刃朝着自己飞了过来,而脚下正是刚才传出物体落地,没了脑袋倒在地上的同伴。
劈出了几道气刃的安然身形又是一闪,跟着就到了另一个少了一人的小组前,连着又是几刀,然后又是一晃一闪。
其余的三人一组的黑衣人纷纷移动脚步,向这边靠了过来。
突然间,安然身上的气势一变,一股凝实、连绵而又阴冷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气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地上早已经被踩踏的一塌糊涂的雪像是突然受了惊吓一般,一下子飘了起来,又急又快,一闪间,在两米高下的空间内,形成了一道道横七竖八的雪幕,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个个由三名黑衣人组成的小组视线受阻,只能凭借着对周围气息的感知来判断情况,脚步自然便要慢了下来,因为刚才场间这些黑人里,凡是达到了七品修为境界的都放出了自己的气机,不同的气机交错在一起,此时视线一下被遮挡,凭借感知去感受周围气息的变化时,更多的是感知到同伴的气机,安然身上那猛然而出的气机一下子弱了下去,淹没在了那些七品修为的黑衣人放出来的气机里。
接连响起了几声倒地的声响。
等到纷飞的雪全部落地时,已经有五个小组里缺了人。
此时安然劈出的每一刀,由刀刃激发出去的每一道气刃,其实与之前几次与黑衣人打斗时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此时变化的只是安然心里多出来不可抑制的怒火,和打斗中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