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放到外面去做眼线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在组织中处于边缘地带的人,这种人是不受组织重视的,类似于鸡肋一样的存在,也就是说在很多时候会被组织用来做炮灰的,而另一种做眼线的人则是组织中的精干,派出来所要探查的也都是比较重要的机密,而分辨这些的最好依据就是上面的态度。
正如之前安然对张松所言,态度很重要。
而对于这些在外面做眼线的人来说,对他们有着生杀大权的“上面”,态度就更加的更重了。
承福巷这些来回走动的、处在明面上的眼线,起始于安然当初要在小王爷的眼睛里、心里种上一根刺。小王爷在对一些事情做出谋划的时候,似乎并没有把这些所谓的刺放在心上,只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这件事情的交给了一号处理,只提了一点要求,那就是在有行动的时候,不管一号用什么方法,必须要把这座宅子里的人牵制住,不能让宅子里的人出来对大局造成影响。
一号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居然用出了以彼之道还诸彼身的手段,也派人到承福巷来,在安然的眼睛里、心里种刺。
从小王爷的安排上来看,也能看出来安然在小王爷心里的份量。反言之,对于他最应该担心的修经处,小王爷既没有做什么针对性的安排,更没有要部署后手的迹象,似乎他心里认定了修经处不会插手他将要做的事情一般。
这一点,便是一号在想起来时,心里也是狐疑不已。
有那么一句话,叫做不要跟上位者谈怜悯,上位者的眼里只有事情的结局,而没有过程中的血腥与损失,这句话的另一个诠释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白天的时候安然站在二楼的走廊看着巷子里走动的这些眼线时,问张松这几天清理了多少对方人,张松苦笑着前后说出两个数字,如果说双方派出眼线在对方的视线下明着活动,是一个相互给对方种刺、恶心对方的过程,那么此时清理对方的眼线,更是对对方的某种宣告。
只是这样的一个往复,五十几条性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从世间消逝,在互相消磨生命的同时,也在考校着双方背后之人的心性。在清理掉对方眼线三十多人的同时自己这边损失了十几人,这怎么算都不能算亏,但是安然却在局面占优的情况下主动出击,准备把承福巷里对方的眼线全部拔掉。
无论何时,在他心里,生命一直都是无比沉重的,太多了的话,谁也负担不起。
安然从二楼的走廊跃下,一个起落间来到外面的巷口,举起了手里黑刀的同时对着那些还在巷子里来回走动的眼线们招了招手。
在那些人还在怔,身体与意识都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安然抬脚一步跨出,同手举起的黑刀下劈,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看的无比清晰,似乎是在对着人演练,为了能保持视线的清楚才把速度放的极慢,但他现在的位置是在承福巷的巷口,而那些明面上的眼线们是在巷内,双方是面对面的角度,这种角度上的对视在有些时候也会照成水面折射般的视觉欺骗。如果这时候有人站在侧面的话,就能看到安然这看似缓慢才显得格外清晰的动作实在是快到了极点,刚刚抬脚起步,在他身后便已经有道道残影出现。
最开始一号布置到承福巷来的眼线,虽然是暗卫里的边缘人,但好歹还算是修者,之所以说还算是,是因为那些人是修者不假,却只是刚入门的修者,比之凡俗武夫要强一些,但比之真正入了九品的修者又差了很远,修为就如同在暗卫里的位置一样,处于鸡肋一样的存在。但随着双方都在清理对方的眼线,损失了一批人之后一号后期派来的人里,修者明显减少,似乎他只是想在安然这里种上一根刺,至于这根刺是不是够硬,能扎多深他并不关心,并且一号也好像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当初小王爷把这里交给他的时候,提了唯一的要求,那就是在有展开行动的时候,这座宅子里的人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要牵制住的。
一些凡俗的武夫来做眼线固然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一旦这里的人要走,或者是说突然换到别的、未知的地方去暂住,又该如何?
这些凡俗的武夫,又怎么敌的过如今已经四品境界的安然。
安然只跨出了一步,手中的黑刀举起后下劈,跟着横着削出了一刀,整个过程清晰流畅,与之相应的是那些怔在原地,身体与意识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眼线,承福巷的两端,一动一静。看起来就像是安然肚子站在那里,为这些人在表演刀法一般。
一劈一削之后,一动一静的巷道两端都恢复了安静。安然慢慢的把黑刀插回腰间,抬脚慢慢向前走去,那些分布在巷道各处的眼线此时才彻底的反应过来,唯一让他们不明白的是,站在巷口的那人手里的黑刀一劈一削,为的是什么?难道就只是打招呼时的一个附带动作?
只是,他们的双脚刚刚一动,便一个跟着一个的倒在了地上,有的是脑袋忽然掉下来滚出老远,有的则是刚刚一动身体便从中间自上而下的分成了两半。
巷道里忽然弥漫着一股死气,并且越来越浓。
安然慢慢的向着这些倒地的尸体走去,行走的速度有些慢但是没有一丝的停顿,夏夜的巷道本该有虫子出鸣叫,或许是感受到了这越来越浓郁的死气,虫儿们集体噤声,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行走在尸体之间的安然,看起来更像是午夜里收割灵魂的无常。
在他的身体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风,这风初时很微弱,但随着安然不断的向前走动,风的气势也在不断的增强,随之便散出了一股股阴冷的气息。
安然早已对这种气息熟悉了到了骨子里,前进的脚步与他脸上、眼中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等到他走过最后一具尸体时,他一直低垂的双手抬起,拍了一下手。
阴暗处,忽然闪出来一个黑影,那黑影出来后并没有向安然靠近,就站在乍一出现的地方,像一尊雕塑。而安然也没有转身或是回头看他的意思,自顾自的说道:“全部收拾干净了,送到王府门口去……摆好。”
摆好?那黑影似乎楞了一下,如果说把这些尸体送到王府门前是作为在对方心里种刺,眼睛里扎刺的后续手段的话,他以理解,这种做法虽过于张扬倒也无厚非,但是把尸体送到王府门前之后还要摆好……这似乎太过了一些,虽然皇帝现在对王府里的那父子俩态度有变,但毕竟也没真的彻底撕破脸皮,人家现在毕竟还是周国的王爷。
这么做,把周国的脸面又放在了哪里?
尽管心里不赞同这种做法,但那黑影楞了一下之后还是应了下来。
听到那黑影应承了下来之后,安然转身看了看不远处自己家的大门,然后双脚在地上一跺,身体飘起向前掠出。
既然他把王府那边安在承福巷里的刺全部拔除了,又让人送到王府门前去摆好,那么自己这边在王府门前的眼线,势必会得到这里同行们相同的待遇,而安然此时,就是要提前赶过去看看,等待这些尸身送到王府门外之后,小王爷会有什么反应。
这也是他之前跟张松所说的,催一催那边的手段之一,这种手法很简单也很直接,所以成功率便不会很高,但所谓打架打不过你,也要弄你一身血,安然这么做多少也有一些这样猥琐的小心思在里面。
即便你能忍下来,心里也难免会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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