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
丰富的情感是人类跟其他动物最主要的区别之一,依次推论那么情感丰富便应该算是人类的最大的优点,但是在很多时候这个优点又会变成人类的一种负担。
比如现在,因为安然站在房门前,身上散着杀意,却又长时间的沉默,这让人很容易在脑海里幻想出一个又一个画面,这些是人自身的想象力,与情感无关,但因为他身上散的杀意,因为刚才院子里闪现的白光及被人一脚踢飞的院门,因为院子里响起的弩箭破空声,因为……对房间内这几位妖艳的女子来说,让她们惊恐的原因有很多,但之前勉强的都还在承受范围之内,此时因为长时间的沉默,最终有一名女子崩溃而失声痛哭起来。
这就是情感的一种负担,此时她崩溃而失声痛哭是对情感的宣泄,这本没什么,但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在这座小院,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最关键的还在于,这个男人的身份是周国的王爷,小王爷的父亲,今天晚上神都城内生的很多事情,都因为这父子俩人。
听到她的哭声,王爷一直在几位女子大腿间游离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脸上,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很怕?“
痛哭的女子慌忙点头,她心里想到的是,在下一刻也许王爷格外开恩肯放她离开这个房间,离开这个见鬼的小院。当然,前提是站在门口的那个俊俏后生也不反对她离开。
想到这些的同时,她在心里就问过自己,门口的那俊俏后生有什么理由或者是说有多大的能不让自己离开。
王爷伸手拍了拍她的脸,安慰道:“不要哭,你看我也害怕,但是我就不哭。”
他身边几位颤抖着的妖艳女子都抬起头看着王爷,似乎是想从他的身上、脸上找出一丝害怕的情绪、表情来,以此来证明王爷所言不虚,或以此来给自己找一个不哭的、支撑下去的理由。
那失声痛哭的女子像是因为这句话而得到了力量,她用力的点头然后伸手擦干脸上的泪水,慌乱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这样才对。”王爷微笑着说道,说完他的手从那女子脸上移开,在身后的枕头下模索着什么,站在门口一直沉默的安然忽然眉头一挑,张嘴想说些什么,只是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些。
那女子全身猛然一震,刚刚坚定下来的目光此时满是不置信,她慢慢转身,看着刚才还在轻声安慰自己的王爷,她的嘴唇颤动着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有两行泪水无声的流下。
直到她转过身去看身后的王爷时,坐在王爷身边的其他几位妖艳女子才看清楚,她的后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插了一把匕首,那匕首直没至柄,此时正因为她扭动身躯而微微颤动着。
“你……为什么?”
几位妖艳女子经过瞬间的呆滞之后,纷纷连滚带爬的躲开,如果不是有安然站在门口,此时绝对会不顾一切的冲出房间。
有一位女子与那名后背上插着匕首的女子平日里感情极好,因为遇到危险时身体的自然反应向后退开了一些,但她没有逃,看到那女子后背上颤动的匕首,她只觉得心里一股怒气直冲入脑,尖声的问出了那句为什么。
那女子转过身看了王爷一眼,脸上的泪水还在无声的流淌着,她苦笑了一下,伸手想去模模后背上那把要了她性命的匕首,但几次努力也没碰到。
王爷并没有理睬那女子尖声问自己的话,他只是看了那女子一眼,便转过头看着后背上插着匕首的女子,见那女子伸手想去模,他笑着柔声说道:“想要看看么?那我拿给你。”
惜的是,那女子没等他把话说话,身子便软软的向后倒去,正靠在王爷的身上,脸上的苦笑还在,泪水也还在流淌,只是那眼中的神采已经开始涣散。
尖声问出那句为什么的女子,见平日里感情极好的姐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丧生在了尽心伺候了多年的男人手下,眼中露出迷茫之色,正像她先去所问一样,她在心里还在反复的问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站在门口的安然不能,那些惊恐的如同兔子一般逃开的那几位妖艳女子不能,那位停止了呼吸躺在王爷怀里的昔日好友更是不能。
即便是始作俑者,此时离她不远的王爷,怕是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王爷此时正伸手拔出了怀里女子后背上的匕首,他看着匕首上的鲜血,眼中的神色迷乱起来,只一刹那那迷离转变成了狂乱。
站在门口的安然一步跨出,来打了王爷身边,一把抓住了王爷手里正刺向他身边女子的匕首,另一只手对着那犹自茫然在问自己为什么的女子轻轻一推。
那女子似乎全身没有一丝的力气,随着安然这一推,一下倒了下去,滚到了地上,之前逃开的那几位女子此时见安然已经让开了门口,都哆嗦着往门口移去,有一位胆子大些的女子上前伸手拉住地上的女子,使劲的在往外拖。
安然收回目光,捏住王爷的那只手微微用力。
“喀嚓”一声轻响,王爷的腕骨被安然捏碎,匕首掉落下来被安然伸手接住。
骨头被人生生的捏碎,王爷此时无论有什么反应安然都不会奇怪,毕竟在世人眼中,和平时代的王爷这个身份除了高高在上之外,就是一个因为享受过多而吃不得苦的人。然而王爷既没有喊也没有别的什么反应,他仰起头看着安然,笑了起来。
“刚才我匕首插的位置,你看清了?”
安然怔了下,蹙眉看着他,心里想不明白,这个时候王爷问自己这个问题干什么。因为心里的疑惑,他没有对王爷的问题作出回答。
“如果看清楚了,那么麻烦你一会儿动手的时候,把匕首在插在我背上的那个位置,我也很想试试,那个地方插上匕首后,会是什么感觉。”王爷笑道。
安然偏着头看着王爷,问道:“你很想死?”
“事到如今,难道还有别的路走么?”王爷反问道,“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就该死的,只是他不愿意背负骂名,所以一直把我留到现在,而现在因为对我们父子俩人不厌其烦了,加上要给他儿子清理未来的路,所以也就不在乎这点骂名了,不是吗?”
安然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一直笑着说生死的王爷,想到皇权更迭中间的复杂以及皇室间亲情的淡漠,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但心里又觉得王爷的这些话很有问题,却猛然间有理不出个头绪来。
想了想后,安然说道:“当初他既然不想让你死,现在又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的死去?难道你就没想想,今天夜晚神都城内那么大的动静,禁军出动全城宵禁,而偏偏王府跟皇宫却没有丝毫的动静,你就一点都不奇怪?”
“奇怪如何?不奇怪又如何?”王爷哈哈大笑道:“无非是一死而已,所以我儿子离开王府后,我才会把王府内的佣人全部赶到了后面关起来,有撤去了所有的护卫,便是要等他派人前来杀我,做这些也是想告诉他,我二十多年前不怕他,现在更不会怕,我那儿子又何曾怕过他?”说完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如疯子一般扑向安然。
安然伸手一掌把他拍到了一边,看着他淡淡的说道:“我小时候在山里打猎,往往野兽越想去的方向我就越堵住不让它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王爷犹自疯狂的大笑着,对安然的话恍如未闻。
“因为,能让敌人难受,我心里就会觉得很爽。”安然说道:“这种心理不好,很像小人,但自从我来到神都,不知道为了什么你儿子前后很多次都要置我死地,因为这个更是害死了我姨娘。所以我想,不管我用什么手段来报仇应该都不会过份。”
“你既然想死,那么……我偏偏就不让你痛快的失去,即便你是王爷,是皇上的兄弟又如何。”
说完安然伸出手,一把抓过还在大笑的王爷,伸手在他的另一只手腕处捏了一把。
“喀嚓”一声。
跟着安然又伸手在他双脚膝盖处各拍了一掌,王爷终于笑不出来了,咬牙闷哼了一声,瞪着眼死死的盯着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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