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按着大夏国的习俗,过了年,苏家的孙儿辈一年的孝期便已满了,但这时间毕竟是少了些,苏芷晴和苏如絮又都还年幼,这入行宫的最终人选也一直未曾宣扬出去,只在几日后悄悄支会了苏之合与苏之劲。按着太子妃的意思是待到明年再叫苏芷晴入宫。
苏之合听了也只能感叹自家女儿时运不济,终是未能免了这联姻的命运。然则苏家却是翻了天的。
“好你个黄氏,好一个苏芷晴,咱家如絮样样不是知比那丫头强了多少倍,如今却是落了选。可不是你那兄弟又坑你呢!”赵氏素来心眼小,原先得知自家女儿拔了诗文的头筹,本以为是胜券在握的,谁料到头来仍是一场空。
苏之文心里烦躁,只闷声不语,也暗暗嘀咕,自己总归是接触不到太子的,若是兄长为了自己的仕途,在太子面前说几句坏话,他又能如何?
“你且说这些废话又有什么用?已然是这般境地,虽说不能嫁给太子,以如絮的才名什么样的女婿要不到?”苏之文烦躁地说道。
“哼,什么样的女婿也没有太子强!待日后太子入主了东宫,你可就是国丈了!国丈!哪个女婿能给你这般的爵位?”赵氏恶狠狠道,一副极不甘心的模样。
苏如絮却是怀了旁的想法,也不知是怎地,她听了自己落选的消息,竟并不全然是失落,还有一丝莫名的庆幸。这几日,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日六娘落水,在旁边袖手旁观的少年,那双带着促狭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竟是再难忘记。
“娘,你且莫要生气了……”
赵氏早就觉察苏如絮这阵子不对劲,却是没个头绪,听她又要劝自己,不禁恨铁不成钢道,“难不成连你也要劝我?日后苏芷晴入主了东宫,且叫你每回见她都要行大礼,我倒要看看是你先被呕死还是你娘先被呕死。”
听赵氏这般说,苏如絮又是五味陈杂起来,若是她不必入宫,苏芷晴也当不成太子侧妃,倒也不错。只这话她却是不敢说出口的。
自幼所受的礼教让苏如絮只敢将那丝莫名的情愫压在心里,纵是万死也不敢吐露一句。
只大房却是另一番算计。
林家九娘倒是个厚道人,消息一出,黄妍便去寻她,她竟也透露出几分太子妃的意思。待传到苏芷晴耳里,只叫苏芷晴感叹,这聪明反被聪明误,未料到太子妃竟是个这样的性子,只瞧她这些个手腕,日后必定不是个好相与的。
“如此可是要躲不过了。”苏芷晴不甘心地叹道,只恨自己不曾在这时间重生一回,选个旁的手段,定能叫自己落选。
只世上没有后悔药,但好在她还有些时间,因了年幼和孝期,她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可以稍作缓冲,奋力一搏。
“办法我心中倒是有一个,只是代价委实大了些,需权衡一番。”苏芷晴眼瞧着苏雅兰一副比她还着急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我的好姐姐,这档口你竟还笑的出来。”苏雅兰一时气结。
“难不成定要哭才好吗?”苏芷晴无奈道,“且你亦不必太着急。我嫁不嫁给太子殿下与眼下时局并无绝对关系,便是日后苏家能否躲过那劫难,父亲和二位叔叔的行事和彼时朝中的局势才更重要。千古帝王,哪有因了后宫左右了朝政的明君?太子殿下是个谋而后动,极有心计之人,必不会如此。我说过的,莫要把眼光只放下内宅,否则,苏家只能是重蹈覆辙。”
是了苏芷晴不像苏雅兰对婚事这般着急,她清楚的很,苏家有没有人嫁给太子又或者是谁嫁给太子从不是影响大局绝对因素,真正重要的是日后苏之合苏之劲的发展,甚至是苏朔南,苏朔北等人的发展。
这便是古代,女子永远是附属品,是牺牲品,苏芷晴从来清醒的认识着这一点。她想要再做那策马横戈的将军,左右这天下时局,除非这天下再乱一些,乱的烽火连城,生灵涂炭。
而这些亦不是她能左右的事。
这几日,黄氏亦是憔悴了不少,眼瞧着太子行宫里,妻妾成群,她的掌上明珠却要坠入那苦海,黄氏便是夜里都要惊醒了的。她这几日总忍不住去看苏芷晴,见着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母亲以为,若芷晴终身不嫁与嫁给太子,哪种境地更悲惨些?”眼瞧着黄氏的样子,苏芷晴却轻笑着问。
黄氏吓了一跳,急忙道,“我的女儿,你可莫要吓母亲,这般胡思乱想的……”
“可不是什么胡思乱想,不过是深思熟虑罢了。”苏芷晴笑道,“娘,你可曾想过,若是日后太子称帝登基,我或许可封个皇贵妃,以苏家的功劳,但凡朔南哥哥和朔北都争气些,苏家该是怎样的荣光?我若施些手段,或许便可成为东宫之主。苏家甚至可以压倒林家、叶家成为新的世家,余荫百年。”
黄氏瞪大了眼睛看苏芷晴,嘴唇颤了颤说不出来,她委实被自己女儿的野心吓到了。若说以前,黄氏只觉得苏芷晴生来便早熟,心思也机敏,那如今她却有种错觉,仿若眼前站着,与她谈笑风生的丝毫不像自己的女儿,却仿佛是个同龄人一般。
苏芷晴很快意识到自己吓到了黄氏,不禁赶快扯开话题道,“这两日翻看前朝史书,突然就有了些感悟。母亲可看过《宁兰皇后传》,便是这般的。”
“不过是些乡野杜撰的野史,你也当真?那坊间还传言宁兰皇后是王母娘娘下凡呢。”黄氏一颗心本是高悬,听苏芷晴这般说,不禁失笑,又气又恨道。
苏芷晴便嘻嘻笑着搪塞过去。
日子便一日一日过,且说苏芷晴尚且在犹豫之中,锦州城却骤然有了些“有趣”的传闻。
起因是茶楼里的说书人开始讲起了前朝奔雷破军的故事。
逸仙居是锦州城最大的茶楼,不必说自是苏之劲的产业。这日苏家莫名收了叶家三娘的邀请,到逸仙居小聚,除了苏芷晴与苏如絮,竟是连苏雅兰都在邀请之列。
但见一进包厢,屏风后头坐着的,除了叶家三娘八娘,林家九娘,更有刘蓉黄妍等,竟是把锦州能请到的有头有脸的人家都请了个遍。苏芷晴颇有些意外地笑了起来,“叶家姊姊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在这逸仙居开堂会不成?”
叶三娘掩嘴笑道,“芷晴妹妹惯会胡说,不过是听闻逸仙居茶好点心也好,还有好书可以听,便邀了姐妹们一同过来。自上回乞巧节,咱们也好些日子没见了。”
苏如絮因了上回乞巧节,结识了不少锦州的闺秀,如今自是轻车熟路,与诸人都是一番嬉笑。苏芷晴却总觉得此事透着诡异,也只能跟着坐下。
过了一会儿,但听外头一阵叫好声,诸人自屏风缝儿里往外偷看,但见厅堂中央,一个一身红衣的说书娘子正坐在一面小红鼓前,眼瞧着便要开始了。
“且说那破军星叶将军,生的威风堂堂,倜傥风流!”说书娘子敲了下鼓槌,亮了个开场白,“这日深入敌方,要那主帅亡!”
说书的内容委实没什么新鲜,大意是说这位叶将军偷袭敌营,杀了叛军的头领,却也受了重伤,回京途中被人追杀,只好躲进了一个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养伤期间与大小姐情投意合,临走时发誓会上门求亲。
谁料天意弄人,不等叶将军派人来,大小姐便成了待选秀女,竟是要做了皇帝的妃子。叶将军知道后痛苦万分,难得两全之法,竟是自刎谢罪。
苏芷晴看的实在是忍无可忍,但见叶三娘一旁含笑看她的模样,她更是全然不知这位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在场的大多是世家贵女,自是极少在外头走动,对这个如今脍炙人口的段子都从未听过,自是听得津津有味,有些个不知道j□j的,还不曾发现这是在影射当下。
只知道几分内情的苏如絮,面色却是颇为古怪起来,不时瞄一眼苏芷晴。
然则林九娘却是彻底变了脸色,她本就是个心思通透的,眼瞧着几个知内情人的表情,便猜到了这说书人所讲的到底是谁的故事,只若是当真如此,那苏芷晴入东宫,可不就是给太子扣绿帽子吗?
两边都是太子要依仗的肱骨之臣,眼下这形势太子怎能深究?这事便可大可小,只若是太子妃叫太子吞了这样一只死猫,只怕林家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可就又要一降再降了!
个中机巧微妙若非聪明人,只怕是极难看通透的。
然则苏芷晴眼下最关心的却是,此事到底是何人散播出来的?
若是自己人,定是有后招能叫苏芷晴全身而退,若是敌人,只怕这一回,她苏芷晴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不动声色的审视着在场每个人的表情,苏芷晴头一回觉得自己这是走在一根钢丝上,稍不留神,便是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看,幕后主谋是谁N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