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秦怀瑾而言,叶家和苏家联姻之事,他是并不愿意的,苏之合和叶昭都是锦州之谋里军功最高的二人,这样的联姻委实叫他感到一丝不安。是以此番设宴犒赏三军,秦怀瑾在心中好好盘算了一番,自是免不了要有些暗示和动向的。
今日这场庆功宴,必是风起云涌。
只后宫里已然是暗流汹涌了数日了。
太子此番自京城逃亡而来,只带了太子妃一人,身边的妾室因地位不高,大多被太子妃趁乱除了去,却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掘坟墓。这批新进宫的,哪个是省油的灯?近日来直闹得后宫鸡飞狗跳,若非太子忙于政务,顾不上这些,只怕早就翻脸了。
今日过了晌午,宫嫔都忙忙碌碌的准备晚些时候宴会用的东西,林六娘与叶家五娘是不分时候的对上的,这时节正好在花园子里遇上,掐的火热,斗鸡眼似的。
苏如絮却是在太子妃屋里呆了整日的。
初来乍到的,苏如絮的日子很是不好过,因了乞巧宴时她与叶家五娘示好,进了这后院来,自免不了一番拉帮结派。孙慧芳是个只知道跳舞脑子简单的。林六娘又不得太子妃的喜爱,是以苏如絮若是当真偏帮了叶五娘,倒是占得上风的。但那到底是林家人,纵然太子妃再不喜,也不会任由外人欺负了。
是以再给苏如絮一个胆子她也是不敢当真去欺负林六娘。是以,刚来那几日,苏如絮每日最大的苦恼是如何去躲着叶五娘,装作那个门第低微胆小怕事的模样蒙混过去。再后来,干脆往太子妃那里躲着。
“你倒是个聪明的。”头一回看出苏如絮的意思,太子妃便笑道。
自那以后,二人便渐渐“亲密”起来。
眼下,苏如絮亦在太子妃房里,正与她处理着晚宴的杂物。因了是犒赏三军的大宴,太子对此很是重视,比之乞巧时候的随意不同,此番是要显出大场面来的。
太子妃一个人正是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有苏如絮在,好歹有商有量是个帮衬。
“启禀太子妃,那一色的青花盘碟比在册子上的少了六套,似是不够了的。”有宫娥进屋禀告道。
太子妃听了此话,立时眉头皱紧,连声音都高了许多,“早些时日,刚住进来时,所有的东西是一一盘点过的,怎地才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少了?若是奴才们笨手笨脚砸了东西,且也该告诉管事的,登记了册子!你且去叫该领罚的自去领罚吧!且莫要以为主子心善,连做事都不谨慎了。”
那嬷嬷听太子妃是当真上了火,连忙点头称是。
太子妃却是暗恨那嬷嬷来的不是时候,叫她在苏如絮面前丢了脸,随后沉吟片刻道,“且叫人去取了那彩釉的,将两种盘碟间隔摆放便罢了。”
那嬷嬷听完,应承下来,急忙退了下去。
林家出身的嫡女自不会小家子气,太子妃做姑娘时已然会管了些宫中事,只她嫁给太子以后,被些个宠妾算计,总拿她惩罚宫人的事去找太子。久而久之,太子便觉得她不仁慈。二人毕竟不是寻常夫妻,太子妃长了记性,便也在外头故作起那慈眉善目的模样,如此久而久之,底下做事的宫女太监却又当她是个好拿捏的,怠慢起来。
这其中的心酸苦楚,她委实无处说叨去。
苏如絮知太子妃素来要强,此时必然觉得不爽快了,却也只轻声道,“太子妃莫要为底下的奴才们生气,伤了身体可就不值当了。这家大业大的管多了自是琐碎,便是以前臣妾的娘亲管着苏家的时候,也是这般。苏家才多大点,多少东西?太子又是多少琐碎?底下的奴才到底不是自家人,总是贴心的少。”
苏如絮聪明的给了台阶,太子妃自是顺杆儿爬下,点点头道,“还是你晓得事,来帮帮我,便是我本家的妹妹,也没你这份心的。”
“林妃性子率直,可见自小就是养尊处优的,臣妾想要这福分还要不来呢。”苏如絮笑道。
太子妃轻笑起来,是啊,六娘自小爹娘疼爱,性子更是骄横,如今整日和叶家的女儿斗气,倒也是生龙活虎的,比之她这般劳心劳力未必不好。
其后二人又就晚上的细节商讨起来。
待苏芷晴与叶昭到太子行宫时,已然是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但见湖边一块宽阔地方已然是摆好了杯碗盘碟,宫女们来回穿梭。二人来的算是早的,在场的人不多,叶昭与武将们一一打过招呼,却只与林家长子点头示意,并不多言。可见二人之不和由来已久。
过了一会儿,听闻叶昭与苏芷晴已到了,太子更是着人寻了叶昭,要在宴会开始前,于书房清谈片刻,且格外提起叫叶少女乃女乃可以去探望妹妹。
苏芷晴知二人定是要说些军国大事,她在场却是不太合适,是以便乖乖跟了太监去了苏如絮如今住的“沧海阁”。
名字起的虽是霸气,院落到是不到。纵然陈设变更不少,这太子行宫说到底原先也不过是苏府。太子初来此时,曾有人建议要将这太子行宫扩建一番,被太子以“军饷尚不足,何以广修宫宇”为辞驳了回去。
只这到底是那大臣的意思,还是为了做做样子好叫太子显露一下英明神武,便只有那位大臣知道了。
苏芷晴随着宫娥往沧海阁去,颇有些意外的发现,那竟是原本三房的气节居,不过改了名字罢了,不禁觉得好笑。
一进屋,便见苏如絮早已在椅子上坐好,显是恭候多时了。她显是也要出席晚上的宴会,宫鬓理的整齐,盘起来的鬓发在头顶做螺髻,上头未着珠钗,点缀了一套玛瑙珍珠的珠帘,身上一件柳绿华服,白色披帛垂地,红唇点朱,额头上贴梅花花钿,美得飘飘欲仙。
苏芷晴不禁觉得好笑,终是按着规矩给苏如絮行了礼。
其后,苏如絮挥了挥手,叫侍候的宫女退了下去,才道,“规矩是没办法的,我如今却并非要耍这点小威风的时候。进宫已有一个多月,难得有机会见到自家人。”苏如絮与苏芷晴向来是不对盘的,且苏芷晴前前后后可是“阴了”苏如絮两回。
然则待出嫁了,这看人可就不同了。比起总爱乱发疯的林六娘又或者只知道和六娘斗气的叶五娘,苏如絮更爱和苏芷晴接触接触。好歹二人现在各自出嫁,没了利益纠葛,比原先竟觉得亲近了些。
“一进宫便想回娘家,倒叫外人看着,以为太子刻薄了你呢。”苏芷晴今日也是有心来与苏如絮套些消息,是以乐的和她打着太极。
苏如絮笑了笑,问道,“家里可好?”
“都好,只也是有些乱的。外头打着仗,里面则一直办婚事,也没什么讲究。”苏芷晴笑道,“都平平安安和和美美就是好的了。”
“是啊,平平安安就好。”苏如絮喃喃着。
进宫以后,苏如絮过的亦是如坐针毡,每一句话都是算计,比之从前的率性,更是成长了几分,倒是比出嫁前更成熟了些。
“你如今嫁到叶家,想也是不好过吧。”苏如絮骤然问道。
苏芷晴挑眉道,“你这太子侧妃可做的舒心。”
姐妹俩说到此处,都笑了起来。
有些话已然是了然于胸,彼此彼此了。
“此番我父与叶昭都是立了大功,只怕太子心下十分忌惮,你莫要与叶家老五走的太近。”半晌,苏芷晴才低声道。
苏如絮与这个时代普通的闺阁女子一样,常于内宅,却少了分苏芷晴这般关注外面局势的眼光,并不曾想到这一层,如今听苏芷晴提及,才细细思索了一番道,“我知道了。”心下却是暗暗感叹,苏芷晴之心智确实在她之上,这些事,她都是不曾想过的。
与聪明人说话,向来不必多做解释,苏芷晴放下心来,问道,“你近日过的可好?可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的?待我回门时,正好可以与二叔二婶说道说道。”
提起父母,苏如絮顿时红了眼眶,随即道,“且叫他们放心,太子待我极好。”
想来,也只能是这样一句话了。自古去做皇帝的妃子,便仿佛成了那没家的人,只是一根浮萍,若是家族不强势,那便只能将一切都寄托在丈夫的恩宠上,都是不易。
苏芷晴自不只是来捎口信的,只静静看着苏如絮,苏如絮沉默半晌,才缓缓道,“太子妃性子温厚,待我等都好,之前叶妃性子急躁,闯了祸事来,还是太子妃帮着张罗,收了尾,若是抖落出来,只怕太子定要发怒的。”
苏芷晴心下微惊,转过数念,暗暗猜测道,难不成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叶五娘便有把柄落在太子妃手里了?那五娘也不是个有心计的,只怕别出什么事才好。
“果真是如京中所说的,太子妃是敦厚闲德的,你且多与太子妃亲近亲近才好。”
苏如絮道,“我自是知道的。”
随后二人又扯了些有的没的,苏芷晴才拜别而去。
此时正是日落西山,宫灯挨个点燃,引路的嬷嬷执着一只宫灯正在门外候着。
苏芷晴走过去,与她一道往宴会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悲催啊,每个休息日都没的好过!被领导拉回去开神马会,一直开到晚上又被拖出去粗饭,各种悲催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