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盐井开凿一事进行得非常顺利,董师傅表示,若没意外的话,明年四、五月就可以开始产盐了。
这时已是岁末,随着年关将至,文咏菁与下人忙成一团。
要布置庄子,还要置办年货,现下庄子里的钱是只出不进,文咏菁不得不谨慎计算花销,以免手头所剩的银钱撑不到明年盐井开采就全花光。
左之镇找来的几个朋友虽都已将各自的分额提交出来,那些银子他也全交由她所管,但那是要支应开凿盐井的各项所需,她并不打算动用,公归公、私归私,得分清楚才行。
她为左之镇和庄子里头的几个下人各做了一套新衣裳,她自己的则省了,她嫁过来时带来的衣物虽没有很多,但也足够穿了。
左之镇一办完事回府,就直直往寝房而去,一推开门,看见文咏菁坐在桌前,桌上摊着一本帐薄,旁边还摆着一袋碎银和铜钱,拨着算盘在计算什么,他走上前,亲昵的揽着她的肩问道:“娘子在做什么?”
“后天就是过年,我问过凤儿一般过年时要发给下人多少赏银才够,正在算这些加起来一共要花多少银子,好事先准备起来。”
“娘子不用再为这些小钱发愁,想怎么赏就怎么赏。”他大气的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她。
她讶异的接过那些银票数了数,发现足足有两百五十两,吃惊的问:“你这些钱哪来的?”
“自然是赚来的。”左之镇得意的扬起嘴角。
“你是怎么赚的?”文咏菁疑惑的追问。
“是我光明正大赚来的,你尽避拿去花用。”
自打她跟他成亲以来,他没能让她过上什么好日子,他一直心存愧疚,今日终于能够拿钱回来,他总算稍稍吐了一口怨气。
她挑眉,“既然光明正大,为何不能说是怎么赚来的?”
“我先前与朋友一起做了个小买卖。”
“是什么买卖?”他越是这样遮遮掩掩,文咏菁就越是好奇。
“总之就是个小买卖。你拿着这些钱去多添几件衣裳和头面首饰。”他端出做丈夫的威严,坚持不再吐露更多。
她瞟他一眼,沉默了须臾,才语气幽幽地道:“你说以后不会再有事瞒着我,原来全是骗我的。”
被她这样一说,左之镇立刻高举白旗,老实的招了,“是做……胭脂水粉的买卖。”
一个大男人做女人生意有些娘气,他才不肯明说,不过脂胭水粉的生意确实好赚,成本低、利润高,店铺才开张不到一个月,就连本钱都赚回来了,而开店的资本则是他变卖幼时长辈送他的一块上等好玉,以及一对黄金打造的长命锁得来的。
闻言,瞟了眼他那别扭的表情,文咏菁忍不住笑出声,安抚自家这个爱面子的男人。“这生意做得好,女人的钱最好赚了,为了爱美,个个都很舍得花钱,你是怎么想到的?”
被她这么一夸赞,左之镇又高兴了起来。“随便想的。”
人一旦缺钱,很多以前不会做的事也不得不做,盐井那边还指望不上,为了赚钱养一宅子的人,他苦思冥想许久,才想到可以把主意打到胭脂水粉上头。
后来与一位朋友提起,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租下一间铺子,找木匠订了货架,装修门面,再找来货源,店不久就开张了,恰逢过年前,姑娘们都会为自己添购些胭脂水粉,好打扮自己,因此店里的生意极好,先前进的货几乎都要售磬了。
他今天也带了些上等的胭脂水粉回来要送给她。
“喏,这些都是店里卖的,我特意留了一些给你,你若有空可以打扮打扮。”
“我不爱在脸上抹这些。”她觉得官善善这张脸已长得不错,皮肤白晰柔滑,眉型漂亮,唇色也粉女敕,不需要化妆就很好看了。
“留着吧,要是你哪日想打扮时可以用。”左之镇也觉得她不施脂粉已很美,但这可是他的一番心意。
“好吧,我收下就是。”手上多了他带回来的两百五十两,文咏菁心情很好,不吝惜的给他一个吻,当做奖励。
他搂住她,正想加深这个吻时,就听凤儿敲了敲房门禀道:“三爷,秦二爷来了。”
好事被打断,左之镇恋恋不舍地放开她,声音也沉了些,“嗯,你先请他到书房,我这就过去。”
“是的,另外,外头有个姑娘找夫人。”凤儿接着再说。
“有人找我?知道是谁吗?”文咏菁问。
“说是您娘家的人。”
“娘家?”闻言,她不安的看了左之镇一眼。
左之镇收回原本要走出去的脚步。“要不我先陪你一块过去。”
得知她真正的来历后,他暗地里打听了官家的事,得知官善善是庶女,在官家的地位不高,她母亲又偏宠弟弟,十分苛待这个女儿,因此她日子并不好过。
文咏菁摇头。“不用,你去见秦二爷,我去看看娘家来的人是谁。”
左之镇仍不放心的叮咛道:“有什么应付不来的事,立刻让人来叫我。”
她轻点螓首,心里暖暖的,有个能一起承担所有事情的人,感觉真好。
两人一块出了房门,左之镇往书房而去,文咏菁则走向堂屋。
来到厅里,她看见一名陌生女子,容貌艳丽,头上插着一支金钗,颈子上戴着一串珠炼,两只手各戴着一只玉镯,身上罩着一件黑色斗篷,里面穿着一袭鹅黄色锦袄。
对方一见到她,便神色轻鄙,倨傲的命令道:“我有话同你说,你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
文咏菁带她到东厢房。“有什么事你说吧。”她径自坐下来,既然对方不客气,她也没有必要给对方好脸色。
女子对她不敬的神态很不满。“官善善,是谁给了你狗胆,让你这般怠慢我?”
文咏菁立刻还以颜色。“没人给我狗胆,因为狗胆都长到你身上去了。你有话就快说,若只是想说这些废话,我可不奉陪。”
官善善性子荏弱,在官家备受欺凌,但她不是官善善,对官家的人也全没好感。
“好啊,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女子抬起手,就要朝她掮去一耳光。
文咏菁抓住她的手腕,用力甩开。“你想撒野也得看清楚,这里可不是你的地盘,可以让你为所欲为!”
“你……”官兰兰踉跄了下,惊愕的看着与以前截然不同的妹妹,她这才发觉她眉目清朗自信,神色之间不再透着怯懦,宛如变了一个人似的,惊讶之下她月兑口而出,“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道吗?”文咏菁打量着对方,暗自臆测着这女子是官家的什么人,一来就气焰嚣张的想甩人巴掌。
官兰兰被她的话给噎了下。“你变得同以前不一样了。”
“你就当以前那个我已经死了。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没空闲跟你闲磕牙。”
“你……”官兰兰恼怒的张口又要骂她,但一抬眼,觑见她冷冽的眼神,不由自主的便把话给吞了回去,待稍微冷静下来后才道:“我来找你是要同你换回身分的。”
文咏菁立即知晓她的身分,不敢置信的瞪着她。“你疯了吗?当初你用下流的手段迷昏我,顶替了我嫁给林秀才,现在居然还想换回来,你当是在玩游戏吗?!”
官兰兰蛮横的嗔道:“总之,本来就该是我嫁给左之镇,而你该嫁的是林秀才,你给我换回来就是!”
随即一念闪过,文咏菁质问,“是不是那个林秀才对你不好?”要不然她怎么会突然跑来,说出这种没脑子的话?
官兰兰本来不太想说,但思及这件事她早晚也会知道,便道:“在我嫁给他的那天他就暴毙了。”才刚拜完堂连洞房都还没过,林秀才就不知因何原故突然猝死,因此她到现下仍是完璧之身。
文咏菁难掩讶异的瞪圆了双眼。“他死了?!”她忽然觉得很讽刺,官兰兰先前百般不愿嫁给左之镇,是因为不想守寡,谁知千方百计嫁给林秀才的当天,竟然就成了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