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沐香凝一出院落没多久就迷路了。
这将军府很大,哪儿是哪儿,她根本搞不清楚,只好把后头追上来的茶儿拎过来,逼她带路。
茶儿不似崔嬷嬷那么反对,相较之前小姐的憔悴,茶儿比较喜欢她现在的样子,而且将军根本不爱小姐,小姐留下来只是受苦,如果小姐真的和离了,她茶儿也会终身不嫁,一辈子伺候小姐。
下定决心后,茶儿不再阻止,主动愿意带路。
岂料她们并没有见到楚卿扬,据说他出门了,沐香凝只好等他回来。
然后,接下来一连三天,她都没机会见到楚卿扬,下人们不是说将军出去了,就是在接见重要的人,没空见她。
沐香凝哪会不明白,什么出去了?太忙没空见她?根本都是借口!
她本来很生气,但转念一想,楚卿扬八成以为她故意讨好他,因此她改变方法,留了一封信,请下人转交,先放个消息沟通沟通。
当楚卿扬拿到信,拆开来看,上头写明她想和离,他只是冷笑,直接把信撕掉,丢入炭炉里烧了。
信送去了也没有下文,沐香凝左等右等,始终没有得到楚卿扬的回音。
当崔嬷嬷知道她居然写了一封信给将军,表达和离之意,当场哭得肝肠寸断,捶胸顿足说自己对不起沐夫人的托付,若小姐真的和离了,她宁可一头撞死谢罪。
搞得沐香凝头大,只好先暂时投降,说自己只是一时冲动,不和离了。
崔嬷嬷不哭,高兴了,轮到沐香凝郁闷了,她这只应该在天际遨游的鸟儿,如今却被关在将军府里活受罪。
她自幼习武,曾在山林里待过,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与师兄弟感情好,整日玩在一块,抓鱼、打猎、游泳,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哪像现在,将军夫人的身分困住了她,她想解月兑,向那男人提出和离,他居然连个信都不回,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嫌和离让他面子挂不住?
她越想越有可能,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可是要说面子,她才是最吃亏的好不好,一个和离过的女人可是会被嫌弃的,她都不怕了,他怕什么?
楚卿扬该不会就这么一辈子冷着她,把她关在后院自生自灭吧?别开玩笑了,他不理她,她还稀罕他吗?
完全忘记自己深爱过楚卿扬的她,根本不在乎楚卿扬的冷淡,他理不理她,她才无关痛痒。
忙到没空见她?哼!她要做的事才比他多呢!
她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锻炼身子。
瞧这要死不活的气色,她发现自己才走没几步便累了,为此,她还向茶儿埋怨过。
“我这身子怎么变差了?就走这么几步路也觉得脚重?茶儿,你是怎么照顾你主子我的?”
沐香凝十分不满意,在失忆之前,她的身子可是很好的。
“小姐,您时常茶不思饭不想的,夜夜以泪洗面,身子就这么搞差的,就算奴婢劝您,您也不听呀。”茶儿很无辜地说。
“这么夸张?”
茶儿的回答是用力地点头。
沐香凝听了真是汗颜,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
她被失忆的自己恶心到了,她肯定是鬼上身了,否则怎会哭哭啼啼的,整天伤春悲秋,就只因为一个男人不理她?太没用了!
她把一切都怪罪到摔坏脑子,这绝对不是她的本性。
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疼爱她的人着想,爹娘生她,可不是让她如此糟蹋自己的,还有娘的姊姊,也就是她的大姨,要是看到她这么病恹恹的,肯定骂死她,当然还有她的师父和师兄弟们……她绝对要把身子养好!
因此,沐香凝开始每日好吃好睡,每天打坐运气一个时辰、打拳一个时辰。
毕竟还年轻,她现在也才十七岁,除了饮食调养和打坐,最重要是保持好心情。身是天地,心是主,身心相连,就如同练武,心法重于功法,心乱则身伤。因为身心合一,所以伤心也等于伤身。刚好她忘了一切伤心事,每日保持心情愉快,很快十天过去,她的气色有了明显的改善,体力也恢复不少。
她食量大,每餐饭量不少,肉也长得快,练起拳脚来精神百倍,流了汗,加速气血运行,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当然,这样还不够,她这人向来很会找乐子——
“走,去打猎!”
“小姐要打猎?!”茶儿惊讶地问。
“干么这么吃惊?咱们以前不是常去山野打猎?”
即使身为尚书大人的千金闺女,在未出阁前,沐香凝常带着茶儿到郊外的林子里打猎野炊,不像别的闺阁千金总爱在屋子里弹琴刺绣。
事实上,沐香凝很聪明,学什么都很快,官家小姐该会的、该学的,她一样不懈怠,琴棋书画、读书识字,都有一定的水准,只不过,她更喜欢骑马射箭,勤于练剑习武。
别的官家千金看《女诫》、读诗词,她喜欢看异国志、山水志,和其他一些杂书。
将军府的马房里,好马不少,她是将军夫人,要马自然容易,到马房选了两匹上好的马,只带着茶儿便出了将军府,直往西郊林去。
到了林子里,沐香凝感到鸟儿重返山林的愉悦,现在还是冬天,许多动物都在冬眠,要打猎并不容易,得用点技巧。
两人将马儿系在一旁,走在林间,勘察了下地形后,沐香凝对茶儿吩咐道:“就是这里了,把袋子给我。”
“是,小姐。”
沐香凝接过兽皮制的袋子,从里头拿出一只几可乱真的灰兔子,把小兔子放好后,她和茶儿躲到山石后头,将细线交给茶儿,自己则拿出弓箭,等着猎物上门。
茶儿拉着细线,细线牵动着小兔子,远看仿佛真有一只小兔子在雪地里活泼地跳动着。
这样肯定能引来其他猎物,要是能够吸引到狐狸就好了,正好可以用狐狸毛制成手套和坎肩。
两人屏气凝神,耐心等着,在冬天,会有一些粮食不够的动物出来觅食,枯树遮掩不了自身的行踪,所以守株待兔是最有利的。
打猎不只是训练一个人的耐心和毅力,还有耳目灵觉,与动物比敏锐、比速度,看谁先成了谁的猎物,有助于练功,而且这冬天狩猎的诀窍和春、秋不同,还是师兄教她的呢。
在耐心等待之后,突然一枝利箭破空而来,准确射中那只小兔子,那力道连同兔子一块插入树干里,将连着小兔子的丝线切断了。
沐香凝楞住,呆瞪着小兔子,上头插着一枝黑色的箭,紧接着听到狗吠,两只狗儿冲到小兔子前,一边吠着,一边叫着它们的主人。
一抹魁梧的身形走来,伸手模了模狗儿的头,原本他侧着身子,直到面向她们这儿,露出五官之后,茶儿禁不住倒抽了口气,引得两只狗儿察觉,立刻冲到她们躲藏的大石头前,奋力狂吠。
猎狗的主人鹰犀的视线直直盯住她们的方向,手中的弓箭也对准她们躲藏之处,厉声命令——“出来!”
茶儿十分惊吓,不知如何是好,倒是沐香凝很镇定,她站起身,大方地走出来。
在见到她之后,楚卿扬感到意外,眉头拧紧,脸色也沉下。“是你?”
“没错,是我。”
沐香凝坦荡荡承认,面对他,她没有一丝慌乱,只觉得好笑,想见他时,他避不见面,等到她不想见他时,这人却又闯进她的视线,还射中她的兔子。
楚卿扬将她上下扫了遍,她今日一身猎装,平日绾起的发髻,此刻只绑了一条粗辫子,这样的沐香凝,与平日十分不同,利落而干练,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艳爽朗,他倒是头一回见到。
他眼中的楞怔一闪而过,旋即又恢复冷漠。
两只狗儿见到陌生人,发出低吼的威吓声,看来十分吓人,它们都是凶猛的猎犬,露出的尖牙十分骇人,足以咬死大型动物。
沐香凝却不怕,她知道猎狗虽凶,但也训练有素,没有主人的命令,它们不会乱攻击人,但是它们毕竟是畜牲,被畜牲威胁也是很不悦的。
她锐利的视线扫向两只狗,眸中精芒迸射。
自幼在山林待过一段时间的她,深深明白动物也是会仗势欺人的,它们能敏锐观察出对手是否危险或者好欺负,所以此时此刻,她绝不能示弱,还必须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压过它们。
开什么玩笑,如果她输了,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了?因此,她狠狠瞪着两只猎犬,甚至散发出杀气。
两只狗儿果然感受到压力,喉间滚动的低鸣声没了,不再做出威吓的架势,意思便是不再挑衅她,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