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枫脸上一僵,却无言以对。陈霖隽斜睨过儿子,又对楚彦熙笑道:“只怕燕妃等人倦了饿了吧,本王此刻便安排她们吃住。”说着,他叹息一声,又道,“想当年,吾皇万岁西征晋国,被利箭所伤。后来晋国誓死不降,苦战数月,我大燮军士死伤甚是惨烈,吾皇才下令追杀晋国王族。七公子谢明韬曾自诩王族继承人,一直是朝廷的钦命要犯。彦熙,你虽在困局,却也不能乱投医。与谢明韬为一党,是与虎谋皮,他帮不了你争储,却能帮你跌入深渊!”
听陈霖隽徐徐而谈,楚彦熙明白他的意思,且是要他供出晋国的七公子。可他楚彦熙是何人?怎会出卖朋友?况且谢孤鸿一路而来,替他谋划出路,替他打退刺客,他要是为保全自己出卖谢孤鸿,岂不是**不如?楚彦熙哼笑一声,冷冷道:“莫说我不认识这个晋国世子,便是我认得他,也会尽量劝他投我大燮,安享太平盛世。”
两人你来我往,尽是一些嘴上功夫,楚彦熙没便宜可占,却也没失了阵地。怎知此时叶儿跑进书房,大声道:“王爷,珠儿竟是醒了,嚷嚷着要见您呢!”
楚彦熙与陈家父子简单别过,快速跟着叶儿回到陈霖隽临时安排休息的客房。珠儿上半身的衣服被剪开了一大片,大夫已经悉心包扎过了,看上去像是被白纱布包裹的木偶人。
“珠儿!你还好吗?”楚彦熙箭步走上,坐在珠儿身侧攥着她冰凉满是冷汗的小手,“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王爷……王爷,珠儿,珠儿刚才看见了!那个射箭的人,脸上有一道好长好长的疤……”珠儿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可是终究失败了,她声音虽然颤颤,却听得楚彦熙大为震惊,深邃的眼眸却在瞬间释放出极为惊诧的目光。他喃喃着:“难道……难道……是她!?”
“是……是咱们认识的人?”叶儿暗暗一惊,忽然想起了那个极为熟悉的人,那个一直跟着宁妃,脸上有一道长长疤痕的丫鬟——她双手抱着脸,失声道,“难道是婵娟!?”
不等珠儿楚彦熙说什么,叶儿已然惊得满脸恐惧:“怎么会是婵娟呢?她竟然是个刺客?功夫还那么好!把谢大哥都打伤了!她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啊?”
珠儿嗯了一声,又将蓝茵那夜与黑衣人的事又说了一遍,而后又道:“王爷,珠儿怀疑那个蓝茵的真名是凌?,她是极北公爵凌信芳的女儿,凌璐的妹妹。恐怕是因为父兄战败战死的事,想要害了王爷!”
楚彦熙早就听她说了这件事,但万万没想到这些人居然都搅合在了一起!怪不得谢孤鸿前些日子一直在说,追杀自己的是两拨完全不同的人,现在看来,岂止两拨人!?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异常恐怖并充满了阴谋的深渊中!
“哎呀!王爷,疼!”珠儿的低叫拉回了楚彦熙的思绪,他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手上狠狠发力,将珠儿的手攥得生疼。
“好珠儿,你真是个福将啊!”楚彦熙爱怜地模了模珠儿惨白无血色的俏脸,“亏得你是草原人,目力极好,否则,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又一次救了我的命,等你好了,一定得好好谢你!”这话让身侧的叶儿听了,很是伤心,叶儿的眉毛一下子拧在了一起。
珠儿见状,刚想替叶儿说话,却给一阵咳嗽打断了。
“好了,我这便去了,你好好休息吧!”楚彦熙温和地看着珠儿,替她掖好被角起身,转而又冲叶儿道,“叶儿,你照顾着。今儿我会很忙,不一定抽空再过来。”楚彦熙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五两的金锭子,放在叶儿手上,“我身上没带散碎银子,你一会儿将它破开了,买通靖梁王府的人,给珠儿弄点好吃的补补。”
等了半天居然还是这么一席话,叶儿只觉得快要气死了。她讪讪地接下银子收在怀中,还是强撑出一副笑颜:“知道了!这不用王爷吩咐,叶儿自会照顾好妹妹的!”
楚彦熙含笑点头,轻拍了拍叶儿的肩膀,便离开了客房。
叶儿极不高兴,却也依照着楚彦熙的话,找了银夹将这枚小金锭剪了,而后悄悄溜去了靖梁王府的膳房,买通了两个厨子,拿来了一些鸡汤枣糕之类的。珠儿伤得不轻,吃喝了一些觉得倦意甚浓,躺下又睡了。
叶儿心生不满,这下又给珠儿占了头功,上次她拐着腿跑回来便救了王爷一命,若不是她,王爷只怕饮了那盏掺有钩吻之毒的解酒汤,已然气绝身亡。今天又是珠儿救了王爷——说真的,叶儿真恨自己没能替王爷挡一箭,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自己,恐怕王爷也会对自己好吧!
她低下头,苦恼地叹了口气。正在哀叹,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也能立上一功,不也能得到王爷青眼吗?她想到了被软禁的燕妃等人,要是能放跑了燕妃,也是大功一件嘛!
叶儿兴冲冲地想到妙招,却又在瞬间失落下来:自己不会武功,也没什么本事。这靖梁王府可是当年宛城的王都,蜿蜒难行,而且五步一哨三步一岗,到处是巡视的府兵——能有什么办法呢?
想到这里她怏怏叹气,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珠儿悲叹——唉,珠儿,我怎么就没你这么好的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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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街的童家酒馆,几个人围坐一桌,各自沉着脸思索。谢孤鸿在几人中,脸色最为难看。他忽然猛击桌面,震得大家各自的茶杯跳起,齐齐吓了一跳,都半张着嘴看着谢孤鸿大光其火:“他妈的到底是哪里来的刺客?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说着,他表情凶恶地转向童天予,“天予,你不是消息最灵通本事最大吗?还没有提了这个该死刺客的人头来见我!?”
童天予对他的火气莫名其妙,脸上顿生了一股不耐烦:“你这人好奇怪,抓人不要时间吗?况且城里刚刚戒备,撒出去的人还要防着官兵,不比人陈家,能大张旗鼓的拿人。”
另一侧的云烈却有着高见:“天哥你真是一根筋,那刺客伤了七爷心间上的人,可不是要恼羞成怒么!你还不全力抓人,竟敢跟七爷抬杠?”
童老爹和童佑青显然很关心这些末枝细节,马上来了兴致,不约而同道:“哟,七爷看上那丫头了?”童老爹还继续??拢?澳茄就凡淮恚?さ闷?恋慕簦?糇隽嗽勖瞧咭?姆蛉耍?隙?苌?龆テ?恋男」?樱?p>“再起哄抽你了啊!”谢孤鸿心情很糟,容不得任何玩笑,当下便黑了脸。可是他又想起童老爹养育自己的恩情,又不说话了。
“你还真的喜欢那丫头?”童天予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几乎是兄弟一般的感情,光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的心思。他望着谢孤鸿一脸沮丧又担忧的表情,又叹了口气,“这丫头固然好,但……不是你该喜欢的人。你老实说,啥时候看上这丫头的?”
谢孤鸿苦恼地连抓头皮,听语气似乎是抓狂到了极点:“我不知道!兴许是那次跟她喝酒,兴许是受伤之后她照顾我,兴许……兴许第一眼看见这丫头的时候!我真不知道!”
“你还挺痴情!”童天予口气中尽是嘲弄,“趁早忘了她!她是宁王的人,不要搞错了!”
谢孤鸿身子一僵,极不自然地看着童天予:“胡说,她不是那种人!”
“我却觉得,宁王也喜欢她!”童天予的口气不容置疑,他父亲童老爹也连连点头称是:“是这么回事!”
“妈的!”谢孤鸿又是一怒,刚想拍桌子,几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跑进了童家酒馆便嚷嚷起来了:“老板老板!有个女的跑过来,说是要见咱们七爷!”
谢孤鸿和童天予均是一怔,童老爹抓耳挠腮,奇道:“谁啊?难道是叶儿那丫头?不会吧,我眼看着他们进了靖梁王府啊!能跑出来?”
“快带她过来!”谢孤鸿站起身,给了这几个小乞丐十几个铜板,又让童佑青给他们拿一袋烧饼来。
只见一个蝶袖粉纱衣的女子给个小乞丐牵着,急急跑进童家酒馆,谢孤鸿着实吃了一惊,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楚彦熙的侧夫人柳纤惠。
“侧夫人?”谢孤鸿没跟她搭过话,只是认识楚彦熙有这样一个娇柔无限的侧夫人。见她盈盈有了泪意,赶忙道,“快先坐下!”
“谢大侠,总算是找着你了!”柳纤惠掏出一条丝帕擦眼,“吓死我了,靖梁王把夫人他们都抓走了!”
“这我们已经知道了,还有新鲜的吗?”童天予一向眼高于顶,对美女也不尊敬,口气又臭又硬,“我说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幸免不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