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想到了是有人捣鬼,但馥心万万没想到宸妃居然兴师动众让太医说自己不适合侍寝!难怪前些日子自己喝的药总觉得药性很慢,小小一个受凉热,水土不服的毛病,居然整整治了一个正月才好!
馥心只觉得心底寒彻,不由得低声惊噫道:“好一个宸妃娘娘,居然想出这种办法来!”她冷静下来后,又觉得古怪,不由转脸问道,“宸妃为何对我这般上心?淑女院这么多女孩子……”
“一者,因为您是禧妃娘娘的妹妹。古来姐妹同事一君,其利断金。若叫小主也上了位,对宸妃的威胁太大。在含嘉宫的时候,她借着皇上的宠爱,几次三番跟娘娘犯颜。二者,选秀那日,小主艳惊四座,还惊动了身在春风如意阁的皇上,这事,阖宫皆知。”玉梅徐徐说道,“其三,小主不知为何树敌甚多,丽贵人,元婕妤都想着要害您呢!”话说得明白,恐怕那个时候已经结下了仇,现在宸妃得宠,怕是要对海兰慧难——海兰慧便想到了让这个不是妹妹的妹妹结盟,对付宸妃。
馥心又想到了慕容雪瑗。她对自己的恨,馥心全然了解,她明白,慕容雪瑗就是那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她善妒,全然是因为她长在没有疼爱的环境——她心中忽然咯噔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儿的地方。
玉梅姑姑极擅察言观色,一见馥心脸上僵,便是问道:“小主怎么了?”
“没什么……”馥心转而问道,“姐姐今日叫姑姑过来,是有事吩咐?”
玉梅姑姑微微点头道:“娘娘的意思是,趁着宸妃正抽手对付丽贵人的当间,提携着小主伺候皇上,好早点离开这淑女院呀!”
其实看见玉梅姑姑,馥心已然想到了海兰慧的意思。虽是已然要为了王爷打算成为皇帝的女人,馥心如今听了此话,还是心头颤。
她多少还有些惧怕楚翊瑄,这位少年黄帝的城府和阴郁叫她害怕。
见馥心多少还有些忐忑。玉梅嬷嬷微笑着安慰她:“小主不必担忧,一切有娘娘为您筹谋。”
馥心很想告诉实情,但喉头微紧,并没吐露半个字。玉梅从袖子里掏出一包闻起来喷香的油纸包,说道:“小主,这是沐浴粉,娘娘若召您过去,会提前通知您的,到时候沐浴的时候,把它兑进去。会让小主遍体生香,更是肌肤如脂膏一般。”
馥心双手接过,应道:“劳姐姐费心了。”
“娘娘还有一句话要与小主说,她说,即是入了海家门。便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嫡出也好,庶出也罢,如今进了宫,都是皇上的嫔妃,理应相互提携。”玉梅嬷嬷郑重道。
馥心听了,忙起身道:“烦玉梅嬷嬷上禀娘娘。馥心定与姐姐荣辱与共。”
玉梅听罢,含笑福身一礼,便告退离去。
“玉梅倒是存了私心。”红蕊见对方快速离去,还是低声说道。
“想必玉梅嬷嬷是禧妃身边的老人,否则姐姐也不会将她视为心月复。所以她存了私心,我一点也不奇怪。”馥心说着。忽笑道,“至于禧妃嘛……师父早就说过,后宫争宠,其惨烈程度远胜任何一场战役……这个时候搅进去,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是。我们别无选择。”
正说着,外面守着的叶儿悄然回来了,她从厨房拿了一盘新做的艾窝窝,一边端过来一边笑道:“小主,我见小厨房整治了点心,这便拿过来了一盘,偷尝了一个,味道真的很不错,甜甜的!”
这时间馥心哪里有胃口,但看着叶儿一脸期待,还是捏了一块品尝,不想这白胜雪花的糕点味道细腻柔韧,什锦馅儿松软甜香,丝毫没有甜腻的感觉。
“这是什么点心?味道真不错呢!”馥心从来没吃过这种点心,不由得问道。
“这是艾窝窝,通州的一种清真小吃。”红蕊跟着燕琳若,自然是见多识广,“每年春节前后,通州都会有这种小吃,一直会卖到清明前后。这是江米和什锦馅儿蒸熟之后,晾凉裹上芝麻,便成了。”
“小主爱吃,我再去拿一些!”叶儿见馥心一吃之下双眉舒展,急忙说道。
“不了,叶儿……”馥心摇摇头微笑,又道,“你俩也吃!”
三人相顾一笑,各自拿起点心品尝,大概,对于已经卷入宫廷斗争的馥心来说,这样平静到能够品尝点心的日子,大概以后会越来越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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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几日,馥心都在忐忑和不安中度过。大抵事情难办,馥心没等来禧妃的传召。
这几日水兰嬷嬷也不敢找众淑女的事,一时之间大家兴高采烈,闲暇的时候还会玩盲人指路的游戏。天气越来越暖和,淑女院甚久没有飘出这般愉快的笑声了,连值守的羽林军脸上亦是多了几分轻松。
眼见得天气越暖和,叶儿终日的打听也有了结果——被圈禁在宗人府的王爷并未受太多罪,伙食住宿还算过得去——只是到底是审皇子,宗人府虽奉了楚翊瑄的从重议罪命令,倒也未曾偏失,一直在细细探访。
馥心自觉心下安慰,想到王爷并未受罪,也未被冤枉,略是松了口气,想着如今看来,还有机会救出王爷。她不免有些着急了,便把红蕊撒出去到颐福宫打听消息。
不想才半个时辰红蕊已急三火四地跑回来了,才一见到桃树下看着女敕苞绽红的馥心,便拉着她慌忙回房。
看着红蕊的表情,馥心顿觉不妙,失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红蕊急道:“小主,大事不好!昨个晌午,皇后和禧妃娘娘在茗秀园赏花,宸妃淑嫔带着大皇子冲撞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本不愿生事,并没有在意,只是说幼子不懂事,不必在意。谁想那宸妃毫不客气骂两位主子不长眼,禧妃娘娘便跟她犟嘴起来,正巧让皇上撞见了——”
说着,红蕊竟给一口痰呛住,半天提不上气来,馥心急了,忙小跑着给红蕊倒了杯水,一面递给她一面轻抚她的后心道:“后来呢?到底怎么样了?”
红蕊喝了一杯水,老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才继续往下说道:“不想皇上竟只帮着宸妃,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禧妃娘娘还吃了宸妃一耳光,如今被圈在颐福宫思过呢!”
馥心大为震惊,她知道宸妃嚣张,却不想此女竟嚣张到这种程度。她更没有想到的是,皇上竟然对宸妃袒护到这种程度,一个皇后,一个妃位的娘娘,竟抵不过宸妃!更何况还是如此嚣张跋扈的宸妃!
“这个宸妃,究竟是什么背景啊!”馥心忍不住低声喃喃着。
“小主,我听说,这宸妃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丫鬟,当年先帝还是燮王的时候,梁哀帝要求几个藩王送一个家族的幼儿去草原当质子。皇上当时还是皇长孙,便被送去做了质子。而宸妃就是那个时候跟着皇上一起去了草原。”叶儿好打听的毛病还是派上了用场,“后来先帝登极,挑起对草原的战争接回了皇上——我想,宸妃跟皇上的情谊,不一般吧!”
“原来是这样?”馥心顿时明白了楚翊瑄为何能认得草原上的摔跤招式——记得第一次见到楚翊瑄,她正跟王府的青薇打架,用的就是草原上摔跤的招式。馥心忽然觉得自己深陷一个很恐怖的,充满权力交织的大网之中,而伺机在角落中的有毒蜘蛛,不知什么时候便要出来咬死自己!
她不免心惊胆战,更加惧怕见到楚翊瑄——她若认出了自己,会不会杀了自己?不过好歹也是海家的三小姐,他如今拉拢平梁靖梁两家,断断不会对自己怎样,顶多会把自己赶出宫去——要是赶出宫,那么……那王爷便没救了……
馥心想到这里,忍不住在房间来回踱步,怎么办?总不至于见了皇帝抹一把锅底灰吧……她忍不住死死攥着脖子里的水晶珠项坠,万万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正在此时,窗外钟声鸣响,响彻整个上清皇城。众人皆是一愣,自打进宫以来,从来没听过皇城的钟声,难不成生什么事了?
淑女们纷纷跑出门去,脸带几分惊诧,不多时晓谕后宫的太监到了,说禧妃目无尊上,言行无状,不足承一宫主位,保留封号,降为贵人,即刻搬出颐福宫,左迁凤藻宫瑞莹堂。
“小主……”从地上站起后,叶儿格外震惊,转过脸看着馥心吃吃道,“小主,若禧妃娘娘被贬了,那……那你……”
她并没有说完,而是脸色死白地看着馥心。谁都知道潜台词是什么,没了禧妃,馥心的绿头牌还被宸妃拿走了,那么馥心岂不是会一直困在淑女院?直至再次选秀之后,被新晋的淑女挤到冷宫秋离去?
王爷,王爷是不是没救了……
馥心和叶儿对视,用眼光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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