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伸出手覆上艾伦的右眼,笑得妖魅,却让人恐惧,带着嗜血的疯狂:“你…能把你的这只眼睛给我吗?”
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细微地颤抖,艾伦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是疯狂。
从这个人身上,艾伦感觉到了浸满鲜血的疯狂。
他没有在开玩笑。艾伦很清楚。
艾伦减小了幅度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他轻轻拂开了科林覆在他眼睛上的手,因为他感觉科林随时都可能把它挖出来:“不好意思,我还要用,不能给你。”
“那你什么时候用完?”科林也没有生气,只是把手收了回来,抱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好像脸上写着“我是很讲道理的人,你看我还征求你的意见”。
如果这时候自己说‘用到我死’的话,那无疑是找死,他相信科林会立刻杀了他。艾伦觉得跟这个人玩文字游戏真的是在玩心跳。
“用到我幸福美满地过完这一生。”艾伦刻意将“幸福美满”四个字读得很重。
科林还是笑盈盈地看着他,艾伦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好吧。”科林忽然悠悠地转身,暗紫的眸子辗转流光,语气要多暧、昧有多暧、昧,“我会努力让你‘幸福美满’的。”
完了……文字游戏还是玩不过人家,小命都要不保了!!安里斯快来救我!!艾伦简直要抓狂了。
“纳特。”科林轻唤。
“属下在。”大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出来,把艾伦吓了一跳,而且还是他没见过的人。
这个身材伟岸的男人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在衬衫的包裹下还隐隐可见肌肉的轮廓,却又不会给人一种突兀的感觉,十分匀称,个子似乎比安里斯还要高半个头。五官凌厉而英俊,琥珀色的眼睛很锐利,可惜右眼戴上了黑色眼罩,不过这更让人觉得,男人味十足。
这才是真汉子啊…艾伦很感慨。
“把艾伦带到侧殿的卧房住。”科林一边说着一边回到长软椅上坐下,惬意地把手搭在椅背上,“他还有用。”
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言下之意“不要把人玩死了”?!
艾伦觉得虽然暂时死不了但是前途堪忧。
纳特却是微不可见地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就收起了表情。那间卧房…纳特搭下眼皮掩饰刚才的惊讶。
艾伦乖乖跟在纳特后面出了大殿,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生怕待会儿自己什么举动又引来科林的注意。
直到大殿的门彻底合上,艾伦才松了一口气。
走在昏暗的走廊里,艾伦悄悄地思考下一步打算。
“不要动歪主意。”纳特浑厚的声音打断了艾伦的思路,不得不说,野兽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
艾伦被惊到了,难道他会读心?!
在心里默默讲了一个笑话,艾伦抬头静静地观察纳特的表情。
骚年其实你想多了…
“那个…叔叔…”小安娜轻轻搂着靠在她身上昏睡的弟弟,说得有些小心翼翼,“非常感谢…并且…对不起…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吗?我们也很想救回大哥哥…”
其实安娜已经欲言又止好几回了,这次终于说出来了,但是有些语无伦次。因为从艾伦被带走到现在,安里斯一直站在原地,保持着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其实他在思考。
凭他一人之力绝对是不可能把艾伦救回来,但是更他不能让艾伦陷入危险。
艾伦在那边多呆一秒,危险就多一分,因为安里斯很清楚科林是个怎样的人物:残暴,阴狠,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以艾伦那么直率的性子,在那边绝对要吃苦头。
而且,既然科林关注到了艾伦,那么无疑已经察觉到了艾伦的光明魔法,身为暗黑之族的魔族,自然视之为天敌,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安里斯很焦躁,从未有过的焦躁。
科林给艾伦安排的住处很精致,透着浓浓的古典气息,内部设施应有尽有。房间大气却很低调,没有奢华的水晶灯,也没有向大殿那样到处都镶金放银。但是风格略偏女气,无论是从chuang帘被套、还是屋内的摆件,都可以察觉到这是一间女士用的房间,或者说,这间房曾经的主人是一个女人。
艾伦打量着这个房间,这种低调优雅却格格不入的风格让艾伦心里有了一些疑问: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房间?是谁的,还是说是谁住过的?看得出来,房间很久没人住了,但是却被维护得很好。
艾伦有些好奇,但是他没问,没敢问。做人质就该有人质的自觉。
纳特一直站在门口,皱着眉头,神情复杂。
“不要动房间里的东西。”纳特扔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还带上了房门。
看着被关上的门,艾伦一时有些无语。既然这么重要就不要给我住嘛…
艾伦尝试通过窗户看外面来判断自己所在的位置,但是却发现外面一片漆黑,连月亮也看不见。黑得太过不自然,明显是用魔法动过了手脚。
有些疲惫地躺回了chuang上,伸手抓着铺在chuang上的被子裹在身上,盯着chuang帘的上方。
不知道现在安里斯怎么样了,应该很担心自己吧…那时候只顾着自己的想法,也没有考虑他的感受,是不是太任性了…
自己居然弱智到让安里斯来救他…艾伦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非常懊恼。这不是让别人来送死吗?!
不能害了安里斯,明天必须得想想办法。艾伦的眼皮在打架,有些撑不住。
chuang铺上有着一种淡淡的温馨的味道,让艾伦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很快,艾伦就沉沉地睡去了。
夜已经很深了,大殿的灯光还亮着但是很暗。
科林躺在长形软椅上,闭着眼。他一直只睡在大殿,才从不去卧房,固执地,不知在坚守什么。
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
“纳特。”他再一次轻唤出声。每次都是这样,这种时候他都喜欢叫纳特,因为只有纳特才能随叫随到,无论在哪里,无论他的声音有多小,他都能听得到。
“属下在。”纳特的声音意料之中地响起,他已经半跪在台阶下了。
“你喜欢湖蓝色吗?圣湖那种颜色。”科林侧起身,支起下巴看着台阶下的纳特。
“属下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您若是喜欢,属下也会喜欢。”纳特并没有正面回答,借着昏暗的光能看到他严肃地侧脸,琥珀色的左眼盯着地面。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无趣啊。”科林的声音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冰冷,收起手臂又躺了回去。他不喜欢纳特这样毕恭毕敬、公事公办的样子,像是刻意要划清两人主仆的界限。
“你可以退下了。”科林把头侧向椅背。
“是。”纳特起身,准备退出大殿。
“欠你的,我会还的。”科林忽然出声,却是背对着他。
纳特显然是愣住了,身形一顿,过了一秒才答道:“殿下没有欠我任何东西,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真挚,他不小心流露出的情感让他一直保持得很完美的仆从形象出现了一丝裂痕。
科林伸出手,白皙的手指美丽修长,他借着微弱的光看着手背上的纹饰。
这是一个菱形的暗红色标记,确切的说,是一个用血铸出的烙印。
“你会背叛我吗?”科林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纳特重新单膝跪下,解开右袖口的扣子,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暴露在空气中。他将右手置于左胸心脏的位置,印记处传来温热的气息,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属下永不会背叛您。”
两个印记有着同样的脉动,和他们的主人保持一致,这是一个禁忌的誓咒——共生咒。是誓言,更是诅咒:它能够救活一个垂死的生命,但却要施术者付出高昂的代价;结下共生咒的两个人能够随时感应到对方的所在,但双方中的一方,也就是施术者,需要承受另外一个人所有的创伤。
之所以禁忌,是因为它是一个不平等的誓咒。它要求施术者单方面的付出,承受所有的伤痛与代价。曾经有人利用催眠促使别人向自己结下共生咒,从而转移自己所受的一切创伤。因此它曾一度被人认为是最卑鄙的誓咒,被魔法公会禁用,销毁了一切与之相关的文献。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危险的誓咒就这样淡出了世人的视线。
而当年,在一场变故中,双方结下了共生咒。施术的一方,正是纳特。
科林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纳特从大殿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毛毯,静静地上前替他盖上,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