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这边。”风逐浪悄悄地给青衣做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朝某个方向移动。
黑夜中的县衙后院显得寂静而凄清,空旷的房间只有查夜巡逻的小吏间或响起的脚步声。
“又没人,你这么谨慎干嘛?”青衣在昏暗的夜色下对着前面蹑手蹑脚的某人背影犯了个大大的白眼,拽着衣角低声咕哝道。
“呵呵,习惯习惯,第一次干这种偷鸡模狗的事,还是谨慎点好!”风逐浪回过头模模脑袋,干笑着解释道,他这还真是习惯了!再加上心虚,现在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什么叫偷鸡模狗的事,不过是看望一个故人,送别一下而已,怎么算成偷鸡模狗了?”青衣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嘶……这都六月尾了,夜里怎么还是有些凉,她出门没添衣服,感觉凉飕飕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停尸的,青衣瞪大眼睛四处瞄着。
“是,是,是,不是,不是。”风逐浪也不争辩,带着青衣飞快地朝停尸房小跑过去,“快点!来!”
青衣顿了一下才跟上去,什么是不是,明显敷衍人嘛!
“到了,等一下,我开门。”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风逐浪不知从哪里模出一把粗长的黑色钥匙,四处瞅了好几眼,才半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插进锁里,轻轻一扭,咔嚓一声,取下了铁锁。
“走。”青衣默默站在一边,见他开了锁推开门,才施施然跨步走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里是停尸房的缘故,一进门青衣就赶紧到一股压抑烦躁情绪,还没靠近尸体便有些心浮气躁。她转头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风逐浪,见他除了有些紧张和微微的恐惧之外,似乎丝毫没有受影响,不由微微笑了一下,自己心绪不定,都被他比下去了,当下灵台一清,眼眸微闪,那些由于不平而叫嚣的往事又慢慢地沉淀下去。
“就是这了。”风逐浪停下脚步,回头招呼青衣。
青衣点点头,抬脚走了过去。
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六月的夜里天儿也凉丝丝的,有风穿过门缝,哆哆嗦嗦地探了进来,吹起两人轻盈的衣带,更是将林泽远和林氏身上遮身的白布吹起一角,露出两张完全迥异的脸。
身前风逐浪见青衣靠近,小心且恭敬地拉开尸体身上的白布,而青衣却在刚刚的一觑中心中微微一跳,果然是他。
“唔,原来是浮游啊!”寂静的黑夜中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男子的轻笑。
“谁?”风逐浪一惊,本能之下迅速拔刀在手,而青衣却是有些烦恼地皱了皱眉,他来做什么?
“小青衣,真是来看死人也不叫上我。”话音才落,风逐浪就见原本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的青衣身旁像是踏空而来般,突然出现一个墨衫男子,似是有些不满地朝青衣抱怨。
“是你……”风逐浪仔细一看,原来是白天跟着青衣身旁的男子,顿时心里有些放松又有些微酸。
“哎呀,你认识我啊!这不好。”墨泽轻轻一笑,凤眸微闪,一道紫光便在他眼中闪现。
“你……”风逐浪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便人事不知地晕了过去。
“住手!”墨泽笑意未收,便听平地里青衣出一阵厉喝,身形一闪,便出现在风逐浪身边,伸出素手,小心翼翼地探查他的状况。“唔,还好。”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又摊开右手在风逐浪头上一挥,“这样你就不记得刚刚的事了。”
却说墨泽被青衣突然的出声阻止吓了一跳,再见此时青衣如此小心爱护地查看风逐浪,不由心里有些不快,青衣也没搭理他,淡淡地说了声:“天规是不准仙人对凡人动手的。神君跟个凡人计较也没有肚量了。”便低头仔细探查两具尸身的情况。也自然没有看到墨泽在他说到天规和凡人时眼眸一闪而过的光。
青衣先是覆手在林泽远印堂上查探一番,而后才带着印证般的眼神靠近林泽远夫人的尸首。
“不用看了,她已经被浮游噬了魂了。”身后墨泽懒洋洋地开口道:“她是宿主,一旦被噬魂,是没有机会就醒的,你还是看看这个男的吧,要不早点找到浮游,这男人估计就该魂消魄丧了。”
青衣闻言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废话,要你说。“我只是想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唔,”墨泽听着又看了一眼林泽远和林氏的尸首,玩味地笑了笑,“真有意思,看来这男人的魂魄很少干净啊,浮游噬了他的魂后竟然就有力量吃掉宿主,这对儿夫妻,灵魂一黑一白,还真有意思。”
不同于墨泽隔岸观火般的漫不经心,青衣却是有些担心,先不说能不能找回林泽远的魂魄,浮游敢吃掉宿主就证明他现在力量足够独自觅魂,而不需要借助宿主,而浮游又偏爱洁净之魂,如果放任他在汴梁城中,那么肯定会给城中百姓带来恐慌,“必须得尽快找到浮游!”
“放心,他虽然噬魂有点力量,不过浮游是最没脑子的,把宿主吃了,他就只能在宿主生前待得最久的地方附近徘徊,去一趟林府不就成了,这两人死了几天都没事,证明他府上没几个心思干净好吃的。”墨泽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
青衣一听顿时白了他一眼,不过又宿主邪念衍生的浮游竟然是针对林泽远的,这就奇怪了啊?他们不是夫妻么?
如此想着,青衣还是迅速凝视围着林泽远布下一简单的阴阳阵,假借阴阳之气代替所示魂魄,保持其尸身如活着般正常运作,当然,是细微的,凡人不见的。
做完一切,青衣寻思明天找个什么理由去林府一趟,到时又如何剥出林泽远的魂魄,还有,这次浮游是由什么邪念衍生的呢?夫妻之间,据说林泽远也没有纳妾啊?
想了一会,青衣便有些烦了,右袖一卷便将地上的风逐浪送了出去,如流星追月般化作一个光点朝他自己的屋子疾驰而去。
“走吧。”淡淡地招呼了声不请自来的某人,青衣一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墨泽模了模下巴,又看了看青衣消失的方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之后也一点点隐去。
浮游,传说为共工的卿臣。
《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下》:“晋平公梦朱熊窥其屏,恶之而疾,问於子产,对曰:‘昔共工之卿曰浮游,败於颛顼,自沉於淮。其色赤,其言善笑,其行善顾,其状如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