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结了,夏竹也打心底松了口气,就好像心口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轰然落地。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遇到了自己亲人的案子,自己会是怎样的感觉,可是现下她经历过了,却再也不想重新经历一次。
林远柒的告白就像是在空中轻飘飘地散了,他们依旧是从前的样子,没有案子的时候,林远柒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恨不得和世界为敌。
夏竹看着好气又好笑,这人……没人在旁侧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别着气的孩子,将自己武装成一只刺猬,一言不发。
邹霂远也难得消停了一阵,这阵子重案组没案子,人人都和放了假似的。
“今天要去看盛元吗?”夏竹剥个橘子,林远柒特别自然地伸手接过去,掰成一小瓣一小瓣,顺便给夏竹喂了一口。夏竹差点被吓得炸毛,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林远柒,林远柒盯着橘子看了一会儿,有些讶异地抬头:“怎么?”
他的声音有点冷感,却也带着一种让夏竹欲罢不能的磁性。
夏竹定了定神摇头:“嗯,没什么,就是觉得……”好像有哪里还是不一样了。
那种莫名多出来的默契感,带着切入骨髓的温和缱绻,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不多时,邹霂远的电话打进来,很明显地,夏竹看出林远柒精神一震。
“什么事?”他的语声带着一种压抑的雀跃,夏竹听着好笑。
“来了新人,”林远柒不耐烦地听了一会儿,眉心拧了个疙瘩:“这件事你和我说做什么?”
夏竹没了奈何,伸手将林远柒的电话接过来:“队长。”
邹霂远无奈地接着说下去:“哦,小夏啊,”他顿了顿接着说:“嗯,来了位老前辈,我想你们可能会有兴趣。”
夏竹有些意外地看了林远柒一眼,男人已经蹙着眉头开始事不关己地看起书来,她想了想便问道:“来了什么人?”
“之前那个案子,你们去监狱找过的那个人,还记得吧?卢殷,”邹霂远语声淡淡地说了下去:“当时捉住他的不是一个卧底么,派出卧底的老前辈来了。”
夏竹几乎是霎时蹦了起来,又在林远柒的目光里弹了回去,她的语调微微扬起来:“您是说……”
“没错,就是穆白警官。”邹霂远点头肯定。
夏竹的眼睛几乎在发光,她看着林远柒的模样就像是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动物。
这灼灼的目光终于让林远柒坐不住了,他将手里的书下移一点看向夏竹:“你知道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
夏竹立刻会心点头:“嗯,我希望您和我一起去!”
林远柒:……怎么有种被吃死的感觉。
“好,”林远柒将书放到一侧:“今晚,我们来做点有趣的事情。”
夏竹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了林远柒良久,目光和林远柒含笑的目光交接……夏竹红着脸摇头:“我觉得……那个……还不是时候。”
林远柒表情淡定地将大衣披上,似笑非笑地看了夏竹一眼。
这让夏竹愈发窘迫起来,她觉得自己的舌头要打结了:“那个什么,现在我们才交往不到一周。”
“所以呢?“林远柒漫不经心地问道。
夏竹觉得自己的脸绝对已经红透了:“这样不好……”
“看个案卷有什么不好的,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唯唯诺诺。”林远柒含笑道,听不出半点戏谑的意思。
夏竹看了林远柒良久,气鼓鼓地从他身旁绕开去拿风衣。
就该知道!和林远柒这种人说话,一丁点都不要多想就对了!
两人到达重案组的时候,穆白正坐在转椅上,他年龄已经很大了,背部倨傲地挺着,看起来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官。林远柒自然听说过,这是一个警局里传奇式的人物,一直在和黑暗势力作斗争,难得a城一直都是黑白分明,穆白功不可没。
而当时就是穆白将那个卧底派往了卢殷的所在,这才将卢殷生擒。
此时此刻,夏竹几乎是吃女乃的劲抓紧了林远柒的手,才能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凶残地看向穆白,很显然,邹霂远已经看到了两人的到来,他对二人含笑点头,边给他们介绍:“穆警官,这位是重案组的心理学专家,林远柒。”
穆白回头看到林远柒,眼底掠过一丝微光,却是站直了身,和林远柒握了握手:“幸会。”
“穆警官。”林远柒也难得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这位是林博士的助理,”邹霂远介绍道:“夏竹,同样也是犯罪心理的后备军。”
“英雄出少年。”穆白点点头,神色凝重。
夏竹想想自己和林远柒的年龄差,莫名觉得有些郁卒。
“闲话少说,我们先谈谈最近这起案子。”穆白将手上的案卷摊在桌上,他举手投足都有种老首长的感觉,让旁人不由得信赖起来:“坐吧。”
邹霂远应了,坐下来才发现自己右手边始终空着,那是平时盛元的位置,他心底微微一动,莫名有点难受。
夏竹坐在林远柒旁边跟着抻着头看,就见那是一组照片,一共十多张,都是起火,看起来应该是三个地方。
“纵火犯?”邹霂远有些吃惊。
穆白点点头,神色依旧不怎么好看:“这次的案犯有点奇怪,”他说着,将手中另一组照片放出来:“受害人。”
几人看了,却也有点说不出话。
素来纵火犯中被害人的遗容都会非常痛苦,这也是纵火犯想要看到的,他们希望看到人的绝望与最后的不得求生,可是这一次的被害人,每个人的手都放在胸前,甚至身上没有什么烧烫伤,他们的表情宁静而祥和,好似在做着一个甜美的梦。
“在纵火之前,这些人就已经昏迷或者死亡了……”夏竹喃喃道。
“我需要你们分析一下纵火犯的心理。”穆白抬起头来看向林远柒。
林远柒蹙着眉,伸手将那一摞照片尽数拿在手里,那十张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在别墅区拍摄的,里面的陈设都很奢华,最后却尽数烧空了。
“被害人的资料有吗?”林远柒问道,头也没抬地伸手。
夏竹在桌上翻翻找找,最后递过一叠纸:“应该是这一份。”
“只有一个人没有资料,因为她被烧得面目全非了,”穆白的表情有点不好看,将最后一张叠着的照片递给大家:“我们正在试图分析dna,可是这个技术难度有点大,大概要费上几天的时间。”
“这个人是重点。”林远柒看着那张让人一眼看过去就毛骨悚然的照片,忽然开口道。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言语,继续快速地翻看着手头的资料,好在在座的人都很习惯,夏竹就接过话头说了下去:“嗯,因为其他人的表情也很平静,死因很可能是窒息而非烧烫伤,其实窒息也很难有这样完美的遗容,所以说凶手应该是算好的,分毫不差,可是这一个是个意外,如果有这样的意外,那么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凶手只希望这一个人死,对于其他人的死,他感觉很愧疚;第二种就是……这个人的死,并不是同一个凶手。”
“没有美感的死亡。”林远柒喃喃道。
他这简简单单的七个字让穆白的目光若有所思地飘过来,那目光有点凌厉,林远柒浑然未觉,倒是夏竹有些不适应地看了穆白一眼,可就是一瞬间的时间,穆白便已经将目光偏离开来,那一瞬的凌厉注视仿佛只是夏竹的一种错觉。
邹霂远伸手在下面轻轻碰了碰夏竹,夏竹便明白了,那真的不是一种错觉。
那样的目光她以前也见过,是警官审讯犯人的时候很容易产生的一种神情,叫做怀疑。
穆白在怀疑林远柒。
很久以前好像也有人说过,如果说犯罪心理的专家犯案,那么这些人或许就永远不会被发觉了,因为没有任何人比犯罪心理学的人更精通反侦察,没有人能够探听到他们的心思。
他们可以将人心玩弄在鼓掌之间,可是他们真正选择的,却是一条救人的路。
想到这里,夏竹不由得伸手轻轻在林远柒眼前晃了晃。
林远柒微微一怔看过来:“怎么?”
他的声线依旧清冷,可是少去了之前那一抹专注与固执,看起来平常得多,夏竹放下心来便道:“我一直以为,纵火犯都是懦弱的。”
林远柒眼底掠过一丝笑意:“说下去。”
“他们不敢直接面对自己的被害人,而是要借助自然力来完成自己的心愿,所以说……”夏竹蹙起眉头来,忽然道:“其实还有一种说法。”
“净化。”林远柒淡淡道。
夏竹没觉得意外,她似乎已经很习惯与林远柒同调,不需要任何表达,心有灵犀。
“对,就是净化。”夏竹蹙眉看着照片中双手放在胸前神色宁静的人,神情愈发凝重起来:这个人试图净化旁人。”
林远柒面带讥嘲:“每个试图将自己变成神的人,都是智商不足的后遗症。”
夏竹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多谢啦的评论支持╭╮
挨个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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