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真卑鄙!”凤水問怒火攻心,刚刚吐完了这句话,咳嗽便连连而至,原本佝偻着的身子更加蜷曲。
“我只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毒药罢了,只有这样,你才会求凤临梧召回凤骁峒,”遇里淡淡地掸了掸衣袖,“毕竟,我很珍惜可以和他见面的机会。”
她从衣袖中抖出一块褪了色的帕子,上方绣了鸳鸯戏水,活灵活现,“环列从容蹀躞归,光风骀荡发红薇。莺藏密叶宜新霁,蹀绕低枝爱晚晖。哼哼,阿峒,不知道你我的再次相见是否还能看见你从容蹀躞而归的清朗神姿。”
素以忽然觉得那发了白的丝帕有些刺眼,有些人用恨来掩盖自己的爱,倘若爱意没有那般深,那么也就没有多的恨意吧?
遇里一把夹起还躺在地上的凤水問,一只手扭着素以的胳膊,疾步而行,就像是初进百斩林那会,连夜将他们带了出来,这一路行地实在太快,素以只来得及不断地跑着,而忘记了恐惧。
走出了险象环生的桃花林,便是一条并不起眼的石子小路,遇里就像是丢破麻布一样随手将凤水問一扔,自然,以他这个虚弱的身子疼得蜷缩成了一团。嘴角迸裂出几丝乌黑的血液,却是紧紧地咬着牙关,遇里看到了他现在的神情,心中倒也是有些佩服,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有这般的傲骨,只可惜过刚易折。
“臭小子,你可别忘了答应姑女乃女乃的话,等到天亮,应该就会有人寻你们回去了,小丫头,如果我们不是以这种情景相遇,恐怕会成为莫逆之交,只可惜,贼老天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遇里,谢谢你。”素以对着她腾飞而去的方向大声地道了谢,不管怎么样,她对着自己还算是不错的。
遇里御风飞行的身形微微顿了一下,便足不点地地飞走了,小丫头,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而算计了罢了,你又有什么好谢谢我的?
遇里拔足狂奔,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凤水問已经丧却了神思,蜷缩着身子,肌肉不住地在发着抖,眼神没有焦距,只是涣散地大睁着,素以叹了一口气,这般冷的天,要是不生火,肯定是要生病了,素以想了一番,刚才看着走着的沙漏,应该是刚过丑时,也就是说,现在不过是才凌晨三点多,等到天亮,至少还得慢慢熬上三个小时,别说被遇里折磨了半晌的凤水問,就是自己也受不住这般的寒意侵蚀,她跺了跺脚,拼命地使自己的身子保持暖意。
素以低下头,也不过只是在草丛里站了几多时,露珠便已经紧紧地咬上了鞋尖,濡湿了藏青色的缎面,上面用七色丝线绣着的蝴蝶轻盈的身形似乎也凝滞了几分,寒意不断地侵蚀着身子,素以看见凤水問的发梢都已经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凌,于是便想要拾掇一些干柴火来取暖,好在这块地方遍布着不少干巴巴的木质条,不一会儿素以便拾了满满的一怀,掏遍身子,才发现没有火折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凤水問,想来像他这般的贵公子,应该也不会带这些玩意的,好在小时候和父亲出去野营,也遇到过类似情况,那时父亲却只是找了两块坚硬的木头,钻木取火,她回忆了一番,取了一支干木棒一只,细细地去掉包在外面的皮,然后再将用的一头在石头上磨圆,而3c的厚干木板却是怎么也找不到,素以决定用粗壮的枝条代替,用手团了一把干草,捏成球的形状,然后再将干柴搭好,然后把粗壮的木枝横放在地上,左脚踩在木棒子上,然后再用磨好的木棒头开始钻,也不知道钻了多久,只觉得手臂酸疼地不是自己的了,木削倒是钻出了些许,然而粗壮的那一根木条却还是没有钻透,更别说是起火星子了,素以略微有些挫败,这个身子的气力实在是太小了,看来以后等加强锻炼。凤水問倒是团成了一只虾的形状,而且身子长度还在不住地缩短着,素以掸了掸一掌心的木削,决定还是用最为原始的法子的取暖吧,“男女授受不亲”对于她和凤水問而言,不过是一句空话,连命都快没有了,哪里能像卫道士那般墨守成规,过了今夜,他们便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复相见。于是素以便伸开手,将凤水問抱在怀中,相互依偎汲取着暖意,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这个白昼来得颇为迟。素以打着寒战,虽然怀中抱着凤水問,不是很冷,但是**在风中的背部,倒是有不少寒意入侵,脚趾头也冻得僵硬,让人恨不得掏出一把刀来把十指给割掉,血液在全身血管中流转的速度也渐渐变慢,素以有些怀疑,会不会坚持不到晨光的来临,它们便就此停住了脚步,只留下冻成冰雕般的自己。
第二天天际只是露出了一点点的晨曦时,阿衝便看到了一幕很美很诗意的画面,他家的小主子与一个玉雕似的女女圭女圭相拥而眠,他的一缕发丝垂落在女女圭女圭雪女敕的脸上,延顺到她一袭曲裾深衣之上,点缀开来,平添了几分肖想,若不是他们两人瑟瑟发抖的身子,阿衝实在是不想打乱这一副能入了画的景。
素以顶着懵懂的双眼被阿衝叫醒了,她觉着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冷的发了涩,稍微舒展一番,便能听见“嘎啦嘎啦”惨不忍睹的声音,仿佛昨天被冰了一个晚上的冷冻柜。
凤水問只觉着胸前抱着一个火炉,温温暖暖的,只是后背略微冷了些,等到清醒过来,看见刚刚从他怀中起来的素以,心不知怎么就跳慢了半拍,以前,素素也是这般窝在自己的怀中睡觉的,看着素以那张酷肖似素素的脸,神思不知不觉便飘散到了前世自己还和素素在一起时的日子,每天早上,他睁开眼睛,总能感到怀中抱了一个火炉,温暖地一塌糊涂,而现今,却是很少能体会到这般的感觉了,他真想就这般不管不顾地把素以带回宫中,只可惜,那里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素以若是真的跟着自己进了宫,恐怕最后剩下与素素相似的也不过是这一张脸罢了吧?
一想起自己答应遇里要做的事,眉头便又紧缩了一番,他的手抚上了胸口,冷风加剧了昨夜所受的折磨,也不知道这具身体能撑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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