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素以记得,那个男人还很憨厚地问了绿珠是不是又要给自己去采买些什么好玩意,一个月过去了,倒是使自己生出几分恍惚之感,看见他也莫名地觉着亲切,那个虎背熊腰的汉子看了一眼阿衝,再看了看他身后的马车,觉着或许是一个问路的外乡人,于是便问了一句:“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我是奉命将你家小姐送回来的。”阿衝抱了抱拳,颇有江湖人士的气度。
素以早已收拾好了,正想要走下去,凤水問却将她月兑下来的石青刻丝灰鼠大氅重新披了上去:“外面冷,这般被风一吹,小心躺在床上修养,这件石青刻丝灰鼠大氅就算是送你的。”素以探了头出去,果真,空气中泛着冷涩之意,她抖索了一子,于是也不推却,只是道了一声谢,想要一脚跳下去,无奈的是,马车实在是太高了,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找着落点。
“阿衝!”凤水問扬声喊了一句。
在李府门口的阿衝立马冲到马车面前,端了一条凳子放在下面,素以顺势走了下来:“多谢。”她朝着阿衝点点头,便拾级而上,濡湿的绣花鞋踏在地面上,却是紧巴巴的感觉,藏青色的缎面被沾满了点点泥灰,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脚趾尖传来钝钝的疼痛之感。
小姐回府的消息早已被一个小厮飞奔着禀告了瓦力居,这几日来李轻轻总是以泪洗面,没有睡过一日好觉,天将亮的时候,秋沛夐好容易将她哄着睡着了,便被这个惊天的好消息给吵醒了,于是两人也顾不得整理衣冠,只是各自披了一件外衣,拖拉着鞋子便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头发还披散在肩头。
秋沛夐看着站立在素以身边的凤水問时,心头便“咯噔”了一番,怎么七皇子会和自家女儿在一起?宫中也传出了七皇子失踪的消息,却从未想到两人是同时失踪的,他看了一眼略显狼狈的凤水問,虽然下眼睑已经乌青了两大片,然而身子却是挺拔如松,玉人长立,隐隐地透着一股王者气息,虽然太子在权势的浸yin之下,也有帝王家的风范,然而与凤水問相比较下来,却在气势上差了一大截,不可同日而语,难怪这么多的命官明里暗里都表示支持七殿下。
“素以!”李轻轻顾不得仪容,冲过来抱着女儿,紧紧地将她搂入怀中,泪水却是不管不顾地落了下来,像是想要把这一个月以来所有的担心给哭出来,素以伸出手在李轻轻的肩头扑打了一下:“娘亲,素以又让你担心了。”
李轻轻听了这番话,只是摇摇头:“能够再一次见到我的女儿,是老天爷对我的慈悲。”她将素以从怀中拉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看着她恹恹的神情,就知道在外头受了不少苦。
“娘亲,对不起,是素以贪玩。娘亲,虽然梨花带雨的样子很是惹人怜爱,但是,素以还是比较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李轻轻被逗弄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怜爱地摇了摇头:“你呀……”
“臣参见七殿下,”秋沛夐在一边作揖,“臣与拙荆仪容不整,污了殿下的眼,还望殿下恕罪。”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
“秋相不必多礼,今日来的人不过是苏醇塬,”凤水問挥了挥手,“当日在街头马匹受了惊吓,累得小姐受到牵连,秋相与夫人想必担了不少的心,是醇塬的不是。”
“不不不,小女顽劣,不要惊扰了苏公子才好。”秋沛夐再次作揖。
素以窝在李轻轻温软的怀抱中看着秋沛夐和凤水問打着酸牙的官腔,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凤水問笑了笑:“小姐受了寒,秋相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寒意侵身,入侵内里。”
“苏公子也快些进来吧,让郎中看一看。”秋沛夐盛情相邀。
凤水問想了一番遇里在他身子上的佳期如梦:“这次便不叨扰了,家母想必甚是挂念在下。”
秋沛夐想着宫里闹得人仰马翻的混乱场景,再想了想凤水問的确是自己不好亲近之人,免得被当做七皇子党,便只是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苏公子慢走。”
凤水問略微颔了颔首,眼风扫过素以,却只看见后者苍白着一张脸,闭目而眠,心下微微叹息了一番,便坐上了马车,阿衝一甩马鞭,哒哒的马蹄便敲响在青石板路上。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郑愁予的《错误》却和着马蹄声跳跃在了素以的脑海中,她蜷缩在李轻轻的怀中,鼻子却是酸涩不已。
“阿衝,你可知梨花带雨的意思?”凤水問撩起帘子,问了一番。
“公子,阿衝只是一个粗人,您若是问我是什么招式还好,但是这个成语,实在是一窍不通。”
凤水問听了之后只是嘴角挂起一丝苦笑,真是病急瞎投医了,竟然会为了这么一个词而眼巴巴地问错了然,于是便放下了帘子,在车厢中闭目养神,回忆起很多东西,素素和还有自称是子虚的秋家小姐,她们两张相似的脸重叠在眼前,还有类似的小习惯,在紧张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胡乱地转动着眼睛,以及当时在马车中见到自己后的略带慌乱的神情,原本只是以为她在害怕,然而现在回忆起来的时候,却越来越觉得是那种表情应该是震惊,得知他便是苏醇塬时的震惊。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得收集一些证据才行。凤水問拿起茶盏,喝了一口浓郁的茶汤,强自打起精神。
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口,肩舆早已候在门后,一大群太监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恭迎七殿下回宫。”
凤水問因为一个晚上泡在寒风中,再加之刚刚在李府门口站了一会儿,且身上穿得是沾着水的衣衫,身子早已忽冷忽热,步子也发了虚,于是不发一言地坐上了肩舆,手中抱着两个汤婆子还觉得瑟瑟发抖,一众太监见了,更是不敢说一句话,只得加快脚步,往楠陂宫走去,此刻金乌已经高高悬挂在湛蓝色的空中,散着点点的暖意,难得的一个晴好天气,然而太监们心中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欢畅,只觉得过分的宁静之下必然深藏着一番狂风暴雨,现在缺少的只是一味招来风雨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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