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第一次感到了无边的快,于是整日和苏墨卿窝在小室中,研磨着药方,药庐中尽是氤氲绵长的药味。『言*情*首*
“遇里给我的医术中记载着:五疫之至,皆向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正气存内,邪不干,避其毒气。但凡节气不和,遇上寒暑乖候,或着暴风疾雨,或者雾露不散,百姓便会患上疾疫。不管男女老幼,都会患上这如鬼厉之气的瘟疫,而且传播速度极快,但凡家中有一人沾染上了,几乎全家人都会被传染。”
素素手中执着一柄蒲扇,坐在药罐子旁边,一下一下专心地扇着,手边是一卷遇里给的医书。
“以前总觉得中药苦涩难喝,有些药引千奇百怪,比如人血馒头,千年墙头草,万年瓦上霜,苍蝇肠子十八丈,半虚空中老鸦屁,真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然而,到现在才明白了它的博大精深,什么时候该用文火,什么时候又该用武火,一点都不能搞错,墨卿,你看,单单光是煎药一事,便蕴含着一门极大的学问。”
苏墨卿看着她一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颇有些心疼:“素素,为了炼制药,你都三天三夜没有合眼,这煎药的事,便交给我吧。”
“咳,这有什么,不过是三天没有怎么睡,我少睡一会儿,便能早些熬制好药,也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比起那一条条无辜的生命,并不算什么。墨卿,你也是三天未曾合眼,你的身子骨弱,还是快些去歇歇吧”
“素素,我不过只曾经中了毒,你却把我弄得像是个药罐子似的,”苏墨卿略略苦笑了一下,“我现在的身子很好。”
炉子中幽兰色的火苗舌忝舐着大肚药罐子,素素想,终于,今天,我以消弭自己先前所造下的业障了。这一刻,素素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意,满满的都是喜悦。
渐渐的,扶箕城中的百姓病恹恹的样子便不见了,所有人都摆月兑了蚀人心骨的瘟疫,家家升起了炊烟,柴院子中的狗吠也多了起来,一声高过一声,原本死寂一片的街道出现了行人,唐家也因此被踏破了门槛,大家都想要见一见助他们度过难关的大恩人。素素却是指点着唐漠风为他们两人接受好意,自己和苏墨卿并不出面。
然而,没有过几天,刚刚将百姓从瘟疫的手中夺出,扶箕城还没有平静上几天,戎犬族却是来侵袭了,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而原本应该保卫边疆的士兵在面对人数远远少于己方的戎犬族却是自动地乱了阵脚,抢先丢弃手中的重物,一个劲儿地扭身便跑,当小厮慌张跑到府邸中带来这个消息时,苏墨卿和素素不置信地相视了一眼,终于明白为何西北之地的戎犬族会如此地明目张胆,原来并不是敌人太强悍,而是己方太过于脓包,堂堂的正规军竟然连着这么一点的勇气都没有,跑路跑地比兔子还要快,还让他们如何来保家卫国?
唐漠风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对于唐家老少而言,早已习以为常,妇人们有条不紊地将一些金银细软收拾好了,然后被在身上,颇有纪律地站在唐漠风身后。
“苏公子,白姑娘,此刻犬戎族来犯,我们最好还是一道去地洞里避一避,待他们走了之后再出来,只是要委屈二位了。”
素素和苏墨卿相互对视了一眼。
“唐老爷,多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收留,我倒是想要看一看这犬戎族到底是有三头六臂还是长着三只眼睛,我=堂堂紫虬国这么多的士兵,竟然连一个小小的异族都抵挡不了,反而被逼得抱头鼠窜。”
苏墨卿迈开步子,往唐府的大门走去,素素自然是跟在他的后头,一点犹疑之色也无,和他一同跨出了大门,走在兵荒马乱的街头,苏墨卿伸手抓住了一个正急冲冲地跑着的壮汉:“这位壮士,请问哪里有高地?”然而壮年却是连连撸去苏墨卿的手,神色慌张地继续跑着。
“苏公子,请跟我来。”唐年狸不知道何时竟然挣月兑开他娘亲的手,跑到苏墨卿身侧,胸脯不住地起伏着,脸上是一片绯红,他气息颇为不稳地开口说道。
“年狸,休得胡来!”唐夫人急忙忙地赶出来,想要将儿子拉回到安全的地方,满头大汗,心中却是异常焦急。
“娘亲,现下戎犬族横行,我身为紫虬国的七尺昂藏男儿不保家卫国,却如同小丑般躲到地洞中,儿子为自己的贪生怕死感到羞愧!我唐年狸铁骨铮铮,绝不做缩头乌龟。”他拍着自己的胸膛,一番话倒是讲得颇有气势。
一同赶来的唐漠风和唐夫人讪讪地对视了一眼,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反驳,面皮涨紫,忽然,唐漠风走过来,拍拍儿子的肩膀:“不愧是唐氏的后人,没有辱没了先人,既然年狸都这般说,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躲躲藏藏了,来人,取我的剑来,若是今日有戎犬族敢踏入我唐府,必叫他有来无回!”
一众人站在唐府门口,看着街上豪情壮志的唐氏父子,也受了影响,纷纷拿出以用的铁器,守卫着自己脚下的土地。
唐年狸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爹爹,便提脚跑了:“苏公子,跟我来,我知道高地在哪里!”
唐夫人努诺了一下嘴巴,看着身边的丈夫,终究还是作罢,脸上却是愁云密布的,手紧紧地抓着一角衣裾。
素素转过头伏在唐夫人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放心。”便跟在了他们后头顺着街道跑着,使出了全力才不至于跟丢,苏墨卿忽然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衣袖,瞬间,便觉得轻松了不少,素素朝着他感激地笑了笑。
他们三个人逆着人潮而跑,彷如在逆水中行着舟子。
站在高地之上,苏墨卿乌墨色的眼眸中翻滚着朵朵乌云,神色昏暗,一张面皮绷得紧紧的,手指一分一分地收束,青筋掸出,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人数众多的士兵竟然四下溃散,而不过是百人的戎犬族竟然挥舞着大刀肆无忌惮地追赶在士兵的身后,脸上满是凶残之色。
“尘,弓箭!”苏墨卿伸出手,摊开放在虚空,这时,不知道神出鬼没的尘从哪里钻出来,竟然恭恭敬敬地呈上了弓与雕翎箭,然后肃穆地垂手站立在一边。
搭箭、拉弓、射,不过是一瞬间,黑色的羽簇如鬼魅般没入戎犬族头子的身子中,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出一声尖叫,便去往了彼岸,如塔一般健硕的身子晃了晃,便倒了下去,溅起一团黄土,沙粒扬起,一颗一颗坠落下来,苏墨卿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入了箭筒之中,抽出第二支雕翎箭,拉满了弓弦,羽簇出一道凌厉的风声,下一秒便穿过另一个戎犬族之人的脑颅,他不置信地瞪大眼睛,手仍就保持着举刀而砍的姿势,然而却是还没来得及砍下去,便倒在了地上,再一次溅起一捧黄沙。
所有的戎犬族停止了追击,抓着手中白惨惨的刀子,快速地划着,刀影笼罩了全身。
苏墨卿再一次捻弓搭箭,拉出一个满月,箭尖指着一点,素素知道,只肖这一箭夺了某一个戎犬族之人的命,那么他们的心理防线必定被打击地一丝不剩,剩下的只有崩溃的情绪,这一战,将不战而胜。
苏墨卿将箭尖移了移,闭上左眼,放手,雕翎箭如同索命的绳索,似长了眼睛一般钻入了绵密的刀影之中,一个人再一次倒地不起,身上流出一片乌黑的血泽,沾染在了黄沙之中。
戎犬族们也顾不得抢劫了,一个个撒开脚丫子只顾着往回跑,士兵们看到这一副景象,连忙拔刀赶在他们身后,苏墨卿嘴角露出一丝笑纹,有他开得这个好彩头,想来必会胜利吧?唐年狸崇敬地看着他,眼神毫不掩饰。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群士兵只是象征性地呐喊了几声,追了一段路程后,竟收了兵刃,素素瞪大眼睛,有些不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唐年狸倒是习以为常地道出了缘由:“这是扶箕城中最为常见的场面,对于这帮兵油子而言,只肖将戎犬族赶得远些便好了,犯不着拼了自己的命,毕竟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混碗饭吃,但凡与敌人相接在五十步之内,若是他们认为打不过敌人,必然会全军撤退,连着口号也不用喊。”
“难怪扶箕城现如今沦落到了谈戎犬族色变的地步,原来是本该保家卫国的士兵竟然成了只会投机取巧的饭桶,”素素看着底下犹自挥舞着双臂,为己方打退了戎犬族而雀跃不已的士兵们,“我向来只听说过-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没有想到现今倒是长了眼界,原来真正的熊兵集团竟是这般的。”
苏墨卿也颇为无奈地看着犹自欢庆祝的士兵们:“若是想要击退戎犬族,必须要练兵!”他收起了手中的弓箭,唐年狸见状,马上自告奋勇地帮他背,苏墨卿拗不过他,只得任由他去,尘倒是不见了踪影。
管辖西北之地的胡侯爷早已等在了唐府中,他焦急地在花厅中来来回回地走着,时不时地朝着门口瞟上几眼,当苏墨卿一行三人回到唐府时,胡侯爷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折断了。
唐夫人看见自己的儿子毫无损地回到了家,眼中的泪水瞬间滚落在外,一个劲地抱着唐年狸嘴里直直地喊着“上苍保佑,上苍保佑!”
唐漠风一看这个样子,不满地哼了一声:“慈母多败儿!”眼眶却是微微地红了,他僵着脑袋转过身去。
胡侯爷撩起下摆,向苏墨卿跪下:“恳请苏公子救一救扶箕城!”
“侯爷,使不得。”苏墨卿连忙伸出手扶住胡侯爷。
“苏公子,扶箕城乃是西北之地的咽喉,若是被戎犬族攻陷了,其后果不堪设想。”
素素在脑海中勾勒了一番紫虬国的版图,西北之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隔着一片涟海,便是戎犬族的故乡——桑元国,而这扶箕城虽然小,却是防守的重中之重,若是被戎犬族攻克下了,便如同被扼住了咽喉,西北之地如无人之境,任君长驱直入。
好在戎犬族的人数并不多,他们也只是实行游击战术,抢了自己所需要的物资便走,只是苦了扶箕城的百姓,天天生活地胆战心惊,连着睡觉都是不安稳的,生怕戎犬族突然动袭击。
送走了胡侯爷,苏墨卿蹙着眉间坐在花厅之中,手边搁着一盏还在冒着热气的罗汉沉香。
素素端了一碟子水晶糕搁在他手边:“墨卿,今天晚饭你都没怎么吃,是想出了什么法子?”
“为今之计,只有重新练兵才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练兵?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只是练什么兵?难道是那一帮兵油子?”素素捻起碟子中的水晶糕,“墨卿,你看,这糕晶莹透亮,色白润滑,糯软耐嚼,食之甘美,制作过程自然也是相对地繁琐,首先,需将糯米洗净,用凉水浸泡后,连米和水一起磨成稀糊状,装入布袋吊干水分;把糯米面倒在屉布上,用旺火蒸一炷香后取出;将糯米面放在案板上,加入糖桂花、白糖,垫着屉布反复按揉;待白糖全部溶化揉匀,摊在抹花生油的盘里,放入填着冰块的盒子中镇凉成水晶糕,最后还需将金糕、青梅切成丁,撒在水晶糕块上,一道道工序繁琐,只要其中有一个小瑕疵出现,这个水晶糕便会变味或者是做不出这晶莹透亮,色白润滑的样子,做一块水晶糕便需如此,更何况早已成了型的兵油子?”
苏墨卿仔细看着素素手中的糕点,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点点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堂堂西北,岂无材勇!素素,我相信,一定能够找到真正的军队。”
“这个是自然。”素素搜刮了一番肚肠,记得早年间她看的《明朝那些事儿》中写到戚继光,也曾经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后来,戚家军成了一个时代的传奇,记载入了史册。
只是究竟怎样才能操练出如戚家军一般勇猛的军队呢?又有谁能如他这般幸运,竟然在快要绝望的时候,竟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义乌兵,从此书写上关于自己的传奇一章?
本书由,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