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常在死了,被自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给赐了三丈白绫,自缢在了紫宸殿中,素素听见这个消息后,竟然还能颇为平静地用剪子绞了一根骨红照水梅插在苏泰蓝花瓶之中,花了比平日的十倍耐心,修修剪剪整理了好一番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萧氏这一族算是真正消弭在历史的洪流中了。
成片的骨红照水梅花疏枝缀玉,缤纷怒放,深紫红色的蝶瓣迷了人的眼睛,彷如点点的鲜血在眼前溅冽开来。
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即将到来,只是不知道这漫无边际的雪花会下到什么时候。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素素念完这一句诗,往银雕镂空熏香球中放入一粒椒兰香球,拢一把火,不一瞬间,便有袅袅的青烟从孔洞之中冒出,带着辛辣的气味,瞬间,因为感冒而阻塞的鼻子在一瞬间便通了,全身的细胞都在这味道中打开,原本迟钝的脑子在一瞬间清明,其实,在金乌将军萧蓟被问斩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来得这般快,谢氏,当真是迫不及待了吗?
素素端起苏泰兰花瓶,将它放在窗棂便的小台几之上,神思却是飘到了那个带着血的日子。
祁帝因为喝了一盏燕常在亲自炖的燕窝粥而呕了一口血,昏迷不醒,太医齐聚在祁帝身边诊断,紧接着,太监们便在谢皇后的指令下搜了紫宸殿,现了一包曼陀罗花粉,和燕窝粥中的所含毒素一模一样,此时,燕常在宫中一个名唤作木莲的侍女神色慌张,忽然之间拔脚就跑,谢皇后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疑之人,连夜审问之下,木莲承认这包曼陀罗粉是燕常在特意嘱咐自己放在燕窝粥中的,口中还不住地大喊着自己事先并不知情。就这样,祁帝醒转后,人证物证聚在,只能无奈地赐了萧燕燕白绫,一缕芳魂便悄然消失。萧燕燕,这个曾经叱咤了后宫二十多年的女子,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副薄棺材草草了却一生,连着埋葬在皇陵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对付凤水問,这个身上唯一留着萧氏血液的年轻皇子,太子曾经最大的对手。
素素拢了拢身上的雪狐袄子,虽然屋子里燃着精细的银碳,但怎么都抵御不了这蚀骨的严寒。
凤水問跪坐在祁帝的病榻之前,自从燕常在去了之后,祁帝便一直抱病躺在了床上,寝殿中满是中药苦涩的味道。
太子监国,现如今,恐怕朝臣都不再记挂着其实在宫中还躺着一个重病的祁帝,只是一味地奉承着紫虬国未来的国君,以及站在他身后的谢侯。
凤水問默默地打量着干枯的祁帝,有些难以将眼前这个头斑白,形容枯槁的病人和之前那个英姿勃的九五至尊联系在一起。三分之二的金乌军队被羌黎族绞杀在边陲,接着便是金乌将军萧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意孤行地护着他那个副将被判通敌罪,他曾偷偷地去地牢中探望过萧蓟,想要从他问出当时的情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以为只要他说出了口,萧氏便还有希望,谁知道,萧蓟却是如据嘴葫芦一般,除了一句“我死不足惜,无颜面对萧氏的列祖列宗”之外,便什么话都掏不出口。
那一刻,他便知道了今天的结局,只是没有想到谢皇后竟然能狠心如此。
萧氏九族被诛,紧接着,便是母妃被赐死,这一些打击接踵而来,早已把祁帝压得喘不过气来,之所以还躺在这吞噬了无数人生命的宫殿中,无非是咽不下这一口气。
谁又能够咽得下这一口恶气?
药效渐渐过了,祁帝半睁开眼睛,看见凤水問单薄的身子跪在自己面前,脸隐在一片黑色中,看不出表情。
“皇儿……”祁帝开口唤了一声,声音却是因为接连几天没有说过话而嘶哑不堪,只是这么两个简单的音节他的胸口便像是撕裂了一般疼痛,祁帝缓缓地移动了一下手,想要抚平这痛楚,却是无奈地现,自己连着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了。
凤水問一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连忙抬起头,看见祁帝暗黄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父皇!”他激动地站起身来,“是要宣太医进来瞧上一瞧?”
等了三天三夜,终于是把他给等醒了,现如今的自己深陷在这偌大的皇宫中,除了这个躺在龙床之上的男人,已然没有了任何依靠,到处都是谢氏的爪牙,明里暗里在等着自己出错,或者讲得更加准确些,是在挑着自己出错,好让太子在龙椅上坐得更稳当些。
“不必了。”祁帝闭了闭眼睛,看着凤水問那与萧燕燕如出一辙的嘴唇,不由得想起了香魂已散的爱妃,心中的痛楚与仇恨便在一刹那间蔓延而至,一重高过一重,九五至尊,哈哈,有自己这么无能的九五至尊吗?竟然连着最爱的女人和儿子都保不住,什么权倾天下,什么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讲的都是别的帝王,落到了自己这里,还要仰仗着他人的鼻息过活,自己,不过是那张龙椅之上的傀儡罢了,二十年前,他们既然能将自己扶上那把尊贵无比的龙椅,二十年后的今日,自然也是有法子将自己拉下来,换上他们心目中更为称心的人。
祁帝看着凤水問,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在偌大的后宫之中孤立无援,不,不对,那时的自己尚且有皇兄护得自己周全,而自己的皇儿却是有着一个日日惦记他性命的皇兄,他缓缓地开了口:“皇儿,父皇想要把你送入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