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林子里瞬间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耳边萦绕不断的是各自鸟叫虫鸣,不时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兽吼。于是,席容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只是,没走多远,脚步瞬时顿住,心头大惊,额头汗水密密渗出。
只见前方一片漆黑,依稀可辨灌木杂丛,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点缀其中的双双碧绿的野兽瞳眸。下意识地往后退去,一转身,又僵住,身形滞疑不前。几只饿狼只盯着她。
席容脸色微微发白,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惶然之后,恢复了镇定了……
僵持之后,狼终于扑身而上。席容手中只有一把小刀,她本就手无缚鸡之力,心中一个惊吓,出于本能,为了保命,也只有奋起反抗。只是,戒备着前方,却不能兼顾身后的野兽,感觉小腿处传来一阵疼痛,席容痛呼一声,手上的小刀往身后的狼头上挥去。
赶走了那只,前方又扑来一只,席容下意识地躲闪,“啊——”却因为右脚疼痛难支,往旁侧倾倒而去,丢了小刀。
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清醒的狼只更加兴奋了起来。席容看着再次往自己扑来的狼,一个激灵,把背上的包裹拉了下来,往狼身上砸去。那狼用前爪挥下迎面而来的包裹,随之将它踏在脚下,幽幽绿光的眸子闪烁着几分势在必得的得意。
这时,席容看着那个被踩踏的包裹,唇角勾起一丝笑意,下一刻便看到眼前的狼倒地打滚,眸色痛苦不已。这包裹里藏的芗褚草本就是毒药,是她刚才采来防身的,只要叶上的毒刺刺入脚趾之间,便会心月复疼痛不已。
席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隐隐觉得胸口发闷,丝丝痛意窜过心头,柳眉蹙起,这才感到自己左手掌心传来细微的疼痛,放置眼前一看,虽然看不清伤口,但是隐约清楚自己在无意间刺到了芗褚草的毒刺。
心中微微一颤,随即归于平静,自己本来看过一些医书,懂得一些医术,只要回去再配一副药,虽然会痛苦一翻,但是毒性轻易可解。
就在这时,只见树林一方火光亮起,越来越近,脚步声重重。席容心中一喜,是谁来了?果然,只见一队士兵往此而来,他们动作迅速地一横排开,一膝跪地,手中的弓箭齐备,蓄势待发。
席容微微一愣,不知道他们为何凭空冒出!下一刻,她隐约明了:赶她走肯定不是龙浩的意思……
心头绷紧的弦一松,唇角勾出微微的笑意……
席容随着侍卫们回府,上了自己在客院的床榻,好累,她需要好好歇一歇,顺便交代昭王府的药房将采到的药草晒干,再研磨入药,也顺便为自己开了药方让人去抓药。
很快地,药房便将捣好的草药送了上来,席容接过用纱布包好的翠绿草糊,将之敷上小腿肚上的伤口,冰冰凉凉的,伴着一阵沁入的疼痛袭上心头。
席容倒抽了一口气,好疼!迅速地缠好纱布,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将床内的绣被叠成豆腐块,放到床头,将身体倚在上门稍稍小憩。想起上半夜的那一场人兽厮杀,虽然此刻身已安全,心仍有余悸,惶恐不已。
一会,隐隐地,她觉得心头密密麻麻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这才想起来,在山上不小心刺到了毒刺,差点忘了还要调配芗褚草的解药了!
此刻因为腿上的伤,脚又不能动,可是那解药估计要非要自己亲自调配不可,席容想着先闭眼休息一会儿,醒来再配也不迟,反正这种毒药若是中毒尚浅,除了胸口隐隐刺痛之外,倒也不会危机生命。
想了想,一手便探上了自己的脉搏,只消一瞬,席容身子蓦地坐起,僵硬的身子顷刻化作僵石。难以置信,也不敢置信,惊吓之后,她再次为自己诊脉,于是柳眉蹙得更深了,脸色也随之泛白。
恍如晴天霹雳,怎么会这样?!
她怀孕了!她居然怀孕了!她以为那次欢爱,虽然延迟了洗浴的时间,可是事后她延长泡浴时间,并加重了药量了呀!之后,是她的疏忽,以为不会有孕了,可是没想到还是……
好希望只是自己误诊了,再三试探,依然还是相同的结果!
这是一惊,吓的是,她身上的毒!此刻,她的月复中还有一个未成形的胎儿,如果她再配药解毒的话,势必难保这无辜的孩子!她该怎么办呢?怎么办?怎么办?……
脑子里瞬间化成一片浆糊,黝黑肤色也难掩惶然的苍白。如果她不解毒,那么毒素势必滞留在体内,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侵入五脏六腑,但是如果为了保命自己解毒,那么孩子该怎么办?脑中一片混沌,胸口狂潮澎湃,身体却是一片僵硬,灿烂秋瞳中闪烁着茫然失措的惊慌。
拉过身后的衾被,将之覆盖在自己身上,将自己深深埋在了锦被之下。黑暗中,情绪茫然带着恐惧,隐约的喜悦系数化在一片焦虑之中。她该要这个孩子吗?要吗?
心思辗转,心绪矛盾不已。
不!她怎么可以这么想?!孩子是无辜的呀!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了,这个不能再失。以前,没有孩子的时候她可以不要孩子。可是现在已经有了孩子,那便是自己的责任,她应该好好地生下他的!
可是——
现在她有生下他的能力吗?她能够再熬八个月多吗?她能够熬得下去吗?这毒虽然短时间不会致命,可是身体内的刺痛就会加剧,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发作的更加频繁。虽然她现在所中之毒不深,可是八个月多有多长?漫漫的日子,一个人,她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吗?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娇小的身子在锦被下辗转,心中苦涩万分,挣扎在一片烦躁的苦海之中……
龙浩走进来,看到的便是这般情景。隆起的被子,隐约可以听到低低的啜泣声。他微微一愣,是错觉吗?
这时候,席容也意识到了来人,马上停止了啜泣,用衣袖胡乱地在脸上乱擦一把,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却不肯将脑袋伸出锦被外!
“你……”龙浩睨着床榻上的她,忽然眸中嘲讽光芒大增,“你不会是在山上被狼群吓坏了吧?!”虽然是问句,却是无比肯定,于是语气中的不屑更加浓郁,“那也不必吓得躲到被子里去吧!”
“……”席容不语,衾被底下忽然安静了。
“谁叫你要逃走的!”龙浩嘲道,“你后悔了吗?”
席容气得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他的丫头赶自己的,还说自己逃走。
好久,被子下,还是一片安静。
龙浩的脸色因为这几天的奔波而显得十分疲态,站的久了,也觉得疲惫不已,于是在床沿上坐下,一手伸出,搭上了那隆起的不分,明显地感受到锦被下的身子微微一颤,身躯更加僵直,“你到底怎么了?真的被吓坏了吧!”那手微微拍着她的肩头,不自觉地诱哄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席容听不进去他的话语,心中自责甚极,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自己本来就懂得医术,不该连自己的身孕都忽略了!怎么如此大意,恰好被毒刺刺中了!
龙浩顾自道:“别哭了,嗯?”这是第一次用这么柔和的语调跟人说话,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地去安抚人,可惜人家偏偏就不领情!
“走开……”闷闷的声音从衾被底下传来。她现在好烦哦!暂时不想看到这个倨傲任性的小王爷!
“你说什么?”龙浩沉下脸,“小王好心安慰你,那那是什么态度?”
淡淡清冷的语气带着一丝任性的气恼,“小王爷的好意,容儿铭感于心,永生永世不会忘怀小王爷的关心!小王爷身体虚弱,实宜安心地待在床上静养,不该四处游走,免得着了风寒!”
“你这是在赶小王走?”龙浩挑眉,心中微微恼起,语气也变得深沉,“席容!起床,看着小王答话!”说着,双手抓住被子,欲要将之掀起来。
席容倔强着,也揪紧了被子。
龙浩使力,因为身体尚虚,竟一时半刻难以将被子掀起,于是干脆放手,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这辈子又不是什么屋宅,只要守住门窗即可,于是,一双手来到了她的脚下处,一手掀起下半的锦被,看到一只裤管撩到膝盖处的小腿,小腿肚上包扎着一层纱布,微微透了一点血色,不禁让他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