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对方已经摊倒在她的怀中,或者说蓄意地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在了她身上,席容此刻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你没事吧?”
皇甫辰风勾唇,狰狞的血液不断地冒出,似笑非笑的语调,却还是痞赖地倚在她的胸口享受着软玉温香:“原来,你真的下药了。”眉头微微挑动,听不出是否恼怒,淡淡的讥讽盈他黑色凤目。
刚才惊觉粥中有毒药,这才发现她逃跑的心思一直没有熄灭过,再想到她忽然之间的耳聪目明,不论是在昭王府,还是在这里,都已经超过了寻常人的警觉,他蓦地意识到一种可能……
匆匆赶来,却不想恰好看到这样的场景。
席容看着他这般模样,不禁抿唇:“你失血过多,受的伤不轻,虽然暂时不会危及生命,却不该妄动真气……”更何况还中毒了……
皇甫辰风笑,淡淡的不羁浪荡之色:“我现在觉得头好晕,你的失为什么那么模糊?”微微蹙眉:“好似扭曲变形了,哈,可是还是很蛊惑人心……”
席容微微歉然:“你什么都不要想,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是吗?”他依然笑着:“原来你都已经安排好了,至少,你没有存心至我于死地,这样,我是否该庆幸?”他问。
席容眸光清了清:“我不可能任由你困我在这里一辈子!”
“也对。”他点点头:“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你还是回去好好养伤吧。”一切就又不在自己所能控制之内了。
“不计任何代价?”
“是。”她点头,十分坚持。
皇甫辰风面容微微一僵,眸中一闪而逝的阴鸷之色,声音低沉:“若是我不许呢?”
“我非走不可。”她蹙眉凝睇着他:“你现在自顾不暇……”她知道此刻的他只怕没有缚鸡之力!
看着她带着淡淡歉疚,淡淡忧心的眸子,皇甫辰风不禁又笑了,阴柔的面容阴森毕现,虽是笑容却冷若冰霜,让人脊背森冷:“你觉得若是我不放行,你走得掉?”
“你……”席容欲言又止,沉默,顿了顿,双手放开他的身体,在他阴鸷难测的目光中转身迈步。
“好,很好……”皇甫辰风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浮光掠影间,满是愠怒之情。缓缓起身,只觉得胸口郁结,气血不顺,一口鲜血又呕上喉头,淋漓了一地。
可是,她的脚步只是顿了顿,却没有回头的意思,然后继续往前走。
皇甫辰风眸中怒火更盛,从小到大,他从未如此生气过,只觉得胸口的痛混着难以释怀的怨愤,怒火、嫉妒交错,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你以为我对你就那么无可奈何么?”他低喃着,好似对她说话,可是那音量,又似自言自语。
双手逐渐握拳,却又忍不住轻咳几声,胸口触目惊心的血渍,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似来自地狱的绝色恶鬼一般,不用龇牙咧嘴,那份煞气足以让人心寒胆颤。
蓦地,他从袖口中拿了什么东西出来:“你若再前一步,我便以这个信号弹下通告,到时候皇帝很快就会知道你的孩子还在这个世上!”
席容蓦地回头,眸光有些恨,可是很快地又回头了,她不会再让他囚禁了!她也定要先出了这里,率先找到孩子。
“该死。”他低低一咒,“站住。”憋足一股气,旋身上前,一把将她禁锢怀中。
“放开我……”席容蹙眉推他:“你疯了吗?”他是想将她带回悬崖彼岸,可是她知道他再带着她运气,内伤会更加加重的。
他沉默不语,眉目凝重得不顾一切。
近在咫尺,席容侧目看他:“你快放下我。”
就在他带着她到悬崖岸边之时,席容心中一急,使足全力推开他。
只见他脸色一变,却没有止步。
“放下我。”席容有些气恼了,不懂他为何如此执拗,难道为了留住她,连弄残自己都不在乎了吗?她真不懂,为什么那么执拗……
挣扎之时,却没发现脚下已经悬空。
皇甫辰风低声喝道:“该死,不要动!”
“放开我。”她坚持,只怕眨眼就到了彼岸,又再次身不由已。
“你……咳咳……”皇甫辰风只觉得顿时泄气,凌空的感觉让他失了支力,“该死!”一块低咒,目光不自觉看向怀中扔在挣扎的女人,她好似也察觉了他的异样,脸上带了一丝慌乱。
如果那一刻,他坚持抱着这个女人不放手,那么结局有二,一是他不会掉下去了,二是两个人一起掉下去。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湖一漾,还是下意识地放手了。
席容想,如果那时候,她及时拉他一把,那么他就不会掉下去了……
可是慌乱之中,当她的眸光飘过他手中的信号筒的时候,她有一瞬的迟疑……
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席容有些茫然,然后下意识地抓他的手,可是只是擦手而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直直坠入崖底。
那一刻,她看得清楚透彻,他的眼中还有不甘,或许还有恨。
就这样,堕入了这深不见底的沟壑深崖……
恍恍惚惚,席容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刚才的一切恍如一梦……
终于自由了,从此后,这个男人会从她生命里彻底地消失了,可是为何她一点释怀的感觉都没有?心底沉沉的……
真的不懂他的执拗,这样一个人,分明不会是多情的人,可是为何竟是这样的结局……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吧……
只是,他已经没了,就这样没了。
身子一下子往后倾倒在地上,席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样,目光呆滞地看着深不见底的沟壑,神智不知飘渺何地。
许久,只觉得风气,呼啸着从脸侧刮过,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手掌里好似还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淡淡的,温温的,渗入心底却是莫名的荒凉。
她并不哀恸,只是心底源源的愧疚之感沉沉压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刻,眼前脑海又浮现了他的身影,他时常让人厌怒的无赖浪痞,他让人捉模不透的时而温柔,还有他眼底那抹若有似无的邪佞难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夜色沉沉暗下,席容的睫毛微颤,这才踉呛着站起来,不稳的脚步,凌乱的思绪,在幕色中尤显得几分萧瑟。
茫然若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往何处去,脚步苍茫,也不知道前方是何处,走了很久,才看到不远处有着幽幽的火光,眸光一动,快速走了过去。
这是一片农庄,幽暗的灯光时明时暗,她找了一家,给了一块碎银。那农庄夫妇看她一副温文淡然的模样,也大概不觉的有什么不妥,于是高高兴兴地接下了钱,让她借宿了下来。
这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小房间,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条凳子,便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睡在床上,席容却怎么也睡不着,被褥是旧的,有些脏,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她起身下床,倒了一杯水,思绪依然飘渺,有种脚踏不到实地的感觉。
干脆在凳子上坐下,趴在桌子上睡下。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的疲倦倒也让她很快有了睡意,直到……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不远处忽然喧嚣了起来,吵醒了她,她揉揉睡意朦胧的眼睛,看到窗外一片火光。
下意识地开门出去,恰好看到主人夫妇也起来了,席容问道:“那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妇人摇头,满脸笑容道:“没事,估计是这几天连续来偷鸡模狗的贼被抓到了,你回去睡觉吧,不碍事。”
席容轻应了一下,看着夫妇两也往那边人群赶去,顿了顿,她也随即跟上。
人群喧嚷,她挤过一些人,看到大家围着中间有个自制的捕兽笼,被困的人头发披散,一身褴褛,两手提着两只鸡,此刻正好奇看着围观的人群,双目中竟然一点害怕都没有。
火把有些暗,再来那人胡子很长,一脸的邋遢,她一时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觉得有些可怜,看他这样子,想来是个流浪汉吧?
众人开始纷乱,都要送他去官府。
席容不禁轻叹一声,转身欲走,忽然听到那人拍手叫道:“好好好!去官府,我要去官府,官府是我家!”
这声音……
她的脚步一顿,转身看他,心头突地一惊。
是……他吗?眼前的这个人是……昭王爷?怎么可能?!以往的他锦衣华服,威风凛然,不怒自威,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身的狼狈不已,疯疯癫癫的表情像是流落街头的疯乞丐。
可是,这些她都可以不管,若是这个真的是昭王,那么她的孩子呢?她的孩子被他藏到哪儿去了?看他这番疯癫的模样,她一颗心悬吊了起来,如此紧张!
她竟然在这里遇到了这个男人,这是否是天意,代表着她即将可以看到孩子了……
看着村人还在讨论怎么处置他,牢笼里的男人依然不知所谓地狂笑,她心绪有些复杂,无可避免地想到了龙浩,想到他为她而死的那一刻,怅惘的心一下子又揪疼了起来。
她,应该带着他离开这个地方,不仅为了孩子,也为了他,一旦他现身官府,面临的下场也是凄惨的。
这时,村民们已经达成一致,就要押解着他往官府去。
席容脚步上前,拉下了领头的村长:“慢着。”
村长不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是?”
席容淡笑道:“我是路过这村借宿的。”
“哦?”村长捋着胡子:“那客人你这是?”
席容看了看兽笼里的人,对村长道:“我能否带着他?”
村长和众人面面相觑,有些疑惑,人是好不容易才抓到的,自然也不会轻易放手。
看得出他们的犹豫,席容犹豫道:“你们的损失,我会一并补偿给你们的!而且,人我也会带走,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回来偷你们的东西了。”说完,从衣袖里拿出荷包,将所有的碎银都倒了出来。心中不禁有些庆幸,幸好只是几只鸡,那人没有损坏太多值钱的东西,不然她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合起来也不够赔偿的!
村长和村民看着她掌心的银子,还是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