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违反原则的保住她。他何曾对一个人这般心软过?他还清晰的记得,父皇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昊天,不要动情,不要像父皇这样,为了一个背叛了我们父子的女人,愧对列祖列宗。”
他知道,父皇说的女人,是他的生母,而那个女人抛弃了他和父皇。可是,父皇还是爱她,若是不爱,不会待他那么好,不会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将皇位交给了他。只是,他临终前,唇角却挂着凄凉的笑意,不停的轻喃着,“不值得……不值得……”
是啊!不值得,父皇爱了她一生,她却到父皇驾崩,也不曾回来看过他们父子一眼……
十二岁那年,他带着失去父皇的痛和对生母的恨,在太后和昭王的打压下,登上了皇位。他励志,一定要将南越国推上一个高峰,好让九泉之下的父皇瞑目,让那不知在何处的生母,看看她抛弃的儿子,即便没有她这个生母,依旧可以举世瞩目。
可是,即便志向再远大,他也才只有十二岁。除了父皇留下的两位亲信大臣,一心向着他,大部分人都对太后唯命是从。甚至,在他二十岁之前,刺杀这种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情,便没有断过。一路,踩着尸骨走过,渐渐的,他已经忘记了什么是仁慈。
这世界本就是胜者为王,败则为寇。你若是放过一个该杀的人,那他日,这人便有可能取了你的性命。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他不能让对他衷心的人,因他的一个决定,而有任何的闪失。
他曾亲见,忠于他的大臣,被太后党冤枉下狱。而他,不但救不了他,甚至还要在处决书上,盖上自己的玉玺。那件事后,他不敢再出分毫的差错,精心的安排着自己走的每一步,不给敌人任何的可乘之机。
如今,他善于玩弄权术,善于利用手中的每一颗棋子,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无情和冷血,再也不会出任何的纰漏。可是,那颗叫席容的“棋子”,却将这一切彻底的打乱……
他蓦地睁开轻瞌着的眼,黑眸中瞬间盈满了狠意。他知道,若是他还有理智的话,便不该再留下她这个隐患。父皇在世时,时常对他说:“情能乱智,切勿动情”,他怎能忘记父皇的谆谆教诲呢?
他原本抚在她背上的大掌,缓缓弯曲,握紧成拳,攥得骨节“咯咯”作响,眸中的寒意越聚越多,瞬间已经结出了厚厚的冰面。而她,却全然不知他此刻的怒意,在他承诺不再说她丑之后,似乎便睡的安稳了许多。
他不禁更为恼怒,这女人明明很是聪慧,却总是让他不痛快。他愤恨的盯她一眼,刚欲抽身离去,她卷翘的睫毛却在这时微微一颤,沾在上边的泪珠,便顺着眼角,滚了下来,从他眸中厚实的冰面上划过……
他眼中坚硬的冰面,被她的泪水,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裂痕。他刚刚撑起的身子,就这样僵直着一动不动,专注的看着安静的她。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她,散去了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委委屈屈的,像极了一个普通的小女人。
他不禁被这样的她给吸引了,原本悬起的身子,缓缓下落,他的唇便贴在了她泪湿的眼上。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眼泪的味道,咸咸的,有些苦涩。他曾以为,她同他一样,也是没有眼泪的。原来,女人就是女人,总是有柔弱,扛不住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他眼中的寒冰,竟已一点点的化开,融成了温润的水。许久后,他复又躺回床上,将她揽入怀中,双目直直的望着帐顶,眸色在暗夜中,忽明忽暗,让人看不清他的思绪。或许,只有那微皱的眉心,能看出一点端倪,他正陷入纠结之中……
席容这一觉,睡得似乎是几日来,最舒服的一次,她总觉得周身好似有一股暖流包围着自己。她嘤咛一声,从睡梦中醒来,眯着朦胧的睡眼,看着空落落的床侧,不禁有些失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就生了种失落的感觉,那感觉好似自然而生,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她不禁一激灵,赶忙收神,不敢再胡思乱想,从床上爬起,对着帐外喊道:“青巧。”
她的声音才一落下,很快,便有一只手将幔帘撩开,挂好。她看着床前的人,不禁一愣,诧异的问道:“苏姑姑怎么在这里?”
“娘娘,老奴从今日起,过来伺候娘娘。”苏姑姑温和的对她笑笑,答道。
“恩。”席容微颔首,“让苏姑姑受累了。”
“老奴应该的。”苏姑姑将一旁的袍子拿过,为她穿上。
席容看着外边已经大亮的天,不禁诧异,“快晌午了吧?”
“回娘娘,已经午时了。”
她轻皱了下眉宇,心想自己还真是能睡。但,转念又一想,昨儿自己似乎吐血了,估模着是身子不好,才会如此。
苏姑姑看她这般模样,知她在想什么,不禁抿唇笑了笑,又道:“皇上昨晚守了娘娘一夜,去上早朝时,还特别交代,不要打扰娘娘休息。”
席容愣了下,心里又开始丝丝的疼。她缓缓垂下眼帘,只当是没听到苏姑姑的话。
苏姑姑见她抵触,不禁在心里叹息,这两位主子,怎么就都如此倔呢?心里明明都着紧着对方,却又都矛盾的排斥着。这样下去,误会只怕会越来越多。她心里急,但还不能越了本分的乱说,只得禁了声,安静的为席容梳洗。
便在这时,青巧从门外走了进来,“娘娘,颜贵人求见。”
“恩,你让她在花厅候着吧!本宫梳洗后,就出去见她。”席容淡淡的交代道。对于颜若雪的到来,她并不意外。想必她昨夜突然吐血,龙昊天来了她这,坏了颜若雪的好事,她来兴师问罪了。
她想了想,又转头对苏姑姑道:“姑姑,昨夜谢谢您了。”她虽不知道昨夜事情发生的经过,但她知道,昨夜苏姑姑必然出了一份力气。如若不然,她宫里的人,即便都伤了,也不一定能请到皇帝。
更何况,她宫里能为了她,拼死去请皇帝的人,怕是也只有青巧和郁采珍了。在她已经昏迷的情况下,郁采珍不可能走开,那去的人,就必然是青巧。而青巧既然毫发无损,就足以证明,不是青巧请来的皇帝。再加之,苏姑姑在她宫里出现,很简单,便猜到了是谁出的力。
“娘娘客气了,若是皇上心里没娘娘,即便是老奴去请,只怕皇上也不会来。”苏姑姑手上利落的为她绾着发,略显无奈的看了眼镜中的她。她看得出,这主子是个愿意记别人好的人。但,便是这样的一个人,唯独排斥皇帝的好。只怕是心里,真的在乎了,伤了,才会抵触。
“姑姑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她知道,苏姑姑是这宫里难得的本分人,不喜欢拉帮结派。但,她想不通,这样的一个老宫人,为何总有撮合她与龙昊天的意思?按理说,这种事,即便是别人去求,苏姑姑也不一定会管。她席容到底何德何能,能得此殊荣?
苏姑姑将玉簪为她插好,扶着她起身后,才温声回道:“若老奴回答,只因投缘,娘娘可信?”
“信。”席容笃定的回了一个字,眸色坚定,毫不迟疑。
“娘娘若是愿意去信任皇上……”苏姑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席容打断,“姑姑,去花厅吧!颜贵人还在等本宫。”
苏姑姑见状微叹,快步跟了上去。两人到花厅时,颜若雪正安静的坐在那,品着茶,一脸的平静,丝毫看不出是来找茬的。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她放下手中茶杯,看向席容的方向,随即一笑,迎了上来。
“姐姐的身子可好些了?”她也不管席容愿意不愿意,便亲近的握住她的手。
席容倒也没有躲闪,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双眸盈满了笑意,温声回她,“好多了,多谢妹妹挂怀。”她与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妹,又怎么会不了解她呢!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姐姐,妹妹有几句体己的话,想与姐姐单独说说,不知……”颜若雪的视线扫过她身边的苏姑姑和青巧,意有所指的道。
“好。”席容微颔首,示意所有人都下去。
待,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人,席容笑笑,抽出自己的手。“妹妹,有话便说吧!”
颜若雪眼中的笑意,瞬间散去,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些狠辣。“席容,你希望我们姐妹,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吗?”
“不想。”席容唇边轻动,毫不掩饰的回道。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该再相互打击对方,让璃妃那个贱人渔翁得利。”
席容闻言,不禁赞赏的点点头,对她倒是有些刮目相看了。在她印象中,颜若雪从来是不屑与她合作的。甚至,打败她,已经成了她人生的目标之一。降了次妃位,倒是让她变了不少。“那妹妹有何对策?”她轻笑着问,不漏一点自己的思绪。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璃妃的孩子生下来。”颜若雪眼中的狠辣更胜,近乎疯狂。
席容被她的神情吓得一惊,眉心微微皱起,打量了她片刻,轻叹一声,才道:“若雪,值得吗?为了一个不爱我们的男人,连人性都不要了吗?”
“你没有资格教训我!”颜若雪忽然嘶吼一声,竟是红了眼眶。
“既然如此,你走吧!”席容觉得她的情绪有些奇怪,但就如颜若雪自己说的,她没资格管,所以她也不会问。她转身,便想向外走去,颜若雪却突然从身后拉住了她,随即便跪了下去。“席容,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能再失宠。”
她弯,伸手将颜若雪扶起。
颜若雪见状,立刻激动的反握住席容的手,激动的问道:“姐姐,你答应我了,是不是?”
席容轻叹了一声,眸中神色越发的凝重,“若雪,冷宫的日子真的很难受,我也不想你进去!”
“够了,不帮便不帮,何必满口虚伪的仁义道德?”颜若雪一把甩开她的手,讥笑的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在装善良给谁看?”
“是,我不善良,也从没有想过,要做善良的人。”席容颔首,坦然认下她的指责。没错,她是不善良,为了保证自己能好好的活着,也算计过别人。但,她有她的底线,谋财害命的事情,她从来不做,因为她过不了良心这一关,更不想让自己以后夜夜噩梦。
“席容,若是我因此进了冷宫,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颜若雪红了一双眼,发狠的瞪着席容,眼中尽是浓烈的恨意。
席容神色转冷,一双眼平静的凝着颠倒完是非,气急败坏离开的颜若雪,只觉无言以对。
她离开后,苏姑姑和青巧便疾步走了进来。她们虽没有听到两人说了什么,但刚才颜若雪离开时,那狰狞的样子,不禁让她们担忧。
“娘娘,颜贵人她……”青巧刚要问,便被席容打断,“皇上今儿还会来吗?”
“皇上走时,没有交代。”青巧愣了下,回道。
“恩。”席容轻应,又在心里轻叹一声,才转头看向苏姑姑,“姑姑,可以劳烦您,去请皇上过来用个午膳吗?”
“是,娘娘。”苏姑姑心里有些发沉的应声,好不容易盼来这主子主动,估计还是为了别人的事情。转身前,她犹豫着,是不是要提醒一下,“娘娘……”
“姑姑,你放心吧!本宫有分寸。”席容对她笑笑,承诺道。
“倒是老奴多虑了。”苏姑姑这才放心的笑了笑,快步离开。
席容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禁自嘲而笑。她真是没有想到,那些伤与痛后,第一次主动找他,竟是为了颜若雪。
苏姑姑离开后,郁采珍便过来给席容送药。席容见她好似有话要说,便遣退了所有宫人。“娘娘,您昨夜太激动,牵动了身上的毒。”郁采珍简单的交代道。
“恩,皇上知道吗?”席容的面色极为平静,好似听到的,不过是别人的事情。
“不知。”郁采珍摇摇头,复又道:“奴婢不知娘娘的打算,便没敢乱说。”毕竟,有假孕,假小产一事跟着,她又不知道这事与皇帝有关系,自是不敢多说席容中毒一事。
“恩,你做得很好,本宫中毒一事,切记不要对任何人说。”席容满意的点点头,微顿了会儿,才又问道:“本宫身上的毒,会危及生命吗?”
“奴婢昨夜已将毒控制住了,暂时还不会危及娘娘的生命。但……”郁采珍的声音顿住,忽然跪了下去,“奴婢无能,无法将娘娘身上的毒清除。”
“快起来。”席容赶忙弯,将她拉起,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是死不了吗?便当生了场病吧!”
“娘娘……”郁采珍愣了愣,没想到这种时候,还要娘娘来安慰她。这样的容妃,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两人的模样,虽不是很像。但,这脾气秉性,倒真是太像了。
“会不会下厨?”席容将话题转开,问道。
“会一些粗糙的菜式。”郁采珍点点头,有些不解的回道。
“那就好,需要的便是这些。”她神秘的笑笑,向外走去,“陪本宫去趟厨房准备午膳”有事求人,总是要先示好,才会事半功倍的。
“是,娘娘。”郁采珍连忙快步跟上。
两个人出了花厅,又叫上了青巧,便去了绯烟宫的小厨房。小厨房就在这院子里的一间厢房中,里边一应俱全。对此,席容并不意外,从第一眼看到这里的景致时,她便想到了,先皇当年建造这里,大概为的就是囚住那个女子的心吧!可是,这里即便再像普通的人家,却终是只有高墙里这边大一点地方,没有海阔天空,看不到外边的景致……
三个人很简单,一人做了一个拿手的家乡菜,刚要端出去时,青巧忽然惊讶的看着席容,问道:“娘娘,你不是打算给皇上吃这种粗茶淡饭吧?”
席容闻言,“噗嗤”便笑了。“物以稀为贵,懂吗?”
青巧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端着自己做的那盘菜,跟着席容走了出去,两人谁也没有注意,身后的郁采珍,已经变了脸色……
席容与青巧已经将自己做的菜,放在了花厅的桌子上,还没见郁采珍出现,不禁都有些诧异。
“娘娘,奴婢去看看。”
“恩。”席容略颔首,刚示意青巧去看,郁采珍便两手空空的出现在了门口处。
“郁医女,你做的菜呢?”青巧不解的问道。
“刚才不小心打翻了。”郁采珍低垂着头,像在等着挨训。
“没事,本宫再去做一道菜。”席容宽慰她一句,便又领着两人回了厨房。她进门时,视线大概扫了一眼厨房的地面,再从角落里的泔水桶滑过,便不动声色的进了门,让两人给自己打下手,极快的炒了个青菜,才又回了花厅。
龙昊天倒是来的出奇的快,竟是跟着苏姑姑一起过来的。不过,她看着饭桌上的三道素菜,不禁皱了下眉心,不悦道:“容妃,你请朕来,就吃这个?”这女人难道是兔子托生的吗?怎么就这么喜欢吃素?
“皇上何不等试完之后,再做评价呢?”席容不以为然的笑笑,又道:“臣妾请皇上来,若是尽吃些荤菜。如此杀生,岂不是更没有诚意?”
龙昊天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依她之言,坐了下去。
“你们都下去吧!”席容示意所有人都下去。
待宫人们都下去了,她拿起公筷,将桌上的三道菜,一样夹一点,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他今儿格外的配合她,拿起筷子,将她夹的菜,一一放入口中。只是,在吃到最后一筷子,青巧做的菜时,她却见他微微变了脸色。
她的心,不禁提起,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出锅时,所有的菜,她都尝过,包括郁采珍那道。她是真的觉得味道不错,才敢端上桌的。只是,他怎么会吃出这副表情来?席容看他勉强将那口菜咽下,放下筷子,黑着脸,盯着她,心里不禁一哆嗦。“皇上若是不喜欢吃臣妾做的菜,那臣妾让御膳房重新做吧!”她努力维持着唇角的笑意,将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
“容妃可知,欺君是要杀头的。”龙昊天脸色沉沉,语气威严,倒真像是那么回事。
席容一惊,但还是壮着胆子,装糊涂,“臣妾愚钝,还请皇上明示。”他只吃过一次她做的饭菜,她不信他吃得出。
龙昊天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冷冷一笑,质问道:“这道菜,是你做的吗?”
她愣愣的看着青巧做的那盘菜,怎么都无法相信,他居然真的吃出来了。但,他现在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要罚青巧?
“你放心,朕不会罚做菜的人。”龙昊天看出她的心思,承诺道。
“呵……”席容不自然的笑了笑,有他的保证,她自是不用再说假话。不过,她倒是很好奇,他的嘴怎么这么厉害。“皇上是怎么吃出来的?”
龙昊天斜睨着她,不答反问,“你吃姜吗?”
“不吃。”席容木木的摇摇头,蓦地瞠圆双眼,“你也不吃姜?”
“哼!”龙昊天不满的冷哼,“连朕的忌讳都不知道,还想讨好朕?”
“是,臣妾知错了。”席容站起身,欠身福了福,不是很真心的领罪,心里不满的嘀咕着,“吃个东西也这么挑剔。”自己在心里不满完,脸色不禁窘了窘,自己似乎跟他一样。
不过,皇帝就是皇帝,对什么事情都了如指掌,居然连她不吃姜这么小的事情,他都知道。不过也是,他如果不把她的一切,调查的清清楚楚,又怎么能将她利用的那么彻底。想到这,她唇角不禁掠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冷笑。只是,还没勾勒出明显的弧度,手腕便被他扣住,用力向下一扯,她便跌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用膳吧!”他明显黑了脸色的警告道。他最不喜,她像刚才那个样子,不管他说什么事情,最后都会变成她的冷笑。看她如此,他又怎么会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呢?
“恩。”席容闷闷的应了一声,暗自叹了口气,他们还真是天生不和,每次她想讨好他的时候,结果都是不欢而散。这般一想,她便连用膳的胃口也没了。
怎知,他却忽然出声,“说吧!”
她本已经不抱希望,他这时忽然出声,不禁吓了她一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颜若雪有事求你帮忙?”他声音清冷的给她提了醒,好似在告诉她,他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她根本隐瞒不了。
席容并没有被他的语气吓得退缩,缓缓抬起头,勇敢的直视着他,“不,我不是为她,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人像我一样,入住冷宫。”
龙昊天的唇角,蓦地掠过一抹冷笑,“不入住冷宫,日子便会好过了?”
席容的唇瓣动了动,终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因为,他说的都没有错。但她还是要争取一下,“或许,不入住冷宫,还会有一线希望。”她硬着头皮,声音低低的说着。对颜若雪,她虽是讨厌的,但一想起安中磊,她就不忍心她这样。
“希望?”龙昊天咬牙逼出两个字,似怒极反笑,“你是不是在恨朕毁了你的希望?”
席容心里钝钝一痛,下意识的别过眼,不肯与他对视,言不由衷的回道:“臣妾不敢。”
“好,好一个不敢,你席容当真将朕放在眼中过吗?”他狰狞的看着她平静的脸冷笑,蓦地站起身,“朕还有事要处理。”
她一惊,看向他时,他已经拂袖而去。她有些不解,他为何气成这般模样,她又说错什么了?
是夜,席容刚准备休息,孙公公便亲自过来,请她去欢颜宫一趟。
苏姑姑想着今儿白天的情形,有些担心,刚想跟着,便被孙公公拦了下来。
“姑姑,皇上有吩咐,只准容妃娘娘一个人过去。”
苏姑姑不禁心里犯了嘀咕,皇上到底想干什么?
“姑姑,没事的。”席容对她笑笑,宽慰她一句,才抬步与孙公公离开。一路忐忑,走过安静的宫道,渐渐有乐声依稀传入耳中,随着她离欢颜宫越近,那声音便越是清晰。她放慢脚步,浅笑着看向身旁的孙公公问道:“公公,请问欢颜宫中,今日是哪位娘娘作陪?”
“老奴不知。”孙公公恭敬的一作揖,回道。
席容原本只是试探他,这会儿听他如此遮掩,大概已经猜到了龙昊天叫她来的目的。白日里,他拂袖离开后,她将两人的对话反复想了想,也大概能猜到,他是为何而怒了。皇宫,于她而言是牢笼,于他而言,却是他的家,没有人会喜欢别人说自己的家不好。
两人进了欢颜宫的宫门,孙公公却并未领她进正殿,而是进了偏殿,将一套宫女服交到她的手中。“娘娘,更衣吧!”
“公公这是何意?”席容看了眼手上的宫装,语气清冷的问道。
“回娘娘,这是皇上的吩咐。”孙公公淡定的回道。
席容闻言,只好拿着宫装,走到屏风后,换上了身吗,随孙公公出了偏殿。
两人才一出偏殿,便有宫人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对孙公公恭敬的一欠身。“见过孙公公。”
“起来吧!”孙公公视线一瞥身旁的她,示意那宫女,“将东西交给她,你下去吧!”
席容微垂着头,接过托盘,视线淡淡的从托盘上的酒壶掠过。
待那宫女下去,孙公公才压低声音道:“娘娘随老奴来吧!”
“恩。”席容轻应声,跟着孙公公走到欢颜宫的正殿门前。随着“吱呀”一声,正殿的朱红色木门被推开,最先映入席容眼帘的一幕,生生的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但,她却没有资格逃,也不许自己逃……
让她来,就是为了让她看,别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吗?此刻,他正身坐在大殿的中央,身畔伴着一个美艳的女子,面孔很生,她估模着许是他的新妃子。那女子正为他斟着酒,身子使劲的往他身上倚。时不时的,还将唇贴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而他,只是时而转头看她笑笑,样子虽是温和有加。但,身子却坐得直直,好似在向她炫耀,并不是他愿意的,而是有女人喜欢往他身上扑。
孙公公见她脚步微顿,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去给皇上倒酒。”
她闻声,这才收了神,微垂着头,缓步向正前方走去。而正前方,一身锦袍的男人,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好似没有认出她一般,便没有了一点多余的反应。她微屏住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的思绪纷乱。
她不该在乎的,她是恨他的。这么想着,心里的痛,似乎真的平缓了些。她这才敢轻舒一口气,走到她的桌侧,俯身为他和他身畔的女人斟酒。由于距离近了,她略微听到了些女人的话。
“皇上,梦儿今晚可不可以不走?”女人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低低的,柔柔的,还透着几分娇羞。
前一直没说话的龙昊天,这会儿笑笑,突然开口问道:“你不怕你姐姐知道了责怪你?”
“怎么会呢!”梦儿不自然的笑笑,但,随即垮下脸,好似很难过的低声道:“梦儿也怕姐姐不理解,以为梦儿要与她争什么。但,梦儿只是仰慕皇上,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能在皇上身边侍奉,便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