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好多铜钱”沉甸甸的铜钱掉在地上,发出悦耳声响,在榭雅欢呼声中夹杂着另一道轻微的抽气声,涟漪摇头,蹲在地上和那父女一道数起铜钱来。
“孩子他爹,这么些铜钱往后咱给咋花?”倒不是杜氏眼皮子忒浅没见过铜钱,粗粗瞥了一眼,至多不超过一贯钱,也就是一两银子,但是一两银子哪里有这些沉甸甸的铜钱来的让人愉悦?
“买地,买房!”冯通柱跟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听得杜氏询问,傻呵呵的张嘴蹦出了四个字,看来,这囤房囤地的思想不论在哪个地域哪个时代,都是毫不过时的思想觉悟啊。
“一个,两个,三个……”榭雅也不嫌弃脏了她那宝贝一般的衣裳,蹲在地上开始认真数了起来,见她脸上泛着光彩,一家人也暂时忘却了身体上的疲惫,跟着蹲在了地上。
小宝看着哥哥姐姐的动作,也学着将铜钱一个个划拉在自己领地,奈何先前涟漪只教过十以内的数字,自从数到第六个的时候,舌头打结,脑子混乱,在油灯微弱的光芒下,那表情越显痴憨。
成功愉悦了忙活了一整日的冯家众人,杜氏喜的紧,双臂一搂将他揽在怀里,口中唤着宝贝蛋儿,狠狠在他白女敕的腮帮子上香了一大口!
惹得众人又发出一阵哄笑,小宝闪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思来想去找不到发笑缘由,小嘴一撇一撇,将将有要哭的趋势。
“莫哭莫哭,赶明儿让你大姐带着你去外面好好耍一会,看上什么就拎回来,咱们也是不差钱的!”说完豪言壮语见几个儿女交头接耳一脸不信,面皮涨红,估模着想到自己往外掏钱肉疼的表情。僵硬的脸一个没绷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这里闹的高兴,门外段氏却黑云罩面,原先还以为来了一家子穷货。自己在那杜氏面前也觉得时刻有优越感,眼下人家开张第一日就将她踩在了脚底下,这让她面子怎能过的去?
站在门外良久,在河灯亮光下脸色几变,最终也是不甘的跺跺脚,连灰尘都没扬起一分,悻悻然回去了,所以说这女人嫉妒攀比心,真真是要不得。
一碟子肉十文钱,前后卖了大概有七八十碟子左右。虽说这酒水是不要钱,但也间接带动了生意,一百个铜钱用麻绳穿起来,整整穿了有七十八串,也就是说。一天的营业额就有七百八十文!
不过,美中不足的来的太过匆忙,忘了夜里该在哪里安歇的问题,远弘带着小宝去了镖局,剩下几人将八仙桌搭在一起,来的时候也没带些被褥,只是铺上一层单子凑合了一晚。次日起来个个腰酸背痛。
或许是这家肉食好吃,又或者是有免费的酒水喝,所以几天内都是人声鼎沸,让那旁处的商户眼红不已,不过技不如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天,天将将擦黑。又是一夜繁忙将始,杜氏摇着蒲扇,惬意的往嘴里塞了个圆润的葡萄,眯着眼想着夜里数钱时候的快意。
那馄饨西施段氏扭着腰出来,看见杜氏笑的喜庆。嘴角往外撇了撇,片刻后还是装作姐俩好的样子,摆正表情摇着团扇走去。
“呦,在这享受起来了?一天怎么都不见两个丫头的影子?”
杜氏见她走来,赶紧将让出了片地方,拉着她坐下,热切道:“一天都不见你身影,去哪发财啦?”
“我还能去哪发财,还不是回家伺候那要命的爷俩了”说着自发的捻起一个葡萄放在嘴里,不紧不慢的摇着团扇。
“怎么就一个丫头,两个大的呢?”段氏好奇道。
杜氏想着闺女交代不能说的,神色也未见变化,“这儿不是没酒了嘛,所以遣两个丫头回去拿酒了”其实是这几日每天上门来讨酒喝的人忒多,除了那些日子酿的酒外,剩下的都送完了。
大丫头交代说,今天夜里这酒就不赠了,要开始卖,虽然杜氏害怕没赠酒,这肉食卖的不快,但想到整日闺女酿酒也不易,又想着这酒每日受人欢迎的程度,索性赌上一把,没准比以前更红火呢。
“整日奔波,这娇滴滴的闺女都晒黑了,你也是,做娘的都不心疼闺女,要我说,不如你买个驴车,这以后来来往往也方便不少,你说不是吗?”暗地里却十分不屑,整日日进斗金,连个驴子都舍不得买,真是铁公鸡——一毛不拔。
杜氏心里却在冷笑,这娘们说话真是大气不喘,这开张不过几日,每日虽然进项不少,但刨去成本,也才挣上五百个铜钱,这整日县里花销极大,儿子又是快要娶媳妇的,哪里能随意挥霍?这婆娘日日嘴上说的好听,她家那凳子坐人都不稳,也没见她换过,不过想着还指着她给儿子娶媳妇,给闺女找婆家,一时不能得罪,所以只是将话头扯向别处。
两人各有所图,也不扯破脸皮,亲亲热热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老板,给我来一碟子那猪肉丸子,再来碟猪头肉,再上两壶好酒,整日来你家喝酒,这一日不来,可想的很呐!”几位常客坐在长凳上,朝杜氏哈哈笑道。
“想必是昨日跟婆娘讨钱不成这才没来的了吧?”另一个熟客打趣儿道。
“滚犊子去,单单说我,你家伙还不是整日受婆娘管制,也好意思来取笑我?”
两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杜氏这会又有些犯愁了,以往不要钱,这些熟客才经常光顾,现在这要钱了吧,这话在肚子里滚了几圈快到嘴边了,还是被她咽了下去,正不知所措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大闺女的身影。
涟漪是被人赶着驴车送过来的,杜氏一拍大腿,直喊救星来了,心道这场面还是留给闺女吧,她自己是处理不来的。
疾步想要去迎姑娘,却看见另一道熟悉的身影,杜氏眯了眯眼,暗自嘟囔一句,那人不是朱家少爷?
榭雅灵活的跳下驴车,细指伸向后面道:“快些给我把酒坛子搬下来”指示的正是那杜氏嘴里的朱家二少。
说来也奇怪,上午她和大姐掐了一上午的黍米,半山腰上碰上了那个土霸王,先是拦住两人口气不善的问她们这些日子去了哪,怎么不见踪影,后听说一家人在县里开了食档,表情几变,愤愤离去。
弄得两人模不着头脑,下午挖出前些日子酿好的酒,急匆匆的要往县里赶,却被人在惯走的道上截住,非要送两人去县里,说不要吧,那人脸色还臭的可以,真不知那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有顺风车搭,榭雅还是很开心的,不顾涟漪拒绝,自己先跳上了驴车,上来后还不断招手大姐也上,这才在天将黑的时候赶到了摊子。
“这不是朱家少爷?还让你辛苦的送她们来,没吃饭吧?来来来,婶子给你切些肉来”说完抢过他手上缰绳拴在一旁,拉着他坐下。
又将涟漪拉到一边,神秘兮兮道:“这朱家少爷的事收摊再说,眼下你先帮娘应付眼下的事”
涟漪知道娘自己好面子,这些事是说不出来的,也不点破,清清嗓子道:“格外叔伯,真不好意思,今个咱们这酒水就要收钱了,前些日子亏得大家照应,才让我们娘几个勉强有几个铜板进账,以后还盼着大伙继续照顾我家生意”
一言说罢,下面食客竞相哗然,好在娘没事先给人家上酒,不然这就更说不过去了。
“这不厚道了啊,这以前不都不要钱?怎地就今个偏要钱了?”这人都是这样,要是你见天给他糖吃,先前还会感谢你,但日子一旦久了,要是你不给他那人心里就会不自在,认为那就是自己本该得的东西,你却没给,这时间久了,心里就会产生芥蒂。
眼下,这情况也是这样。
朱俊显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听几人窃窃私语着,面上不耐,口气不悦道:“要喝就喝,不喝就走,谁也没欠着你们”
好在这才刚开始,这些人胃口还没有被养大,听人这么说,再看看主家那么多女子,也知道生活不易,得知一壶酒五文也不贵,索性纷纷掏出铜钱,这人吆喝来一壶,那人吆喝来一壶。
涟漪感激的朝他投向一瞥,那人却狼狈移开了脸。
不过,没能平静多久,摊子又多出两人,一人做小厮打扮另一人则身着一身道袍,也不过是大哥一般年岁,头上黑发被绾成一髻上面插着根筷子,表情桀骜不驯。
“听人说你家酒还算拿的出手,现在天大的福气摆在你们面前,快快将酒拿上,我们是要供奉三清祖师的”那小厮狐假虎威道。
听那意思是有着征收的意思了。
见冯家人站着不动,那小道士眉头一皱,那小厮继续道:“看见这小道兄了吗?他师傅可是前两日为咱们大兴县求来雨的清虚师傅,今日我家大人宴请清虚师傅以及司天台五官保章正大人,可是天大的福气,你们莫不要不识相!”
涟漪黛眉微皱,这五官保章正,在钦天监挂职八品官,不知怎么和这道人搀和在一起,这小厮明显就是来征酒来了,可是,辛辛苦苦酿来的酒,哪里说给人就给?况且给了这一次,难保不会有下次!
如何解决他们咄咄逼人困境?涟漪轻叩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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