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头我就知道,你是个不成事的,如今弄的家里鸡犬不宁,想必你也如意了……”站在青砖上身着天水碧素面杭绸罗裙,耳朵是赤金镶青石玉耳坠的妇人,双手不提点着男子的脑门。
只见他微微抬头,面上带着一丝委屈,悄悄起身跨住妇人胳膊,讨好道:“娘,你也知道儿子的性子,最是看不得人可怜,所以才给那龟公寻了个差事,谁想他那般不成器,坏了爹的大事呢”
摇了两下胳膊,看着娘神色不是那般难看,微微松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送到她眼前,“娘,这是珍宝阁新进的好东西,费了好大劲才寻回来,娘您消消气,这往后助人为乐,救人于水火的事我是再也不干了”
妇人脸上没了原先的愤怒,杏眼从他身上掠过,伸出保养得当的手接过盒子。
原来是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盒子里用红绸垫着,模着盒子上精致的纹路,绷着脸道:“你爹去找帮手了,回来有你受的”
说话两人是詹事府右司直郎的家眷,虽名义上是从六品,但是这官职没什么油水,所管辖的范围也不多,还没有一个芝麻官说出去有威风,就这还是得了祖宗的庇佑。
之所以这么说,是现如今的詹事大人和着自家老爷同一个曾祖爷爷,眼看就要出了五服,说的难听些,连个屁味也没了,还是自家公公就这一个独苗,又怕这一房落败,这才舍了老脸为儿子求了份职位,要是出事了,别指望有人能来给擦**。
“娘,不碍事的,爹不是去表哥家找帮手了吗?想必,这马上就能有信儿了”洪顿嬉皮笑脸安慰这姜氏。
“这都走了三天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姜氏自言自语。
詹事府,听的名字不错,其实也就是掌管皇后太子家族事务的机构,说白了。就是人家家里的吃喝拉撒都得替人家包办,还要伺候的妥妥帖帖。
可是这油水少的可怜,虽谋了个差事,但是靠俸禄,连一家子都喂不饱,又因为这褚家的主母又是洪顿的姨母,经常帮衬着自家,照顾下开了酒坊,又因为和这詹事的关系,这往国舅爷家的酒水。都是从他家这私开的酒坊走的。
虽说油水是不少,但风险也不小,但是顺风顺水这么些时候,偏这次却出了大事。
酒是先前就酿好了,但是眼看要送去的时候。突然又坏了事,就是招来酿酒师傅,那人也是委屈不已,连推辞说不是自己的责任。
“暂且先不和你计较,要是真的是你捡来的那人出了差错……”
“你说,最后的差错是这酒出了酸败?确定不是造曲的时候出了毛病?”连着赶了好长时间的路,好不容易停歇了会。涟漪仔细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给涟漪下跪的中年男人,听说是叫方安贵,是个管家,在洪家干了有些年头,这次也是她险些给自己磕头。
只见他这会从车里掏出两块饼子递给涟漪,“酿酒师傅是这么说的。小的是粗人,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这次是皇后幼弟成亲,马虎不得,所以委屈姑娘了”
照着褚越的说法。洪家这次是快要往人家国舅爷家送酒的时候发现出了岔子,褚家已经派了老师傅去洪家,也不知再来找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这杜氏当初听说须的涟漪帮忙,把胸口拍的咚咚作响,也不等涟漪拒绝,直接替她打包好行李就往外面撵。
她这一定不是亲生的。
“涟漪姑娘见多识广,我怕自家师傅不能眼拙,看不出什么毛病,所以才来麻烦”褚越看出了涟漪心思,将树枝折断,扔进火里,听着霹雳巴拉的响声,只留给她一个侧脸。
第二日,三人赶到了洪家,不同于以往见惯的高门大户气派,这次的风格偏于江南水榭的温婉,可是真当自个风尘仆仆被褚越介绍的时候,那女主人家明显失望不少。
姜氏拉着褚越的手道:“好孩子,你姨夫早你们一步回来,现在已经去作坊了,对了……你姨夫说你这次去寻帮手去了……”
视线停留在涟漪身上片刻,稍一颔首,眸子并无太多停留。
“姨母,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涟漪姑娘……”真正的稻香醉的酿造者。
姜氏快走两步绕过外甥,上下扫视了涟漪几眼,“我的祖宗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逗姨母开心,要是你的小相好也就算了,哪里能充这数呢,要知道弄不好,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齐齐的刘海下是双发亮的瞳仁,小翘鼻,瓷白的脸皮儿,就是年纪有些小,脸上还带着些稚气,估模也不超过十五,哪里能帮上手,还是将希望放在那些老头儿身上吧。
洪顿模着下巴绕着涟漪几圈,眼里金光乍现,“表哥,这小丫头长的水灵,要不让给我?”
你女乃女乃个腿儿,涟漪脸上的笑就快挂不住,心道,这才来已经算是心不甘情不愿,实在是不忍落了杜氏的面子,再者这褚家大爷正正经经的模样,也是能靠得住,谁知亲戚如此不靠谱!
“洪顿,不得无礼”褚越黑了脸,低声呵斥。
“算了算了,逗你玩呢,这么晚才开了窍,我哪里跟你抢?”洪顿笑嘻嘻摆手,又围着涟漪转了两圈,感叹道:“不过,表哥啊,这小丫头也忒小了点,离下嘴还要得些时日……喂,小丫头你跑什么?”
见他说的越来越离谱,涟漪早听不得,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姜氏暗道不好,这丫头也是有个脾气的,要是这小娘子飞了,大姐还不得找她的茬?
遂好言好语道:“既然姑娘来了这,也就不必拘束,现在家里有些事,还请多担待”
深吸口气,“不妨事,还请夫人带我去酒窖看看”
早弄完早没事,谁稀的在这听你们喋喋不休的说话,这家人是心太粗还是心态极好?偏褚越觉得这么严重的事在他们眼里这么风轻云淡。
要是被洪顿听到又要大呼冤枉,他们哪里是风轻云淡,只是知道表哥来了,心里有了主心骨,所以才稍微松了点心神。
“好,好,洪顿爹先去那里了,咱们也过去吧”私心已经不对涟漪抱有希望,只希望这次褚家来的师傅能帮着度过难关。
作坊离这不是很近,马车有小半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下了马车,估计是里面听到了动静,一位身材浑圆的男人艰难的小跑过来,伸手擦了把汗,刚一喘气,就被姜氏拉住,焦急道:“老爷,到底怎么回事,还有救吗?”
摇摇头,拿起袖子,颓废之色难掩,“迟了,说是浸米的时候出了差错,现在难以挽救”
洪顿已经收起了嬉笑之色,看姜氏发晕,急忙扶住她,不断拍着后背,“娘,您先别急”
“表哥,你快想想法子,这批酒得准时给国舅爷送去,现在在重新酿,已经来不及了”
“涟漪,你看?”褚越低声询问。
“现在不知道,先去看看情况在说”
褚越垂眸不知在想什么,顷刻,先起身往作坊里走去。
不同与以往的热闹喧闹,此刻寂静非常,都知道这批酒出了问题,要是想换已经来不及,东家丢官是小,丢命才是最可怕。
腰背已经弯曲,但精神却依旧抖擞的老者看见众人走来,先是恭敬的行礼,后才朝站在一旁朝着褚越忧心道:“东家,现在怎么办?”
褚越站在原地,拳头捏的紧紧,一言不发。
“将酿酒的师傅喊来”涟漪站直身子,朝众人道。
先前对褚越说话的老者,大半辈子在酒坊里,此刻见涟漪发话,以为是洪家人,所以强忍着没有说话。
但一旁的洪老爷苦笑道:“姑娘,现在叫他也是于事无补,为今之计,还是先商量个对策才是”
“这要真是我想的那样,叫来人问个清楚才是,不然我是没办法补救的”
在她看来合情合理,再正常不过的话,在那几人眼里却成了玩笑话,“小姑娘,别添乱了,还是听听侗师傅怎么说吧”
看来是被人小看了。
“听她的,去把人喊来”褚越交代。
“表哥,你……”
众人在褚越的坚持下,无可奈何的请来了大师傅。
“东家,这次出的事可不是我的缘故,不能怪在我头上啊“出乎意料,这次进来是身材壮硕的男人。
“大叔,你这次浸米,可是出了什么差错?”涟漪实质沾了沾大锅内比浆糊稍稀的液体,然后放进唇里,微微发酸。
“小娃子不敢乱说,我浸米的时候绝对没出差错,喏,你先前尝的,就是我发酵了三四天后的浆,你尝的可有差错!”
老者不屑一顾,“老儿我也尝了,带着些酸,想必是你发过头了,还狡辩说不是你的缘故!”
众人视线统一望向他,说不清的埋怨,叹息,悔恨。
“不是,倒是冤枉这大叔了”涟漪尝完那酒,沉思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一时间,疑惑感激不解的眼神,又通通扫向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