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万刚眼睛一瞪,随后慢慢闭上,似乎在缅怀当年之事。半晌,开口道:“没想到他已经到另外一个世界享福去了。”
“听说你们曾经是同僚?”
“小伙子,真是做了不少功课啊!告诉你吧!当时在县里,我是县长,他是常务副县长,他比我大二十岁,我们俩一直政见不和,闹得很凶。”
“后来呢!”
“后来因为年龄和身体的原因,他就退了,去了首都养病,而我却平步青云,步步高升,直到现在的位置。”
“你们仅仅是政见不合?”
高万刚不解的看着秦钟,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吐沫:“我曾经是红小兵的头头,迫害过首长,要不是叶老,嘿嘿……”
秦钟点点头:“原来如此,你的人生经历真是够丰富的。”
高万刚一脸落寞:“现在我算是真明白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是我做过的事,我绝不会不认,我甘愿接受处罚。”
秦钟摇摇头:“这只是一个故事,我现在代表组织审查你,希望你能够将自己违法乱纪的行为和盘托出,这样,也许……”
高万刚癫狂地笑道:“算了吧,即便我没有罪,这次也只怕难以善了。”
“可是,你分明有罪,其实,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撬开你的嘴,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够自己说出来,为了你的老母亲和正值花季的女儿。”
高万刚咬着牙:“我有些累了,请你出去,当然,你也可以不走,但是,我不会再说话。”
秦钟道:“也许你还不明白我说的话,我让你主动开口,也许在你的有生之年,还能够为你老母亲送终,还能够看着你的女儿嫁人。”
“别说了,你走!”高万刚红着眼睛喊道。
“你再考虑考虑。”秦钟放下那包烟,走了出去。
在过道里,他的心情有些沉重,他不认为首长那个级别的人,会因为几十年前的嫌隙而公报私仇。他摇摇头,高万刚分明是有罪的,一条渎职,一条滥用职权都是逃不了的。再说了,他养女人也是要花钱的,这些钱从哪儿来?
总而言之,高万刚不值得同情,至于羡慕嘛!那也是情不自禁的。
秦钟正愁眉不展的工夫,安腾腾和马利利拍着手走了过来,秦钟疑惑的看着二人,马利利竖起大拇指:“秦书记,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秦钟淡淡一笑:“过奖了,还不是没有丝毫进展。”
安腾腾道:“高万刚已经开口了,这是一个好现象,他今天半个小时里跟你说的话,比几天里说的都多。”
秦钟道:“今天的谈话内容,我希望你们为我保密。”
安腾腾和马利利点点头:“我们是有纪律的。”
“我想去他办公的地方看看。”
“咱们一起吧!”
秦钟摇头:“不用,把他的家庭住址,以及女儿的一些资料给我。”
安腾腾也竖起大拇指:“厉害,这就是所谓的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我这就给你准备。”
眼看着到了饭点,秦钟婉拒了安、马二人一起吃饭的邀请,径自去了高万刚母亲的住处。
在秦钟走出去之后,高万刚就拿起那包玉溪钻进了厕所,他知道自己时时处处处于监控监听之下,也许除了这个厕所。
点起一支烟,他的眼睛再次被泪水充满:妈,女儿,正是为了你们,我才不能认罪,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呀,呜呜……
秦钟在车上接到了孟雪的电话:“哥,中午该吃饭了吧,你怎么解决?”
秦钟道:“我正在办事,你自己吃吧。”
孟雪手中的电话被陆思辰夺了过去:“秦钟,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只是借调的,至于那么拼命吗?再忙,也得吃饭吧!”
秦钟笑道:“我没有拼命,我正要去看看高万刚的母亲,八十高龄的她不知道吃饭了没有?”
陆思辰皱眉道:“是不是你们那位被双规的交通厅长。”
“是。”
“那你去吧!老人真不容易。”
“大哥,晚上陪你喝两杯。”
“没问题。”
接着,孟雪接过电话,道:“哥,要不我打包几个饭菜,你来接我,咱们一起去。”
秦钟想了想道:“也好。”
开车在望云酒店门口接到了孟雪,二人一起去了高母的住处。
孟雪翻开资料念道:“他妈妈住在第八毛纺织厂家属区,他女儿是蜀南电影艺术学院大一的新生。高万刚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他这不是造孽嘛!”
秦钟摇摇头,高万刚是将男人做到了极致,却让身边的人承受了无尽的痛苦。
第八毛纺织厂没有在蜀宁市区,而是在城郊。驱车来到一个破败的小区门口,看到门口只有“八毛”二字还在,交了三块钱的进门费,将车直接开了进去。
入眼的建筑也相对破败,至少有三十年的历史,结构古老,很多家属楼只有四层。
找到三号楼,停好车,秦钟引着孟雪敲响了高母的门。
门内响起一个苍老的老妪的声音:“谁?”
“阿姨,您好,您是高万刚高厅长的母亲吧!请你开开门,我们是他的朋友,今天来看看您。”
高母道:“我眼睛不好,你们是空手来的吗?”
秦钟同孟雪对望一眼,都是微微皱眉,孟雪开口道:“不是。”
“这么说,你们是带了东西来的了?那我不会给你们开门的,请你们走!现在人送礼水平太高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看不清,而害了儿子!”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高母的一席话让秦钟和孟雪感到汗颜,刚才,他们都以为高母是公然索贿呢!
秦钟微微动容:“阿姨,请你开开门,我们是带了点东西,可不是别的,都是饭菜,这不是到了饭点了吗?估计你们家也没有多余的饭,所以我们自备了。”
“真的?”
“当然,不信你自己看。”
“不要蒙骗我这个瞎子,否则,你们是要遭雷劈的。”说着,高母打开了防盗门。
门一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道扑鼻而来,秦钟还好,孟雪就有些无法接受了。
秦钟看到眼前这位老妇人,她身材不到一米六,穿着灰色的夹袄,满头银发用一个钢制的发卡往后别着。脸上沟壑纵横,一双暗黄的瞳仁茫然无神,没有焦点。嘴巴的部位瘪了下去,多半是牙齿掉光了的缘故。再往下看,是一双被缠裹过的三寸金莲。
老妇人身后的房间是十几年前的装修风格,倒还算是干净整洁。
沉默了片刻,高母闪身道:“赶紧请进来吧!你们真是小刚的朋友?他也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这个混小子,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来看我了。”
秦钟心中喟叹:在母亲心中,儿子永远都是孩子,高万刚都是年近花甲的人了,还小刚呢!
孟雪放下饭菜道:“大娘,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带了饭菜,我到你的厨房拿些碗筷,咱们一起吃。”
“这个怎么好意思呢!”
秦钟道:“大娘,没啥不好意思的,我们是高厅很好的朋友。”
“唉,这两天保姆说是家中有事,回去了,你看我一个人能凑合就凑合了。”
听到这句话,秦钟二人都觉得保姆是跑了,但是这位保姆还有些良心,没有将高厅被双规的事儿告诉老太太。
孟雪从厨房里拿出碗筷,将菜装盘,饭装碗,然后给高母夹了一些她能嚼动的菜,道:“大娘,吃吧。”
高母笑着点点头:“你们是好人。”
这个时候,有人用钥匙开门,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走了进来。
高母道:“媛媛回来了?”
高媛媛道:“女乃女乃,我给你带了饭……”
当看到屋子里的一幕,美女愣住了。
高母模索着站起来道:“媛媛,这两位是你爸爸的朋友,你看人家来看我,还带了饭菜。”
高媛媛红肿的眼眶顿时泪光盈盈的,她疑惑的看着二人,她当然知道父亲已经被双规,也看到了那些以前经常走动的人一下子全都远离,如同躲避瘟疫一般。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令高媛媛最无法接受的是学校里的议论,同学都知道他父亲的轶闻,连刚刚处了几个月的男友也告吹了,那可是她的初恋,也是她献出处-子之身的对象。
可是,在这种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还有人主动拜访,这就让高媛媛百思不得其解了。
这几日,高媛媛终日以泪洗面,回来还要强颜欢笑,她害怕女乃女乃知道这事,害怕女乃女乃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这时候,高母开口道:“媛媛,最近你爸在干什么,很忙吗?都一个多星期没来看我了。”
高媛媛一下子无助了嘴,半晌,好不容易咽下了喷涌而出的泪水,然后哽咽着道:“嗯,爸爸很忙,他在干一个工程。”
“哦,那就算了,干工程,他总是总指挥,可不能搞豆腐渣工程,让老百姓戳脊梁骨。”
“女乃女乃,吃饭。”
眼睛瞎的人耳朵很灵,高母一下子便感觉到孙女情绪的异样,道:“媛媛,你怎么了,是不是被男朋友欺负了?”
“我没事,女乃女乃,咱们吃饭。”
待吃完了饭,高母同秦钟二人聊了一些高万刚的成长历程,言谈之间,老妇人充满了骄傲,最后,被孙女高媛媛送进了房间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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