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河边的女人之甲午精华版 第十八章

作者 : 落伍男孩

消冻伤咸助小姐妹练熟手权替慈母亲

将到旧历年底,每年此时都是各家姑娘小子结缘说亲的好日子。村里几个好事的媳妇婆子,谁家有将要订亲的姑娘小子,一概都要背地里掐算一回,掂量掂量张家小子配李家丫头合不合适,河东谁家丫头配河西谁家小子,如此难有休止。双云双红都没到成年,可看上去已是十八二十的差不离,且何家湾一带又有“丫头趁早,小子紧好”的说法,因此村里娘们数计多少回已难说了。只是一来双云双红是十里八村都知道极好的,二来又知玉勤的心思,俩丫头能一样就绝不两样,掂量了一冬也找出两个与她们相配的小子来。虽一时找不出,对玉勤这边的话还是要先说的,每见玉勤二话不说,开口是双云的巧,闭口是双红的好。仍劝玉勤俩丫头虽是双胞胎,不必什么事都一样,五个指头还不一般长,有了合适的,订下一个放心一个。玉勤每次都笑应“俩丫头还小,两三年都不急,先留意着,能凑一齐就省事”。

玉勤和世明常听人说双云双红那些话,于是茶余饭后,双红不在旁边,也说一些。这几日更近年关,两人每日晚间临歇时除说些琐细安排,其次便是双云双红的事,诸如村里每个娘们怎么说怎么办等,因她俩只有十七岁,不到订亲的时候,都不在意。

双云在镇上,双红就将两姐妹的话都应下了,她也知少也要两三年才能订亲,因她小,便把那些事看得远些,村里不管年轻媳妇还是老一点的婆婆,在她面前说些男婚女嫁的事,她也少了先前的羞矜,说笑着应承,话比原来还入耳。村里娘们也更愿意在她面前说那些话,又夸双红真的长大了。

双红知她和双云的事迟早要村里人张罗,玉勤也必会那么安排,可近些天村里媳妇对她说的话,从没向双云提过。双云自来对那些人的说道生厌,又快到年底考试,不能让她分了心。偶有一次,双红为让双云考试专心,故意唬她说“多看一会书吧,学不好,回了家妈就会为你求李婶张罗婆家了。”双云把她压在身下好大一会,等再三求饶,才肯放了。由此双红知道了双云的弊病。

两姐妹到底是心贴心的双胞胎,多时候都是好的如一个人。临近年关,镇上各种东西,不管种类花色都较以往多了,双云把平时不多的零用钱省下一些,给双红买些头花皮筋香脂之类,逢她来镇上,便让她带了回去。双红因此比村里其他丫头好玩的东西都多。一些家在村角的丫头也常来找她玩,多为借她的皮筋,擦她的香脂,近旁的何香更不用说了。

腊八过了,十六就到双云的寒假,她有好多衣物要带回来,近日大雪小雪不断,便早早叫双红这天来接。双红一早忙完家务,便向玉勤说了到镇上接双云的事。玉勤想双红去一趟自己倒少去一回,那么远的路来回都要不少工夫。年关将近,终要买年货的,她算计了平日的价钱,给双红拿了些钱,叫买点干黄花菜干笋及香蜡纸炮等几样过年必备易带的东西。双红平常没买过东西,本不想接钱,可想双云在镇上,又能省玉勤去镇上一次,便接了去。世明只对玉勤说雪多路滑,本就有东西要带回来,不该叫她再买。玉勤说两个丫头一起,不碍事的,怕越是临近,东西就越贵,早晚都是买。双红大了,不让上街办点事,越发见不得生人。春福这时也已放了假,见双红去镇上,想跟着一块到镇上玩玩,可见世明在旁,只没敢开口,心里嘀咕一回,还是跟着山军及别的几个男孩子一起到山上捉兔子去了。

双红到了学校,找到双云,把钱交给了她。两人带着收拾好的衣物街上各处买东西。双云前边走着,记下双红说过的各样东西,一样样买了,在镇上一年半,往常买些小东西,真学了不少讨价还价的本事,比村里来的大人都买的便宜。双红在后跟着,想果然没有料错,见双云买了,又说把剩下的钱还带回去交给玉勤。双云只是不依,说买够了就行了,就说没有剩钱,拉着双红用剩的钱买了一个粉色头束和一盒香脂。双红仍很喜欢,只说怕爸妈知道骂了。双云说东西买齐了,不用怕的,问了就说捡到的,不问就算了。

快午时,村里上镇的人渐渐回了,双云才带着衣物并买回来的东西回了村。一路上雪多路滑,这会日头照了一晌午,且有很多人走,路上雪已化了一层,滑得很。双红从来没有带那么多东西走这样的路,几回险些滑倒。好不容易到了村头桥上,她把包袱放到石头上,气喘吁吁的说:“姐,歇一会吧,这东西提远了沉的很。”双云这时回家心切,一路上也没有要歇,只不愿在这里多等一会,又催:“一口气就到家了,多大一会儿不能歇呢,坐这儿要冻烂脸的,到家洗了抹了香脂就不怕了。”双红看双云也是累,可想她已经快一个月没回家了,又起来说:“妈也该等急了,到家再歇也好。”

两人还没抬脚,竟见梦妍挎着篮子下来到了桥头。双云又放了包袱,笑问:“吆,梦妍长日子不见倒勤快多了,都快到饭时了,你这是干什么去?要洗衣裳?”梦妍笑答:“是你在镇上念了两年书,眼高了,你哪一回来了又去我不看见呢,你没看这会正暖和,我到河边把我爸的衣裳洗了。”双红问道:“你爸呢?”梦妍笑答:“到队里交帐去了,一会就回来。”双云笑说:“山上都不少什么,交什么帐嘛。”梦妍说:“你说的好听,一片树叶不少,队里也要找点岔子扣钱。”双云听了惋惜一回。双红见梦妍两腮各有一片红紫,又问:“你的脸怎么了,是擦的胭脂还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都紫一片了。”梦妍又说:“你还不到二十眼就全花了,我这是冻的,这山头不如村里有个什么挡风的,出门口就跟野外一样,年年都是这样,你今年才知道?”双云凑近了些看了,猛的心疼一回,说:“傻妮子,都快烂了,怎么不好好躲躲。”梦妍看她惊奇,反不足为怪,笑说:“躲什么,年年都是这样,过了年入了春就好了。”双云听她说的这样轻巧,笑说:“这样就更傻了,人家过年白白净净,你弄个大花脸,这冻的都是没防住,你脸上涂点什么隔一层就冻不到了。”她说着,掏出了兜里新买的香脂。

梦妍见了惊喜一下,忙说:“怎么这个能管用?”原来她一个冬天长在家,一个集都没赶过,双云买的香脂双红在家里用,别的姐妹过去蹭了抹,她也不知道。双云开了盖子,指甲划开金箔封口,抹了一点在手指上,说:“管不管用抹了比直冻着强些,反正我和双红都没冻烂,你先试这一点。”说了,凑近给她抹上。梦妍站着不动说:“真个双云对我这样好,等我脸不冻了,你嫁了我送你去。”双云边抹边说:“还是别等我了,你先嫁了吧,嫁过去生个儿子,天天在被窝捂着,就冻不住了。”梦妍听双云臊她,想立刻去拧,可正抹着,动弹不得,只得说:“死双云,半年不说一句话就要趁空敲我,等下回再路过这里,不放狗下来咬你两口,我就去何字旁的人。”双云为她抹了左侧又抹右侧,笑说:“就是少见了你,才叫你记得我呢。”梦妍只觉抹了一层香脂脸上舒服多了,笑问:“双云,这个哪里买的,多少钱?”双云一笑说:“不告诉你,反正不是偷的,你有空赶集找找就找到了。”梦妍见双云说得那样开心,心气反低了下来,只说:“你不说我也找不了的,我爸从不叫我赶集,都是他去的。”双云笑说:“你爸是怕你被人拐了去吧?他可就你一个。”双红在旁看她们说笑,听梦妍说去不了镇上,想自己还有小半盒,于是说:“你去不了不要紧的,我家里盒里还有一点,你一个人用够好多日子的。”双云也说:“真的呢,两盒都差不多,那个抗冻还好些,有空我给你送过来。”梦妍听了心内极谢,忙说:“你估计能值多少钱,我备着给你。”双云笑说:“不值几毛钱,你自己用就好了,别让她们知道了,我这里还有一盒,都够用的,不拿来给你,只怕她们见了,也会借去的。”三人说笑一会儿,双红已歇过来了,见时候确不早,便说:“光顾唠了,看日头都到那儿了,该回家了。”双云说:“梦妍,是的呢,耽误你下河洗衣裳了,快去吧,你等一会还要做饭的吧。”梦妍笑说:“不误事的,早晚就这一点事,还能做不完?”双红又说:“你快下河吧,就这河边的冰都不化多少。”梦妍笑应:“化不化有什么,我两棒槌就敲开了。”几人各自拿了东西上了桥。

此时玉勤正在院里等得心焦,一见她们进院子,便说:“双云,酸妞早就回来了,你怎么就拖到这会?”双云只答:“她的东西她哥前天就给她带回来了。今儿双红去了,又去买东西,回来路正难走,就晚了。”玉勤听她说,更是心疼,忙又说:“快把包放回屋里吧,瓶里有开水,喝几口暖暖身子。”双红把她提的东西放进屋却不见了世明和春福,连热水也不喝就到玉勤跟前问:“妈,爸呢,春福也不在家,外面玩雪的没有他呢。”玉勤说:“人家都闲,你爸怕开春雨水不够,把山脚下的地头地边翻了一圈,正跟春福把地边的雪往地里堆呢。春福早就出去玩,你爸又把他叫回来,只怕他没干过活禁不住。”“去了多大会了?”双红又问。“你走没一个钟头就去了”,玉勤又答。

双云把包放进屋里,喝了几口热水出来,一听春福和世明翻地堆雪,因有些日子没玩了,也不顾累,便笑对玉勤说:“妈,爸在哪块地,我也去帮着吧。”玉勤见她野性不改,没好气地训道:“你也不嫌累了,你爸都快回来了,还去做什么,没处去,把院子再扫几遍也干净些。”双云不想刚进家门就吃这么一训,双红冲她做鬼脸,又是气又是恼,只不好说。双红趁空笑说:“姐,爸和春福快回来了,我们做饭等着吧。”双云想刚到家不能惹玉勤生气,也笑说:“好,我做你烧锅吧。”双红笑说:“你好多日子没做饭了,爸吃不惯。”玉勤听了又训:“好好做饭,才累了手脚,不能激慌。”双红饿得肚子叫,不暇听那几句话,只答一声“知道了”,忙进了厨房。双云也立即跟了进去。

不一时双云双红做好饭,世明和春福扛着木锨提着粪兜回来了。玉勤也放了手里的活,洗了手,招呼世明和春福吃饭。一家人有些日子没在一起吃饭了,个个都很高兴,双云双红春福三个更比平常亲近许多,吃饭时有嬉闹。世明敛了平日的脾气,连一句严厉的话都没说。一家人很久没那么和美,玉勤自是很舒心。

饭时过了,春福玩雪去了,世明回屋吸烟歇着。玉勤因想双云双红一晌午走路累的很,叫她俩回屋歇着,自个洗了碗筷喂了猪。双云双红回屋歇脚,两人躺在床上,刚开始还能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聊,真是累得重了,不一会都睡着了,连试抹香脂看头束之类挂在心头的事也都忘了。双红再醒时已是天黑了,一想新买的香脂头束都没有试,懊悔不已,可为时已晚,只得给双云掖严出来帮玉勤忙活。与往常无异。

年关一天天临近,各家置备年货,玉勤也是一样,因要留出双云上学的钱,比村里别人更紧。今年虽然收成还好,可各家还是紧巴巴的。然而穷人自有穷人的一套做法,除何世理兄弟两家稍宽裕的之外,都是差不离,谁都不相说,也都心安理得。比先前红薯麸皮都填不饱肚子的日子,好到天上去了。

腊月二十就是双云双红的生日。玉勤比往年更早把所需年货买了回来,今年双云双红十七岁,早把东西置备好,也好叫她俩过一个有滋有味的生日。终究将近成年,不可与往年一样。双红也觉着自己是个大人了,村里人跟她说那些话也更在意了。双云却诸事不放在心上,把香脂给梦妍送去后,仍今儿找这家丫头去聊,明儿找那家丫头去玩,整个何家湾走了大半个,又有镇上许多的新鲜说给她们听,村里一些女孩子平常就喜找双红玩从镇上带回来的东西。这会双云回来,她们也都更喜,不几天都熟热了。世明虽很看不惯,怎耐双云很多日子没有回来,又是年底,不免敛了些怒气,叫玉勤背地里数落几句也就算了。

腊月二十这天,玉勤亲为双云双红春福三个煮了鸡蛋,又给双云双红做了平时喜吃的菜,熬了红枣粥。双云双红也知今年不同往年,都十分开心,真觉得长大不少,一句错话都少说了。世明见她俩比素往更顺,也就安了心。

至晚间,玉勤回屋把纺车上最后一点棉纺了。双云双红刚收拾好厨房,外面便飘起了大雪。她们回里屋叫玉勤早歇了,又回了她们的屋。她俩关严门掖严窗,都月兑衣上了床,这会自然有很多话要说。“姐,知道妈为什么今儿那么对我们吗?”“谁不知道呢,妈就是要说过了今儿我们都是大人,不能再当小孩子惯了。”“才不是呢,前几天婶子大妈们过来,说要给你张罗人家,妈说等过了年再说,还小呢。指不定过了年,妈答应她们,你留几年也难了。”双云从来不理玉勤与村里娘们之间的事,只当双红说梦话,“你哪儿乱说,妈还叫我到镇上上学呢,才十七岁,妈说金雀二十才订的亲。早呢。”双红听她这样说,连编带猜地说:“你不信吗?迟了两三年,早了明年,爸妈就能给你订下了,等着看吧,你要是能留得住,我以后都做饭给你吃,不用你动一回手。”“说话算话,妈答应了,我不依又能怎么样?”双云不以为然,立即要打赌。谁知双红很不服,“你不依,能飞了呢,按爸的性子,你不依,饶你一回才怪呢。”“我怎么样,你也要跟着怎么样,最多比我强不了多少”,双云越听越腻,索性蒙头睡了。

十天一过又到除夕,山里人的年虽不比城里人那样新鲜好过,可毕竟已不再是为吃饱发愁的日子,日日乐和也就过来了。何况平日里多花心思挣钱的人家已很有模样,再说何家湾不比别村,上镇顺路,置备的年货都比别村多,除镇上一街人,整个乌洼镇数何家湾人的年过的丰富。何家湾的人因此得意不少,就这样的日子虽不多好,甜水沟的人十年八年也难过上。

转眼年过了元宵也过了,雪已化尽几天,天地都格外明净。玉勤仍叫双云上学,用年前攒省下的钱为她交了学费。正月十八,双云便卷了衣服带了吃用去了镇上。双红仍在家帮着操忙内外,见世明没有为双云上学的事说一句不依的话,心下乐了好几天,做起活来格外尽心。

正月底,除了何世财和何世旺外出满乡里倒腾点药材,别的爷们都没出村的。地里的草刚到旺长时节,家家只要不残缺重要人口的,短了三五天长了七八天便把那头茬治了干净。开春又是染浆织布的时候,先年都是等初九庙会过了,各家爷们走后才动手,可近两年队里要等上边通知,分工不太定个时,早晚十天半月都是有的。若是下半年,早了在夏末,晚了能入冬了。所以村里娘们多有些在正月底地里刚腾开手就动手的。玉勤有双云双红两个日渐长成,凡要备的都是要两份的。正月二十八,她便找了田妹和柳枝,她俩都是各有一个丫头,田妹离的近,柳枝又在纺织上极巧的,平日又很合得来,最近几年都是一起的。

玉勤田妹和柳枝三个染浆过了晒了线,白天便在田妹院里忙。双红在家应各种杂事,玉勤便很少回去,只隔两道篱笆一条路,跟在自己家里一样。倒是双红忙了家里的,便要到这边帮着倒线。柳枝是经线的主心骨,染浆的事玉勤连她的包办,这几天到了这一步,当然忙得多,连秀娟也常来这里学活儿。一时间,田妹家里除了山军外,只有女人出入。

刚忙了柳枝的,玉勤一心想把自己的忙了,可刚轮到她,刘家井便有事要去。金雀年前定亲,年后镇上就要办事完婚,日子定在了二月初三,二月初六金雀要携婿回门。刘家设宴迎婿,玉勤是个做姑的,不能不去,因那边两个侄媳都有了喜,人手不够,还要从头忙到尾。家里的活一刻也不能撂下,还有田妹的线都倒好了排在后面,她要去忙两天,经布各事就只有交给双红了。

初五大早,双红知玉勤和世明都要到刘家井帮忙,便早早做了饭。饭后玉勤帮着收拾碗筷,喂了牲口。家里忙妥,她便带着双红到田妹院里来。何香还在做着早饭,田妹在西屋拾掇,因今儿玉勤的最多,又把木楔加固了一次,把线整齐的摆在墙边,拉出线头系好。她鲜有见玉勤带着双红一起来,便笑说:“嫂子,今儿那么早,双红要学活儿,这里还没开始呢。”玉勤进了屋,说:“今儿不同前几天了,我侄女金雀前天成婚,明儿就要回门,两个侄媳妇都赶上有喜,忙不开。我和她爸都要过去帮着,双红这两天都要替我了,让她跟着学一点,也少见那么巧的事,今儿刚好轮到我。”田妹一听此事,又笑说:“噢,我都知道了,年初我回小田庄的时候,大姐跟我说侄女过些日子要成家了,没想到都过去两天了。”玉勤又说:“可不是么,人家镇上等不及,说今年两人都合适。金雀都二十多了,哥嫂都愿意,就一鼓气把事办了。明儿就回门,今儿各样事都要准备好,我不去怎么成,就算为了两个孙子,也要去的。”田妹又笑应:“那是呀,谁家的孩子办喜事还不都忙三亲六顾的,七大姑八大姨,十几双手都帮着还忙不过来呢,好几年才办一回,先紧那边才好。只怕大姐比你还急,她离得近都该去过了。”玉勤出屋看了一眼,又进去说:“她爸在外面等着,我得去了。”田妹说:“你快去吧,这里有我呢,双红何香都能当大人。”“那好,今儿你就多操心了”,玉勤又嘱咐双红说:“好好跟着你婶学着,老大姑娘了,手不能再拙。”双红只说:“妈,我能做这些活。”田妹笑说:“嫂子说话要公道,双红什么时候笨了,我那时还不如她呢,她不光学的好,连字也认出不少,你那会可像这个样?”玉勤又笑说:“那也得用心学,可不能到了人家连针都提不住,像个什么呢?”说完便出了屋,田妹双红也都跟了出来。

村里多数人没过饭时,柳枝还没过来。田妹何香山军都在吃饭。双红虽然知道今儿与昨儿一样,却不知如何下手,只把屋里收拾得更齐整些。不一会,何香吃了饭还要在屋里忙,双红便要过来帮着洗碗筷。何香只觉不自在,忙说:“双红,你还是在一边歇着吧,我自己就好了,轻得很。”双红从来把何香当亲姐妹一般,笑说:“你还跟我让哩,错了这一会,我那边忙不过来,你叫我,我也帮不了你,你要是帮我,我也不让半句。”两人都笑,何香仍不让双红做,“你别沾手了,待会还要来回拉线。”还是田妹进来说:“吆,你们俩都那么大了还这样呢,我们那会有了东西就是饿得肚子叫,也得让一回呢,快别争了,忙了这里要到西屋帮忙。”“一共就这几双筷子几个碗”,何香边洗边说。不一会两人又一同出来用胰子洗了手。

不一会,柳枝过来了,只有双红不见玉勤,便笑说:“双红,你妈就这么把班交给你,她回娘家了吧?”双红忙说了缘由,柳枝想定很是。田妹过来说:“双红可比嫂子还强些。”几人即刻动手干活。柳枝何香两头接线,双红来回拉线。柳枝是最懂的,她一边挂线,一边教双红怎么走。田妹在旁看着,有断的忙接上。双红不觉得很难,昨儿来做的也是这个,不过是拉着线几步同样的路来回走,该起红线时起红线,该落蓝线时落蓝线,一点也不混淆。

柳枝和田妹平时都最喜双红勤快肯干,待人和气,不似双云那样不接话。两人与双红一起干活,不一会就聊开了,田妹说:“双红这丫头就是能,心又灵手又巧,什么活一点就破,过两年,再没能为难的事了。”双红笑说:“婶子笑我呢,昨儿见过了这样的花,又做了好大会,今儿又都忘了。要不是你们在旁边看着,早乱成一团麻了。”柳枝忙说:“这丫头就不说实话了,这样的活我跟着我妈学了三五年呢。你三五天没过要是全会了,那成什么了。秀娟那丫头我手把手教了好几回,到这会拉了线还不知道往哪个楔子上挂,真个能跟你一样,我也不给她备下那些,叫她学会,自己织去。”田妹在另一头边接线挂线边说:“是那个理,我这眼看四十的人了,遇着新样,没人帮着还是不敢下手,双红这两天就懂那么多,可见不用两年就不用教了。香儿这丫头就不行了,只要我在家,连针也不愿捏一捏,怕是到三十岁还找不到人家。”一席话,别人不说,何香差点急了,只拖着嗓子叫“妈——”。柳枝在旁打圆,又说何香是个好丫头,针线过了门学着就会了。

双红撑着笑,一边拉线递线一边说:“婶子说我总是重了,连我妈都说我做事不用心,脑子又不好使,到镇上就叫双云去了。说我干活手指像棒槌,又常懒,照这样下去,到哪儿也没人要,去甜水沟也作难呢。”柳枝听了“啧啧”叹说:“这话越说越没谱了,我们双红这等丫头,不找婆家还不论,要是真找,少也得拣个十家八家的,不三不四的看也不看就叫他回去。你妈还说那样话呢,花儿一样,说的什么也不是了。她要不如意,就拿我家的秀娟跟她换,连我织的那些布都贴过去,真要定了甜水沟,就是你女乃女乃活过来说愿意,我也得跟她吵。”屋里人听了都笑了。田妹说:“不用吵,怎么也去不了甜水沟。”谁知何香听她说的话不入耳,又说:“怎么不能,你平常还叫我去呢,双红要是去了,我也跟着去。”屋里又是一阵笑。

双红忍住笑说:“你也只是说,我要是先去了,怕是你哄我一回就不去了呢。”田妹说:“香儿要还这么说,先叫她去了再说。”何香只是干气,却不跟田妹再顶,话也不说了,仍仔细接了线挂在楔子上。柳枝见她们娘俩不说,接着笑说:“你们可别争,这亲还没订下,就争着去,说错了一句话,接下来的布没人织了。”几个女人又笑仍接着干活。

中午时候,几人如时散了,双红是最忙的,春福放学回来就要做饭,饭后让春福紧早上学,她又接着洗刷,喂猪饮牛。家里忙完仍到田妹这边来。柳枝也接着到了,秀娟听说双红在,跟了过来,算是又多了一个人手,几人说笑几句便回屋动手经布。双红年轻手脚比玉勤田妹还利落,拉起线来回走又快又稳,晌午的时候就比昨儿一整天还多,下午虽仍是说笑不断,还是跟上午一样快。太阳还有一竿子高的时候,线便经完了,几人卸线卷团,一个线团有十多斤。

双红没想那么快,又知接下来是田妹的,便问她要不要接着干。田妹笑说:“傻妮儿,都什么时候了,你来回走一整天了,该歇歇了,再干身子就吃不住了。你妈原打算这是一天的工,那么快就做完了,够累了。我家的没你家的一半多,明儿老早就完了。我先把线摆好,线头找出来就好了。你先把线抬回去,别碰脏了,明儿你妈回来,还要装机织呢。”柳枝也说:“到底双红在家忙惯了,实在不知累。”双红只说:“也不多累。”何香和秀娟过来拉双红,都说:“干一天了,手脚不酸吗,玩一会,明儿一早这剩下的就完了。要不是你,怎么也没那么快。”双红却没心思去玩,笑说:“日头都快落了,只有我一个在家,几个张嘴的活物还等着我喂呢。拖到黑忙不完,你们俩就见不着人影了。”秀娟很较真,“你可别说,今儿我就给你做个伴,我看你有多忙。”柳枝在旁说:“这会偏那么说了,早怎么不学得双红一样呢,天天想着去玩,那么大了,哪有天天玩的事?”一家娘俩说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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