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圆节不如团圆意周全人难寻周全策
十七日清早,太阳准时爬上了山坡,又是一个晴天,还是冷得很。早饭过后,双红仍回了里屋。树根想起昨晚的事,到西屋跟田婆说了。田婆想双红自入了腊月好像还没见过燕子,免不得要挂念,还是去一回看看好,又怕雪多路滑,只嘱咐树根说:“双红要去柳兰家,你也跟着一起,雪地里看不见哪里有一块石头就磕着碰着了,你扶着她过去,一会还回来。”树根听田婆应下了,连连答应“知道”。双红在里屋也听得见,不等树根回屋去说,便趁空出来向田婆说了要去柳兰家的事。田婆当然笑色答应,要树根一起跟着去。双红自然也是应“好”。
双红见田婆应了即刻要去。树根前面开了院门,两人出了院子踩着雪“咯吱”着一路去了。这时虽是个晴天,路上的冰雪一点也没有化,跟干路时一样,却滑了很多。双红已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走这样的路自然十分吃力。树根一旁搀着,不敢半点粗心,几乎是一步一步挪过去,且挪三步还要歇一步。路没走一半,双红没觉什么,树根身上都冒了汗了。平时片刻的路两人走了一刻钟才算到了柳兰家的门口。
双红向里看了一眼,只见院里被扫得干干净净。树根让双红站稳,上前推了院门,说:“嫂子在家呢,进去吧。”双红应了一声,进了院子,树根仍紧搀着。两人正走到院子中央,只见田文氏从堂屋里出来。双红忙住了步,笑说:“婶子,这会回去什么事呀,嫂子和柱子不是都在家里?”田文氏看她挺着个肚子过来,顿了一下才说:“我天天看看就回去了,没什么事。你快进屋吧,这身子走路都怪难的,日子赶在什么时候呀?”双红笑答:“还早呢,要等正月底。”田文氏又看了一眼说:“这身形倒跟柳兰怀着柱子像的,像是个小子。”双红只笑说:“生下来才知道呢。”田文氏忙又说:“不能在外聊了,柳兰在屋里,你们进去吧,我也要回了。”双红又笑应一声“到了不急呢。”田文氏看树根半天没一声话,没有再应,出了院子回了。
柳兰这时正在里屋逗着燕子玩呢,他俩正为争一个米花团闹着。柱子是个好吃的,燕子虽小,然而也知道米花团好吃,刚能走路便要赶着要夺。那柱子一会给了她,一会又夺下来。惹得燕子又要夺。柳兰只在旁看着,买的有好几斤,两人要吃时却只拿出一个。她正看着,只听院里田文氏跟双红说话,忙下了床出来,见双红已到了门口,便笑说:“双红,有些日子没来了,快进屋吧。”双红笑说:“嫂子在家是闲着的,要是忙的有要紧的事,我就来的不巧了。”柳兰笑答:“有什么忙的呢,不赶集就是闲着的,哄着孩子们玩,也不急得慌。”
说话间双红由树根搀着跟柳兰一起进了里屋,见燕子手里正拿着一个米花团跟柱子玩呢,笑说:“嫂子,他俩有事玩了。”柳兰笑说:“天天都不闲着一会,吃的玩的都要争,大的不讲理,小的也不懂事。我也管不住,看着他俩闹,除了这没别的事。”说了,拉了一个凳子对树根说:“你也坐着吧。”树根扶双红坐在床沿,接着他便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双红见屋里没大民,笑问:“嫂子,大哥到哪儿去了?”柳兰应道:“昨儿玩了一宿的雪,半夜里拉了几回肚子,一早给他煮了两个热鸡蛋吃了,这会又跑出去玩了。什么时候都不能理一点正事的。”双红又笑说:“有你在家,大哥天天都过得舒心的。”柳兰苦笑一下说:“还舒心呢,天天玩什么都没完,吃什么都没够,一点正事也不能问,连水都懒得打一桶。还不如这两个小的倒好,不过是吃的玩的争一会,过一会还是好的。”
这时燕子见有生人来,直往柳兰怀里钻。柱子也不争着要吃了,见树根在旁,拉着就要去一起玩雪。柳兰连声喝住,他才作罢。双红笑说:“嫂子,天天照顾他们两个,操碎了心呢。”柳兰把燕子楼在怀里,说:“操什么,没个孩子在家里玩闹,倒觉着空得慌。这么着也好。”双红又笑说:“嫂子既这么说,我生了以后也不用怕孩子闹了,想是惯了就行了。”柳兰说:“你也不用孩子闹着,有婆婆在家里,什么事不为你做得好好的呢。哪一点用得着你费心?那时闹的还不如这会闹的,肚子里有动静了?”双红又说:“嫂子尽是笑我了,还得一个多月呢。”柳兰说:“这就快了,数天也出不了正月,也得仔细着,凡是小子都比丫头在肚子里多闹几天,要耐心等着,时候越长,那孩子就越有出息。”双红只应:“那些还都早呢。”树根看着她们说话,见双红没提燕子生日的事,他也不好插话,柱子在旁一会推他,一会挠他,也不好说。
柳兰想双红多日没来,便把燕子交给双红说:“宝贝,叫小姨抱一会,十几天不见,都要想了。”双红苦笑一下,接到怀里,那燕子见她们聊了一会,已不那么躲着了。柳兰见了说:“这孩子是有点懂事了,你来一会她就不避了。”双红笑说:“燕子来甜水沟有一年了吧,见了我那么多回早该认了。”柳兰又笑说:“不是吗?一整年了,十三才给她过的生日,过的真快呀,去年你还是个刚过门的新媳妇,今年都快要做妈了。”双红勉强一笑说:“那时候也都多亏了嫂子了。”柳兰听了这句,也不顾树根在旁,只叹说:“嫂子是过来人,什么不知道呢。谁还没有走窄的时候,不管多难,撑着走过去,到头来都是好的。想想女人一辈子,不过是伺候一个男人,再生个孩子过日子,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双红听了这句,不便又想起双云来,眼里瞬时闪了泪,又忙一把擦去,说:“嫂子说的是呢,我那时不决心过来,燕子只怕也没今儿了。”
树根在旁看着她们说话,虽插不上一句,看的真切,见双红像触了旧事,眼里也有了泪,还勉强撑着说笑。他想了田婆临来是嘱咐的话,顿觉心慌起来,见她们都一时想着过去的事,又见燕子在双红怀里快睡着了,趁机说:“双红,小丫头好像要睡着了。我们来了好大会了,该回了。”柳兰一听便知树根的心思,将燕子接在怀里,说:“真的好大会了,大妈他们在家里该等急了,要是她怪罪,我就担着不是了。”
双红见燕子乖巧模样,悬着的心思也就放下了,抹了眼角的一点泪,笑说:“嫂子,我们是聊了不短了,我妈在家等着,一会就心急了。”柳兰起了身说:“也好,她在家天天盼着你生一个好宝贝呢,我们以后唠的日子多呢。”双红也起了身,说:“嫂子,燕子以后还要让你费心了。”柳兰只笑答:“看你把话说到哪里了,都是亲姐妹一样的,这点事就费心了?你只要好好在家准备生孩子就好了,这里的事都不用操心。”双红对树根说:“回吧,妈该等着了。”树根只应:“该回去了。”柳兰把他们送出院子,说:“仔细路的,雪多路滑。”树根说:“能仔细着。”双红只叫:“嫂子,你就回吧,外面天冷了。”柳兰看他们走出了远了,才抱着燕子回里屋。
双红与树根回到家里,田婆真的等得急了,一见双红进院,忙心疼地说:“哎吆,去了那么大一会,这外面寒气重,不经意就冻住了,快回屋躺着。”双红笑应:“到那里一人一句就聊住了,忘了有多大会了。”树根仍搀着双红,说:“是聊住了。”田婆忙又说:“回屋好好歇一会,盖上被子捂着暖和。”
双红回里屋躺下,能外面真的有点冷,长久没出去走动过,一来一去的,吸进了凉气,刚躺下便觉得头有点晕了。好在去看过了燕子,盖上被子静养了一会,静静睡着了。在睡梦中迷糊得很,几次差点被惊醒。树根只坐在床边,没离开半步,到中午给双红端了吃的送到床前,仍是在床边守着。
自十七那天去柳兰家回来之后,双红想着燕子在那里吃的睡的玩的都好,而自己又离生的日子不多了,那边的事也就放下了。田婆见双红安心在家养胎,喜的几乎乱转,天天满心的喜,又是照顾老根,又是做一家人的饭,又是年关忙不了的事,一想到过了年就能抱上孙子,反而不觉有一点累。每天恐自己忙不过,又安排树根做这做那。树根自然每样照办,围着双红不敢离半步。
转眼祭灶过了几天了,腊月二十八,各家各户都忙好了过年的吃用。晚饭过后,田婆收拾好厨房,对树根说:“你锁了院门到西屋给你爸倒杯水,我去看双红歇了没。”树根知她每隔几天都要在晚上看看双红,应了一声“我知道”便去了。田婆关了厨房门,往里屋来了。
双红这时正因除夕将到,想燕子不能与她一起过年在灯前抹着泪。猛地见田婆进了屋,忙擦了泪,笑说:“妈,家里的事都好了吗?”“都好了,总的也没有多少事”,田婆又近了一步问,“双红,怎么了?又想你妈了?”双红又一笑说:“我好着呢,我妈要是知道我在这里不好好养身子,也会生气呢。不想她,她才放心。”田婆听了,也带着笑说:“是呢,你好好养着身子,家里人都放心,家里的事都不用你操心一点,有什么话跟妈说,缺什么吃用了,跟我提一声就好了。”双红又说:“没什么,我什么也不等用。”田婆知双红必有事不肯说,又近了一步,说:“双红,有什么不了的事跟妈说了,憋着不好。”双红忙应:“没什么。”田婆坐在床边,又说:“双红,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话说了,安心过年,过了年你就到时候了,这一节子要是心头结着疙瘩,对你对孩子都不好。”双红听田婆这么说,依枕半躺着,想了好一会才说:“妈,燕子去嫂子那里十个月了,别的孩子都跟亲妈过年,我姐不在了,还有我呢,也不能委屈了她。一年到头都在嫂子家里,该怎么说呢。”田婆听了这句,嗓子竟如一时咽住了,想是双红看着别家团圆,说这样的话必是出于心,好一会才试探地问:“你想怎么办呢。”双红稍坐正了些说:“妈,我想让燕子回来过年,你看那样好?”田婆听了,顿了好一会,才说:“双红,那么想是好的,谁家不想过一个团圆年呢,只是一时难呀,你爸病得起不来,树根顾着里外,你身子都有八个多月了,哪有个闲人照顾她呢。燕子长久没回来过,又认生,来三五天都是要哭闹的。话又说回去,柳兰一年养到头,虽不是她亲生,她比亲儿子还疼。我家要是抱来过年了,她落个空,是什么滋味呢。要是燕子真来了,在这里吃不惯住不惯,哭闹出了什么病,两家都心疼,受罪的还是孩子,在她那里好歹都是熟人,过得也都安心。”双红听田婆说的句句在理,想了一会,仍没个十全的办法,只得一笑说:“妈,你想的是了,要是真抱回来过年了,嫂子也会不安在的。”田婆见了双红的笑,悬着的心才略放了下来,又说:“养了一年的人,谁也舍不得,以后咱家日子过稳了,再把她接回来,以后过年就有团圆的日子了。”双红忍了泪,手抚摩了一下肚子,不再说什么。田婆安慰说:“你就躺着好生养着,把这一节子挺过去,出了正月就好了。”双红应了一声“妈,我知道了”,又放了枕头躺下睡了。田婆起身出了回了西屋,又嘱咐树根别在双红面前提孩子的事。树根应了,回里屋睡了。
次日便是大年三十,树根一大早起来贴了对子门神,给牛拌了草料,接着又在院子里劈柴。田婆更是忙的不堪,屋里桌椅都要擦抹,室内室外都要打扫,做了早饭之后,便要焚香许愿。田婆树根都忙,然而双红却是闲得很,一大早起来,堂屋里到厨房里,厨房里又到堂屋里,都是干站一会,一件事也插不上手,只是按田婆说的拜了一回彩虹娘娘,饭后仍是闲着的。
中午,双红已在床上躺了半晌,起来洗了手帮田婆包了几个饺子,饭时替田婆上一回香,饭后仍是歇着。赶在年关,各家串门的少了,反比平日更平静。傍晚时候,伴着几阵断续的鞭炮声,又恢复了平静。树根一家煮了饺子算是年夜饭。老根田婆心里都是喜气,过了这些年从没有今年的如意。
晚饭过后,双红仍一人早回了屋,灯一直点着,在年夜要等一家人全都睡了之后才能熄。田婆洗刷了锅碗,服侍老根睡下,仍安排树根许多的琐事,生怕忘了一样。树根给牛拌了草料,锁了院门,又到厨房堂屋上了香,祭了各神,这才插了门进了里屋。
双红正一个人在屋里想往年的事,睁眼闭眼都是双云的影子,眼里不知不觉间竟有了泪了。她见树根进来,因在除夕喜气的日子,不能形悲于色,忙提了神,笑问:“什么都忙好了吗?爸妈都歇了?”“都忙好了,妈也回西屋了”,树根走到床前见双红眼角闪了泪光,又问,“怎么哭了?想家了?”双红笑答:“大过年的说那样的话,想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回了。”树根没再问,只月兑了衣服躺在了双红的身边。双红给他盖上了被子,说:“早点睡吧,明儿是初一,还要上坟。”树根应道:“怎么也不会晚的,什么都不误。”他说了抬头吹了灯。
年复一年,规矩如旧,各家闲过了正月初一,初二便开始了走亲访友,年轻媳妇都要忙着回娘家了。双红有孕在身,离何家湾又是六七里的雪路,虽早想见玉勤,也只得打消了回何家湾的念头。树根因想及八月半时的那些事,恐应对不了,也没提去何家湾的事。田婆竟没责怪,只说何家湾该是知道这里快生了,雪天去不了也是常事。等双红生了,报喜的时候再去也不晚。因此嘱咐树根仍要百般细心。
再说玉勤自初二那天从刘家井回来,从玉敏那里知道双红在柳兰帮衬下胎养得很好,十分欣喜,想树根会来,然而初三一过,她便料定不会来了。她掐算着双红怀孕已经有九个月,行动一步都要扶持,老根早已病倒,家里离不来一个人,树根自然是抽不出空来的。甜水沟来不了一个人,然而玉勤却很心安,盼着树根哪天能来报喜,早打算好了将正月里的鸡蛋都留给双红了。世明也知玉勤的心事,没提过甜水沟那边来人的半个字。赶在年关,家里人的生活也跟平日无异了。何家湾无事叙,还需回大年初二的甜水沟。
早饭过后,各家媳妇备礼回娘家都是忙时,双红早没了那个打算,放了饭碗仍是躺床上歇着,这日子在院里抬脚走一步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几里雪路了。田婆收拾了厨房,一会到西屋跟老根说几句话,一会到门口往外看看大丫二丫来了没有。树根见田婆双红都没提去何家湾的事,也就不作那个打算。饮了牛之后,还是要回屋陪着双红。
双红坐直了身子,问:“树根,今儿你不去舅舅家吗?正是时候的呀。”树根只应:“妈说还是在家的好,你身子不便,等一会大姐二姐能还要过来,怕忙不过来。再说又不是亲舅,有一年没一年的,过了初五等路好一点再去,那样还快些。”双红听着觉是,又说:“你今儿没事,你马上就到嫂子那里去一趟吧。”树根很是不解,问道:“今儿什么事要去她家?”双红答道:“我想她马上该回金柳村了,燕子只怕没个人照顾,接过来也好。”树根忙应:“嫂子明儿才去,今儿是柱子女乃女乃去大民的姥姥家,她一家人不是一天出去的。年年都是一样。”双红不再操那个心,只说:“既那样,你明儿再去吧。”树根又应:“嫂子都是跟大金子一起,都是在初三。”双红不再说,把枕放下来,拉上被子,躺着睡了。树根在屋里坐一会,又到外面看大丫二丫来了没有,一晌午田婆和树根看了数次,还是没见她们来一个,她俩不来,家里再没个客人,一家人一天都是闲的。
傍晚,田婆等了一天没见大丫二丫来一个,心下稍有不安,还是早早做了晚饭。等一家人吃过,天还是很快黑了,又起了点风,很冷了。双红回到屋里,点了灯,刚往床上坐下,想八月中秋和腊月赶集的时候,柳兰回金柳村把燕子托给大金子和二民媳妇一天才去的,心里如长了草一般,片刻也不得安在,刚倒的一杯茶也没心思咽半口。
不一会,树根忙了院里进屋。双红起了身说:“树根,你去到嫂子家里看看吧,问问她明儿什么时候去,好早点把燕子接来。”树根没想双红这时候还操心着那个事,看外面已黑了,只得为难的说:“她回金柳村是明儿的事,今儿都黑了,还是不去了吧,明儿我再把燕子接回来。”双红这时无论如何却放不下心,又说:“今儿先问好了放心,她天天都睡得晚的,我们早吃的不是刚吃过吗。你去跟她说了,叫她别操心明儿燕子的事,抱这里来就好了。金柳村离这儿挺远的,她明儿去的早,要是去了再耽误她一会,时候就更不够了。”树根听了,竟再没一句回的话,想了片刻只说:“也好,我就去,你就先躺了歇吧,我一会问了就回来。”说毕,出了屋。双红在屋里悬心等着。
树根出了里屋,正走到院子中央时,被田婆出屋拦住问:“双红刚才在屋里有什么不放心的叫你去?”原来刚才双红树根的话田婆都听得见,没想树根还真的依了。树根只答:“她想趁明儿柳兰回金柳村的空把燕子接回来一天。”田婆忙说:“忙说,你就快去吧,晚了柳兰就歇了。”树根听了忙开了门快步出了院子。田婆这时回屋,料明儿大丫二丫必会过来,心下许久都是难安的。
树根离了家,踩着雪趁着微弱的雪光,快步到了柳兰家的院门外。他在院门口看里屋的灯还亮着,上前推了一下,果然还没关,于是轻推开刚好能过人的缝进了去。柳兰这时刚把燕子放睡下,正要出屋锁了院门回屋睡了,只听得院里有脚步声,忙下了床。两步上前开了门,只见树根到了门前了,很吃一惊,忙问:“树根,来的刚巧了,再晚一小会我就要锁了门了。你什么事,是双红生了?”说着,退了两步给树根让了进屋的空。树根原没打算进屋的,见邻近的左右两家都还亮着灯,又听大民打着呼噜睡着,便跟了两步说:“没什么事,嫂子,双红还没生呢。她让我来看看燕子。”树根着急之间竟几句都没把话说明白。柳兰更是奇了,退两步坐在床上说:“你看燕子刚睡着,好好的,双红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树根这才又说:“双红不是担心睡不好,她是想你明儿要去金柳村,燕子还小,怕是离不了你。”柳兰听了这,才知自己想的没错,明儿早吃早饭就要去金柳村,燕子和柱子都是不能去的,柱子有田文氏看着,把燕子也留在她那里大半天是不能的。大金子明儿又要一起回金柳村;想放二民媳妇那里,她也安排明儿回娘家;想送到双红那里,又怕她养一天起了讨回的心思。甜水沟再没个托的人,因此只琢磨了一天也没想出个十全的主意来。
柳兰这时见树根上门来说,再躲也是躲不过的,只得一笑说:“我也是那样想的呢,时候还早,明儿再把她抱过去也不晚,回去叫她放心,在我这里,不管我有什么事,都皮不了半会。”树根不想柳兰答应的那么顺当,一句话说了,竟再没说的话,只应:“双红只怕你明儿走早了。”柳兰又笑说:“早也要吃过饭呀,你平常什么时候吃过饭,家里忙的没事了就过来,不会迟的。我们一家都是能睡的,这天气早起不了。”树根听了,觉得极妥,忙说:“嫂子,那样的话明儿我就来抱,再没事了,回去跟双红说了就好了。”柳兰起身笑说:“有我在这里,燕子不会受什么委屈的,你们放心好了。”树根连说:“都放心的,双红也是想燕子了。”两人出了屋,都不再说话。柳兰看树根去了,轻锁了院门回屋琢磨一会,睡下了。
树根回到家,把柳兰的话向双红转说一遍。双红想着这么很妥,也就没再问,几天来第一回睡稳了。树根把事应妥了,也就没想别的。一家人只田婆老根两口子难以入睡,想着双红不久要生,家里吃用不一定能撑得住,大丫二丫又不能帮上多少。因此心里虽满心喜气,却免不得吁叹一回,至下半夜才睡了一会。
次日早饭过后,双红昨儿得了树根的话,也就不急着催他去抱燕子回来,放了碗在堂屋里坐在当间椅子上一会,觉着还是有点凉,又回里屋,躺下盖上了被子。树根仍不急不忙的,等田婆刷好了锅,给牛和了料水,又看着它喝完,才回了里屋。
双红躺在床上,也没歇得下去,见树根进来,忙问:“家里的事忙完了吗?”树根应道:“都好了,妈在屋里等大姐二姐她们来呢,我把牛也饮过了。”双红又说:“吃过饭有一会了,大姐二姐要是从家里早来的话能都要到了。”树根也说:“她们年年都是从家里早来的。昨儿没来,今儿会早的。”双红忙接着说:“嫂子也快去了,你就去把燕子接回来吧,早了比晚了好,她到金柳村离的更远,再等就耽误她去了。”树根点头应说:“好,我这就去。”双红忙坐起扶枕躺着,说:“去了,多哄她几句就好了,把柳兰家里有什么她玩的也带来两样。”树根又应:“不会忘的。”
两人刚说好,还没出屋,竟见柳兰抱着燕子都到了门口了,手里提着几个米花团,还有几块尿布。树根很吃一惊,忙笑说:“嫂子,你真的早呢,我正要过去抱来的。”柳兰笑说:“谁都是一样,就那么几步路,能忙到谁呢。”树根忙把她让进了屋说:“嫂子,屋里坐一会,外面是有点冷的。”柳兰抱着燕子到了床前,笑说:“没什么,又没有什么风,燕子身体自来都好,这么一点凉气不用怕的。”
双红也没想柳兰竟把燕子送了过来,又惊又喜,忙让了空,说:“嫂子,真叫你费心了,我正叫去接呢。”柳兰坐到床上,抱着燕子,又说:“我想着树根在家有很多事忙,我收拾了东西就没事了,带她过来还好些,要是生人抱着她走那么远,还不愿意呢。”双红凑近了说:“一路过来该有点冷了,让她先进我的被窝捂着。”柳兰把燕子放到双红怀里,又把几个米花团放在床头,说:“一早我没让她睡,等一会你跟她玩一会就睡着了。等醒了再闹就拿这个给她吃。跟她说几句话,熟识了她就不闹了。”双红给燕子遮上被子搂着,笑说:“嫂子,想的真周到,我都记下了。”柳兰看燕子在双红怀里能呆得住,忙说:“等她睡着了,把尿布给她骑上一块就好了,醒了一般就不用了。这里没什么事了,我回去要紧,大金子还等着我呢。”双红又说:“嫂子有事要忙,我就不留你聊了。”树根也说:“嫂子,要去还是该紧早的,等一会路上的冻就化了。”柳兰笑说:“村外踩得少,好走的。只怕大金子等不及了。”
柳兰刚出了屋,田婆忙从西屋出来,笑迎上说:“柳兰,刚来了,那么急着要走呢,屋里坐着多聊一会。”柳兰笑说:“大妈,今儿不能了,大金子还等着我一块去金柳村呢。”田婆笑说:“吆,你也到这会呢,昨儿我等了半天,大丫二丫她俩也没来,规矩都没原来守的紧了。”柳兰笑说:“今儿也是一样,天还好些。”说了,树根跟着一起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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