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国某处,披着连帽披风翩然而立的身影伫立在一处断崖边,他双手背在身后轻轻交握着,似乎有一种欲乘风归去的飘然,犹如仙人一般。
“主上,查探清楚了,”那人背后有一名黑衣人恭恭谨谨跪着禀告,“长恨国和文昌国开战用的武器,是威力惊人的火药,一次性能炸死数百人!”
“数百人?”那人的嗓音低沉中带着几分清越,犹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眸微微一闪,随即笑了开来,“是那个丫头?”
“回主上,正是煞雪国二王爷,如今的长恨国皇后,”跪着的人回禀说。
“倒是本宫小看她了,继续查探,”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单手一摆,跪着的人赶紧撤离,他在涯边又伫立了一会,不知道从哪儿模出来一个珠子,他高举在空中把玩着。
珠子通体呈现幽幽的绿色,如鸡蛋般大小,圆润极有光泽,折射着周围的景物,仿如能装下四下的美景一般。
“南海绿珠,真是个好东西,”男人喃喃低语,半晌笑了,犹如古井般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偏偏清澈异常,有着岁月的沉淀,又有着孩子般的无邪,清俊瑰丽的面容仿佛花开一般,异常的动人心魄。
“很快,很快就可以为你报仇了……”男人的低喃,带着绵长的仇恨,飘散在风里。
九死一生的战场,一场战事刚刚平息,存活的士兵在搬运着同伴的尸体,堆积起小山一般的小坡,有士兵在尸体上找寻什么,似乎是布条,象征死者身份的布条。
“他们在做什么?”郑纱榆伫立在城墙上,看着血流成河的战场平息下来的场景,如死灰一般的凄凉苍白,仿佛天地间最凄怆的幕布。
“统计战死的士兵,还有他们的身份,好安排他们的后事,安抚他们的家人,”情归无恨低声回话。
“他们要把尸体运去哪儿?”郑纱榆见士兵拉来了一辆辆的木制轮车,将尸体搬上车子,朝远处拉去。
“城里的战士山,是死去士兵的归土,把坟墓建在山上,清明之时会有亲人来祭,”情归无恨牵起郑纱榆的手,缓步朝后方营帐走去。
郑纱榆感觉到情归无恨的心情有些沉重,安心地走在他身后,忍不住还是问,“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情归无恨双目看着远处的高山,缥缈的云雾直与天际相连,远景模糊幻美,“榆儿,你收到消息了,是不是?”
郑纱榆勾唇一笑,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这消息那么轰动,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你是介意了?”
他摇头,停下来转身看着她,神色十分认真,“我只是担心你受委屈。”
“受委屈?当初你要我来长恨军营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啊?”郑纱榆随意一笑,摇了摇头,如今天下盛传着她煞雪国二王爷为了美色不惜叛离自己国土,与长恨皇帝携手攻陷他国,终将出卖煞雪国,将江山拱手送与男子,真真是荒yin无道……
“我……”
“好了,我不介意流言,嘴巴长别人身上,我又不能杀尽天下,想那么多做什么呢,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犯不着因为这些外人伤心生气,”郑纱榆主动抱住他的手臂,带着他一同朝前走去,“其实该担心的是,煞雪国女帝的急召催促了好几次,我再不收手回去,恐怕她要派兵来追杀我了……”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抽出自己的手,搂住她的腰,语声坚定。
“别想这些了,想想接下来的战事吧,文昌的江山已经岌岌可危,该是时候将文昌的女帝引到边境来了,最好一招击杀,省得浪费那么多**,还要进行那么持久的战事,”郑纱榆轻叹,她想早早结束战争,过上太平盛世的日子。
“文昌女帝本就靠着楚天月和楚天歌两名大将,如今皆被我军羁押着,文昌朝堂再无猛将可用,我们已经连攻十余城,即便她不来边境,我们很快就会攻破他们皇城的大门,乃至整个文昌,”情归无恨说到这儿,信心满满,原本有些阴沉的心情这一刻飞扬了起来,每每说到江山,他都有极大的满足感和自豪感。
郑纱榆抬眼看着他神采飞扬的面容,为他高兴的同时,心里却隐隐不安。
“无恨,我已经很多天没见到无言了,我想去找他,”郑纱榆低声征求着他的意见,如今的她再不敢跟他大声叫嚣,无言说他的病症很不稳定,绝不能受刺激,所以她这段时间乖巧得很,不吵不闹,什么都依着他。
可是自从那天擒获了楚天月和楚天歌,到现在已经半月多过去了,她仅仅见了无言四次面而已,而且半句话还说不上,他便离开了,无言最近为什么那么忙呢,她想他啊,可是他完全不想念她的模样,每次只要一见到她,他便自个儿转了身去,都不知道去忙什么。
钟庆书就乖顺多了,她只要一找他,他都安安静静地待在营帐里忙着自个儿的事情,每次去,他不是在做衣服便是在绣花纹。虽然,她一个现代人看见一个古代男人拿着绣花针的模样便有些毛骨悚然,可是看那模样偏偏又是那么和谐美好,唉!女尊世界的男子,果真是全能且无敌的……
情归无恨闻言,犹豫地点了点头,郑纱榆刚想离开时,他却一把拉住了她。郑纱榆疑惑地看向他,他想反悔不成?
“榆儿,你相信无言吗?”他问。
“当然相信啊,”郑纱榆给他一个白眼,这问的不是废话么。
“有多相信?”
“就跟相信我自己一样的相信,”郑纱榆挣开他的手,“好了,别闹,我真的很久没见他了,我先走了。”
情归无恨站在原地,看着郑纱榆翩然的身影越行越远,眸色渐深,榆儿,你真那么相信他吗,如果他背叛你,你会怎么样?
郑纱榆施展轻功纵身掠向了军营的后山,有士兵说无言在那儿,她一听说便赶紧跑过来了,顺便还带了些点心,她想他肯定是会饿了的。
果然,在后山的一片草丛中,她找到了无言的身影,他颀长的白色身形稳稳地立在草丛之上,背对着她,身后的墨发被风扬起,翩然,一身风骨,就是有些茕茕**的感觉。
郑纱榆的心揪了一下,无言啊无言,不开心为什么老是不说呢,她很担心他啊。
无言在郑纱榆靠近的时候便知道了,只是一直不转身,脑子里纷缠着很多事情,他无法开口向别人言说,有些事情,开不得口,有些事情,绝不能为外人道,可是,榆儿不是外人……但她若是知晓,后果会是怎么样,他根本没把握……
“无言,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郑纱榆走过去,将篮子放在了草地上,示意无言和她一同坐下。
他冰雪一般清俊的面容如今有些消瘦,带着淡淡的疲惫之色,郑纱榆心疼地抚上他的脸颊,“无言啊无言,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你躲着我就算了,还不把自己照顾好,这不是让妻主我心疼死么,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
郑纱榆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挤进他怀里让他抱着她,自个儿乐滋滋地窝在无言怀里,手里拿着点心准备塞进无言的嘴巴。
无言衣袖轻动,郑纱榆手中的点心咻一下落回了篮子里的盘子上,郑纱榆扁了扁嘴,温顺地靠近他怀里,双手圈住他的腰身,“无言,我们说会话好不好,你不要躲着我,我很难过,你是怎么了?我要是做错什么你一定要说,我会改的。”
无言搂紧着怀着的人儿,心里微微叹息,他低头,将下巴搁在她发顶上,鼻尖嗅到她发间的香气,清新好闻。
“榆儿,别乱想,你没做错什么,我也没有躲着你,”无言淡漠的嗓音含了些无奈,“我这段时间是去调查当初失窃的贡品,发现……”
郑纱榆闻言抬头,亮晶晶的眸子灵动地转了几下,笑眯眯地捧住无言的脸笑道:“你去调查事情就该跟我说呀,害我还以为自己夫郎被人拐跑了呢。”
无言被她的话语一噎,蓦地低头准确无误地咬住她娇女敕红艳的唇瓣,让她胡说,不给点颜色就永远记不住教训。
郑纱榆双目中的神采更为光亮,她的无言有进步啊,敢主动“吻”她,好吧,送上门的美食不要白不要,坏心一笑,也不顾被他咬得有点儿疼的唇,辗转间加深着这个吻,轻轻地逗弄着他生涩的舌,芳香的蜜汁肆意搅动在彼此的唇舌间,暧昧缠绵。
一吻久久才分开,两人各自喘息着,郑纱榆窝在他怀里,懒懒地不愿起来。
“无言,你刚刚说发现什么?”
无言低眸看着郑纱榆,温柔而深情,“我追查南海绿珠,查到了长恨国皇宫。”
郑纱榆蹙眉,问道:“长恨国皇宫?情归无恨做的?”
无言摇了摇头,“不是,长恨国皇宫还有一个高手,太祖女帝的贵君,东侧其。”
郑纱榆微讶,直起身来,专注地看着无言,“东侧其是你祖父,你担心我会怀疑事情牵涉到你,所以你才一直躲着我?”
无言默然,神色有些悲伤。
“我的好无言,你怎么那么傻呢,就算我不相信全世界,我也会相信你的,”郑纱榆敲了敲无言的额头,又不舍得打疼他,末了又给他揉了揉,“无言,你是我夫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们都是一体的,我们之间没有谁怀疑谁的可能性,以后不许你乱想,不许你躲着我,听到没有?”
无言这才松了一口气,淡淡地笑了笑,看着她绝色的脸颊,忍不住抬手轻轻触了触,“榆儿,东侧其可能是我们的敌人,能对长恨国皇宫熟悉如斯的,除了他别无他人,有机会接近情归无恨制造火药的工场的,也可能只有他,他的武功极高,我并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说,东侧其是敌非友了,”郑纱榆沉思着,东侧其……当日得见他那一身的风骨,怎么看也不像利欲熏心追求权势与金钱的凡夫俗子,倒有几分仙人的飘逸高远。怎么可能呢……难道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无言,他是你祖父,”郑纱榆说了这么一句,心里也没什么底,东侧其若真是敌人,那么他们的处境便危险了。
“我知道,”无言轻轻颔首,名为祖父,确实是血亲,可是自小便没有感情,该如何对待,便还是如何对待,他不会去认任何人作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