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杰闷声吃饭,从头到尾都不说话,只给许广花和许广夏夹了两筷子鱼肉。小弟许广夏很懂事,偷偷瞄了一眼顾杰,把鱼头夹给许广花,然后自己用鱼汤泡饭,也吃得香甜。
许广花本来见众人神色各异,心中还觉得有趣,结果见了小弟的动作,心里突然就难受了起来。然后一点点氤氲扩大,整个心脏都酸楚起来,她很清楚,这酸楚是原主的情绪,和她毫不相干。
身为魔界叱咤风云的女魔头沧海君,从前是很少吃东西的,即便是吃,也尽皆是山珍海味。她舌忝了口鱼头,就觉得不好吃,就啪地扔回鱼盘中。
“干什么?”许四一敲筷子瞪着眼睛看向许广花,这孩子怎么回事,没看大家都舍不得吃,把鱼让给她吗,居然这么不珍惜!
“你凶什么凶!”啪地一声,顾杰也撂下了筷子,“闺女不乐意吃鱼头,你不知道啊,而且她还伤着呢,你冲闺女发什么火啊,有能耐,你找你妈去!”
许四对于许母的行为是有些愧疚的,家里难得吃条鱼,而且还是给广花补身子,这做女乃女乃的,居然差不多将整条鱼都拿走了。可是愧疚归愧疚,顾杰说他妈,他可不乐意,咋滴,他妈吃条鱼还不行了!
许四脾气大,啪地一声掀了鱼盘子,鱼头和汤都扣在了地上,然后一把扔下筷子,甩下一句话,“爱吃不吃,不吃拉倒,惯得什么臭毛病!”
这鱼是顾杰千挑万选选得活鱼,闺女胃口一直都不好,她怕鱼死了,小心着养了一下午,晚上又倒了一大勺子油,将鱼炖的香香的,想着给闺女好好补补。许母小心眼地拿走一多半,她本就不乐意,现在见到自己一口没舍得吃的鱼扣在桌子上,脑子一热,一股气猛地冲向头顶——啊的一声,就朝许四扑去:
“许四,我给你拼了!”
爸爸妈妈打架了!
许广夏嗓子一噎,吓得哭了起来。
真烦!许广花看着满桌狼藉,把筷子一扔,这还让不让人吃了。
许广花有轻微的洁癖,其实也不是洁癖,就是冷不丁过不惯穷日子。可是心理洁癖干不过生理饥饿,肚子咕噜咕噜响,她还是想吃饭的。
桌子上的鱼汤到处都是,饭也脏了,许广花饿得肚子咕咕叫也吃不下去。她掐了掐许广夏的脸蛋,“别哭了,大嗓门,走,带我去你女乃女乃家吃饭去!”许广花的逻辑简单粗暴,哪里有鱼就去哪吃。
虽然对她来讲,鱼也算不上美味,但比茄子黄瓜强多了。
被魔君穿了的许广花变成了肉食动物。
许广夏被姐姐弄得愣愣的,但还是听话地带着姐姐去屯子里头的女乃女乃家吃饭。路过院子里,许广花看了眼院中还在“支黄瓜架”的父母两人,真心觉得没意思。
靠!打架是这么打得吗,直接拿砖头削啊,厨房里不是还有菜刀呢吗!
来到女乃女乃家,许父许母正在吃鱼呢,许父埋怨,“你也是的,怎么全拿来了,给孩子留点啊。”话是这么说,动作却不慢,大口大口的吃。
许广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推门而入,自己拿凳子坐在桌子旁,还瞪了许广夏一眼,“愣着干嘛,吃饭啊!”
许父许母都愣住了,以前的许广花胆子小,几乎从来不过来,偶尔来几趟,也从不留饭。怎么今个胆子这么大,自己坐下就吃了?
看着还愣神的许父许母,许广花不耐烦,不客气指使道,“还愣着干嘛,拿碗拿筷子啊,真没眼力见!”
许母一噎,差点被唾沫呛住。许父曾经是村干部,还是挺有范的,开口,“还愣着干啥,去给广花广夏拿碗去。”顿了顿,“西屋不是有大白梨吗?拿一瓶过来。”(大白梨是一种饮料,用啤酒瓶装的)
许母有些心疼,不想给两人喝,磨磨唧唧,“哪有啊,昨天小宝来不是喝没了。”
“她在说谎!”识海中传来小金蚊的尖叫声,“君上你看她一脸闪烁,心疼,一看就是在撒谎,不过也真是稀奇,居然还有不喜欢孙子的女乃女乃。”
没了吗?许父愣了半天,有点想不起来,刚要说话,就见许广花蹭了站起来,直接去西屋拿过来一瓶大白梨,往桌子一放,目光直视许母,“这是什么?”
许母老脸臊得通红,许父面上也不好看,冷着脸呲了许母两句,又接着道,“西屋不是有炉果(东北的一种点心哦)吗?给孩子拿点。”
闻言,许母拉着脸不乐意的去了。
许广夏悄悄抬头瞄着许广花,眼中满是敬佩,大姐真厉害啊,以前,女乃女乃从不让他在这吃饭的,更别说大白梨和炉果了。
想想大白梨,许广夏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好想喝啊!
吃饭的时候,许母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饭也不吃了,就坐在桌子边盯着许广花姐弟,许广夏都吓得被鱼刺卡了好几回。
小金蚊自打得知君上和自己回不去,还失去法力后,就刻苦钻研心理学,最近很喜欢分析来分析去,“君上,你女乃女乃在用目光表示不满,她讨厌你哦。”
许广花沉了沉眉眼,不乐意了,只有她讨厌别人的,绝没有别人讨厌她的。
敢讨厌她沧海魔君!
哼!她转了转眼珠,给许父夹了一大块鱼肉,甜甜笑,“爷爷吃。”
许父愣了一下,他是个严谨冷淡的人,不太习惯表达,面上虽然没什么变化,心里还是对小孙女的体贴很受用的。感觉到许父眼中的喜意,许广花立刻转头,对许母疾风骤雨,“女乃你要是吃完了,就下桌,在这多挡害啊。”
许父虽然对这些小来小去不上心,但是毕竟相处了几十年,老妻的一些想法作为还是知道的。以前他就是懒得管,现在吃了小孙女一块夹得鱼肉,怎么也该有所表示,直接冷着脸,“不吃就下去吧。”
许父是当过村干部的人,年轻时好多人敬重呢,说不上造福一方,但也绝对是为官清廉,一分一厘都不拿公家的。做了一辈子的官了,威严自成,冷着脸很是吓人。许母一直都很怕他,闻言溜溜下了桌子,一句话也不敢说。
坐在厨房的门槛子上,许母气得脸颊鼓鼓的,真是倒霉,鱼没吃成,还要被人呲,真叫人不痛快!
许广花美滋滋地吃鱼,心情好极了。她可是看过许广花一生的,知道这个女乃女乃不是个好东西,偏心眼、抠,体性特,掐脖眼珠子看不上顾杰、许广花、许广夏三人。原主当初那么惨,就是她贪图那点子聘礼,做主将许广花嫁给老鳏夫的。
沧海君看的是关于原主一生悲惨之事,现在亲身感受原主对许母的讨厌,对这个老太太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她就没见过这么能作的老太太。好像儿子儿媳妇一天不吵架,她就难受似的,还到处说顾杰的坏话。等到老了,没人养活她,就仗着许四孝顺,赖在老儿子那,天天作,天天骂,天天祸祸人,半夜唱歌,将顾杰差点弄得神经衰弱。
许广花虽然对顾杰没什么感情,但是既然用了原主的身体,就得承担起责任。原主对母亲顾杰那是非常依赖孝顺的。许广花一边咬着鱼肉,一边觉得生活无聊,整治整治这个坏老太太也挺不错的。
吃饱了饭,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就扯脖子喊:“女乃,捡桌子!”
没吃饭,还要干活!气死了,许母噘的噘的,拉着脸,故意弄出叮当响地收拾桌子。小弟许广夏吓得不敢说话,只有许广花镇定自若跟没听见似的,还装作乖乖的样子,“女乃女乃,我帮你刷碗。”
许母还是生气,不过听了她这话,缓和了些。在厨房刷碗时,许母将盘子递给许广花让她放到碗架子中,口气不渝,“你妈让你上这来的?”她阴阳怪气。
“没有啊!”许广花关上碗架子门。
“哼。”许母冷哼,“你妈那人就是面甜心苦,最会做面子,竟是干些操蛋事,你以后可别学你妈啊,学不出个好玩意。”
“好啊!”许广花嘻嘻笑着,“我绝不学那些坏媳妇一样,将你给煮了!”
“你……”许母瞪眼。
原主小时候,许母总给她讲恶媳妇的故事,都是些儿媳妇将婆婆给煮了、剁了、切了的吓唬人的故事,故意吓唬许广花。
许广花吃饱喝足,又收拾了许母,然后惬意地回到了家。到家时,屋里一片狼藉,暖水壶、桌子、镜子少数许广花认识的东西都摔碎了。顾杰额头带着伤,一个人坐在炕上哭,屋里已经不见许四的身影。
识海小金蚊啧啧叹气,“这个不好离婚的年代,找个愚孝不知道疼媳妇的男人,真是倒大霉了!”
“妈!”许广夏哭着扑过去,抱着顾杰的腿,“妈你怎么了?别哭,疼不疼。”
“妈的老儿子啊!”顾杰强打起精神抱起许广夏,然后看了许广花一眼,“饿了吧,妈去给你俩整点饭。”
许广花无意间瞄到顾杰鬓角的几根白发,心里不知怎么,突然有些不好,语气冰冷:“许四呢!”
顾杰情绪不对,也就没察觉许广花的异常,勉强打起精神,笑着看着两个儿女,“听话啊,妈没事,就是有些难受动不了,不能整饭了,广花啊,你去炒点鸡蛋饭吃吧,多放俩鸡蛋,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