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有清被批|斗,全村人都很惊奇,这孩子平时沉默寡言,很少在人前出大气说大话,胆子一向很小,怎么可能会打赵金云呢,必定是赵金云惹得他忍无可忍了才动手的吧。只是这其中的原因,大家只能猜测了。
赵明朗问妹妹:“有清到底怎么惹着赵金云了?还被抓到公社去批|斗。”
赵明月耸肩说:“我怎么知道?”这件事她打算替于有芬瞒下来,哪怕是自己的亲哥,她也不能说,倒不是怕她哥对于有芬有偏见,而是担心赵明朗知道实情后,会忍不住去把赵金云给拆了,到时候事情就大条了。赵明朗的脾气可比于有清大多了。
赵明月知道,于有清虽然被赵金云报复过了,但这事肯定还没有完,赵金云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她在安心地等着这一棒槌的到来。
这天晚上大队又召开会议,继续讨论茶园的去留问题,赵明月当然要去看个究竟。沈旭跃在会上将茶园去留的利害关系都详细地分析了一遍,还提到了蓄水和水土流失问题,并强调说,“十年树木”,培植一片茶林不容易,需要很长的时间,树木砍掉容易,再种就难了。说完之后要求大家无记名投票表决。
社员一般都是没什么文化的人,眼光有限,就跟墙头草一样,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反正都是有道理的。这次沈旭跃将问题一分析出来,大家又都觉得,这茶园还是应该留着啊。
其实大队干部已经开过会议了,大部分都赞成保留茶园,只有赵金云还坚持要铲掉茶园。
社员无记名投票结果,百分之八十支持保留茶园,茶园得以成功保留。赵明月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对沈旭跃不由得多添了几分感激和佩服,他还真是个挺有演讲才能的人,说的话非常具有感染力和说服力。
散会的时候,大家正准备离去,赵金云突然说:“赵明月同志,你留下来,有个问题需要调查一下,请你配合。”
赵明月站住了,看着赵金云,很多人都站住了,看着赵明月。
赵金云拿出一张纸,慢条斯理地说:“最近收到这样一份检举信,沈书记你来看看。”
沈旭跃接过检举信,被上面拙劣稚女敕的文字弄得哭笑不得:“赵主任,这纯粹就是恶作剧吧,这种检举信怎么能够相信?有什么问题,私下里解决就好了,不必拿到大会上来说。没大家的事了,都回去吧,赵明月你留下来就好。”
赵金云喝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是领导干部,群众写信来,那是对我们的信任,自然都要求证一下。乱搞男女关系这种事,说严重也不严重。往小了说,就是个人私事,往大了说,那就是影响社会风气的事。”
说话的声音还挺不小,尤其乱搞男女关系这几个字咬得非常重,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听见了,大家都站住了,赵顺生父子几个都到场开会了,他们当场就变了脸,倒是赵明月冷冷一笑,跨步向前,准备说话。赵顺生连忙喝住了女儿:“明月。”他将脸转向赵金云,“主任,你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啊,这关系到我家闺女的名声啊,她才十几岁的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做这种事。”
赵金云又喝了一口茶,笑呵呵地说:“这也不是我说的,是有人检举的。”
沈旭跃在一旁皱起眉头,严肃地说:“赵主任,这种事情关系到一个未婚女性的名誉,怎么能够随随便便在公众场合说呢。”
赵金云说:“我也没有下结论,到底是不是乱搞男女关系,这不是来找当事人求证了吗?”他又特意把这话强调了一遍。
赵明月的几个哥哥听得简直怒不可遏,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了,赵金云是个什么东西,简直不把他们兄弟几个放在眼里,这么侮辱他们还没出嫁的妹妹,兄弟仨纷纷卷了袖子就要冲上来撕赵金云的嘴。赵明朗怒吼道:“赵金云,你他妈的含血喷人,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揍死你!”说着就要扑上去教训赵金云。
赵明月赶紧拉住三哥的胳膊:“三哥,你别冲动,听我说。哥,你们别乱来,现在是个讲道理的社会,我不相信有人能够信口雌黄颠倒黑白,说地球是方的就是方的。”赵明月跨步向前,“赵主任说有人检举我乱搞男女关系?有人证物证吗?”
赵金云看着赵明月:“这里有一份检举信,说你玩弄成家村的成某某,又跟我们村的于某某来往密切,甚至——”他将手捏成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看了一眼沈旭跃,“跟我们沈书记关系也很密切。”
在场所有的人都哗然。
沈旭跃脸黑得跟锅底一样:“赵主任,人嘴两张皮,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你是个领导干部,这种事不能听风就是雨。别的我不知道,我不敢肯定,就我自己这边,我可以打包票,我跟赵明月同志的来往,一切都是正常的工作往来,从来没做过任何不合规矩的事,纯粹是同志间的友谊。光从这点上来说,这检举信就是无中生有,可信度实在可笑。”
赵明月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成家村的成某某,前阵子有个姓成的来我家提亲,我觉得自己年龄太小拒绝了,这事罗五婶可以作证。至于于某某,我不知道你说的谁,是我的同学于有清吗?我跟他几乎没有私底下的往来,只有一次,那一次的情况赵主任和沈书记都清楚地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就不用我说了吧。赵主任你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是人民的公仆,人民群众信任你才推举的你,你就是这样为群众主持公道的吗?”
赵金云打着哈哈说:“我这只是公事公办,我也想为你主持公道,所以才叫你来求证。”他这纯粹就是找借口推月兑了,遇到这种事,明知道是子虚乌有的事,谁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现在当着几乎全大队人的面,说赵明月乱搞男女关系,就算不是真的,那也是相当丢脸的。赵金云的目的,自然就是想让赵明月丢人,败坏她的名声。
赵明朗直着脖子嚷嚷:“赵金云,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别以为当个主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自己做的那档子恶心事还少吗?你凭什么来侮辱我妹妹。”
赵顺生怒吼一声:“明朗给我闭嘴!闹什么闹。咱们明月没做过这事,都已经说清楚了,分明是有人嫉妒她,才泼脏水给她的。清者自清,有什么好说的。回去了!”
赵明月深吸了口气:“我可以看看那份检举信吗?沈书记。”
沈旭跃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女孩,将信递给她:“对不起,赵明月同志,这是我们村委会处理问题不当导致的,让你受委屈了。”这种事别说是子虚乌有,就算是真有其事,也没有谁会拿到大场面上来说的,更何况是一个大队主任的嘴里说出来的,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
赵明月低头看了一下那张用铅笔写的检举信,里面好几个错别字,字歪歪扭扭的,就跟小学生写的一样。她看了一下,心里有了个底。然后交还给沈旭跃:“我希望这封信能够由沈书记保存,可以吗?”
沈旭跃看着她,她的镇定让他有些吃惊,一般的姑娘,遇到这种事,绝对臊得都没法见人了,她却还自己沉着冷静地在处理这些问题,还真是淡定啊,他点头道:“可以。”
赵明月看了一眼赵金云,那家伙正笑得一脸得意,很明显,他也知道没有证据,但是他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这件事就算完全是无中生有,但是别人耳中听去,再一传出去,那话就变成另一种意思了,谣言之所以成为谣言,就是传到最后都会变成面目全非的内容。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赵金云这一手玩得真漂亮啊。
赵明月咬着牙,这笔账她绝对要记下了,日后一定会慢慢偿还的,赵金云,让你还得瑟逍遥吧,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赵明月的大哥赵明亮并不清楚赵金云和赵明月之间的恩怨,他也相信妹妹绝对没有去挑衅赵金云的可能,所以对这件事相当气愤:“赵主任,你作为一个大队主任,居然这样在公共场合点名说我妹妹乱搞男女关系,你这明摆着就是欺负一个没成年的姑娘,你这样未免太下作了。你以后还能让人服众吗?既然这件事是不存在的,你难道不该向我妹妹道个歉吗?”
赵明亮的意思,就是想逼着赵金云为赵明月赔礼道歉,但是赵金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出气,怎么可能轻易认错,他说:“这件事有就有,没有就算了,谁还来跟你斤斤计较啊。”
赵明朗一下子挣月兑赵顺生和二哥赵明辉的钳制,猛地冲过去,一脚踹向赵金云身前的桌子,吓得赵金云猛地往后一跳,被自己**下的凳子绊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沈旭跃眼明手快,将桌子扶住了,没有砸在赵金云身上。赵明朗怒吼道:“你这个狗|杂|种,什么叫有就有,我日|你祖宗。你这是污蔑!”
赵明月赶紧拦腰抱住她三哥:“三哥,你给我冷静一点。事情都这样了,别闹了,我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明白人总会明白的。我说算了,咱们回家!”赵明月说到这里,眼泪也忍不住出来了,这眼泪,一半是感动三哥为自己出头,一半是为了哭给场上的人看的,这个时候自己要是不示弱,别人怎么会同情呢,舆论怎么会倒向自己这一边呢。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了,万一赵金云伤哪儿了,又要赔钱又要吃官司,那就亏大了,反正赵金云也得瑟不了几天了,留着秋后慢慢算账。
大队会计将赵金云扶了起来,沈旭跃说:“双方都冷静一下,有什么话明天再说。赵明月同志,听到了没有?先回去,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赵明月说:“是,沈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