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昊宇看到了不少参欧阳烨的折子,无外乎是以保护公主不利为明让皇上圣裁。看到这些奏请的内容着实可笑,古往今来头一回有这么多大臣合起伙来挖大臣家中的家事,原就打算让欧阳烨吃一大亏的,如今正好有人搭了台子,不唱一出怎么行,且让他们底下人闹去。
沐昊宇压下了呈上来参奏的折子,面上不显更不提,平日里该怎样就怎样,好似对丞相府发生的事不感兴趣,这下底下的官员认为弄巧成拙原先叫嚷的最欢实的全都闭口不谈,再没模清圣意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
谣言满天飞,一天一样样,话说凭兰苑乃凶煞之地的传言已经不新鲜了,这几日正在传尊宜郡主的事,说尊宜郡主冲了煞,身子才不好的,更有甚者说尊宜郡主可能是鬼上身,要不然怎么会死人。
此言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有人反驳有人相信,也有人越起越歪,以至于多数人分不清之前的真真假假,脑子乱成了一片。
要说尊宜郡主鬼上身了,可了不得,不管这话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诬蔑郡主可是要被问罪的,更何况又是鬼又是神的,世人多迷信,万一真要认定了,那不就毁了尊宜郡主的名声,谁还敢与之往来,看见了早躲得没影了。
这件事影响很大不是说说便能罢了的小事,事情牵扯到当朝权贵,哪里能让人随便造谣,况且上面还有皇上看着呢。岂不知皇上当初有多看重尊宜郡主,要说尊宜郡主鬼上身,那不就是暗谕当今皇上没有眼力,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谈何真龙天子一说。
事情一出满城风雨,这下不惊动皇上都难,沐昊宇在朝堂之上发了龙威,即使整件事情是在自己的授意之下推动的。他仍不愿听到任何人诋毁自己的女儿,哪怕一字半句都不行。
龙颜大怒,只为了尊宜郡主的名声,这让底下站着的众位大臣顿时心惊。皇上这是有多喜爱尊宜郡主,尽然不惜为此等小事动怒,又下旨命人彻查,这,这,这是,着实让人愕然。
大臣们此时才深刻的体会到皇上对于尊宜郡主可谓是操碎了心,又疼到了骨子里,先前公主小产一事有大臣上奏,接连半数的奏折都没有予以批复。那可是皇上的亲骨肉,失去的可是皇家的血脉,怎么就比不得尊宜郡主的名声,两相对比之下可见一斑,皇上看重的从来就是尊宜郡主。而和宁公主已然不再得圣心。
要说起来皇上的做法并没有错,和宁公主毕竟已嫁为人妇,俗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什么事都应该在家里头解决,捅到皇上面前算什么事,你说皇上是管还是不管。管吧。就是把手伸进了臣子家中的后院,这不纯粹是膈应人吗,哪有这样做的道理;不管吧,那头又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女儿受了委屈做父亲的岂能袖手旁观,左右都不合适不如拖着就当不知道。
大臣们此时才回过味来。皇上也有皇上的难处,知道是一回事,做与不做又是另一回事,做臣下的总给皇上出难题以显示自己对皇上的忠心,你瞧这么点小事都能挖出来。不正说明自己对皇室的忠心吗。
皇上避重就轻只管尊宜郡主,有些大臣看在眼中,怎么瞧着尊宜郡主更像是皇上的女儿。念头只一闪而过,全当是月复诽。
皇上大怒,底下的官员个个噤若寒蝉,心中哪怕疑惑重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雷霆之怒躲都来不及哪个脑袋抽了敢往前凑,丢了官职不要紧小命搭进去了,没人同情你。
从彻查的圣旨下达到有了结果,整个过程仅用了半日,造谣生事的人也已经收押,不过究其根源不在抓到的人身上,而是出自于丞相府。本来嘛,要是丞相府中管教森严底下的下人哪还敢乱说一气,也就不至于把丞相府中发生的事情外传,更加不会单单挑出凭兰苑中事无中生有,最后牵涉到凭兰苑的主人尊宜郡主,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眼前,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有心人借机试探什么,就无从而知了。
外界对于当今圣上雷厉风行处置了一批造谣生事者,大多数人表示不能理解,觉得实在是过于小题大做,完全没有必要,又不是光这一件事有人造谣,世上的事真真假假难以分辨,大多都是听个乐呵,并没有真放到心上,如果都像这次事件一样,造谣者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要抓起来关入大牢,那以后大家还有什么乐子可言,都闭紧了嘴巴人还不得被逼疯呀!
少数人看出当今圣上对尊宜郡主的厚爱更上一层,不论大小事都要过问,这次的事件虽说有点过火,那些造谣生事的人是该教训一顿,怎么说人家一好好的姑娘家,你说人家鬼上身,那不纯粹是想毁人名节吗,哪有这样黑了心肠的,好在这次是犯在尊宜郡主头上,要换成别人,只不定当场就自缢了,女儿家的名节堪比性命,毁人名节不就是害人性命吗!
宫中淑妃得知女儿发生的事,整个人脸都青了,好好的孩子没了,又闹出这等事来,本想着去求求皇上为女儿撑腰查出元凶,如今到好真应了外面的传言,自己的女儿比不得人家尊宜郡主,单看皇上对尊宜郡主的态度,根本就用不着猜,事实胜于雄辩让她如何向皇上开口请求,万一事情再牵扯出别的,到那时浑身上下长满了嘴都说不清。
淑妃强压下心中的不满,给女儿写了封信,让女儿放宽了心安心休养,孩子日后会有的,至于死了的嬷嬷,不过是个奴才,等过几日挑个好的再送过去,告诫女儿千万不要耍小性子,仗着公主的身份闹僵起来,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说不定还会惹皇上生厌,日后更没了说理的地方。至于杀害嬷嬷的那两名奴才,淑妃主张事情一切交由丞相大人处理,不管处置的结果如何。都不要过问,对谁都有好处,各退一步才能家中和睦。
淑妃的信刚被送出宫门,沐昊宇手里就多出一份一模一样的。
看过信后沐昊直接递给李德胜处理掉。“淑妃到是颇有自知之明。”
“淑妃娘娘一向懂得趋利避害。”李德胜意有所指道:“要不然不会稳坐淑妃的位置。”能坐上妃位仅仅有些小聪明是不够的,没有手段照样要被其他人解决掉。
“有时候又蠢得可以,真以为有了和宁做后盾就可以无所顾忌。”沐昊宇要不是看在和宁有几分用处,早把淑妃打发到冷宫里去。
“皇上,和宁公主那边还需用药吗?”李德胜询问。
“效果如何?”沐昊宇眼里浮出清冷的光泽。
“大概再难有孕。”李德胜如实回禀。
“那就好。”沐昊宇不在乎和宁公主死活,他要的就是断了欧阳家的香火,没有了就没了日后的指望,树在大在枝繁叶茂总会有凋零枯萎的那一日,没有子嗣延续,权柄再大又有何用。总会有衰落的一日。
如果没有沐昊宇在背后推动,仅凭左珍一人又怎能害得了和宁公主小产,当真以为吓一跳就行。
沐昊宇命人充作下人在和宁公主耳边再三谈论尊宜郡主如何如何,引得她去凭兰苑,再借凭兰苑中的人手除掉和宁公主身边的嬷嬷。一则是为了引起府里的恐慌,二则是为了顺利下药,惊吓不至于导致小产,超期有一半的可能性,那么另一半就必须完成,和宁公主身边的嬷嬷是宫里的老人,难保没接触过一些药物。有她在下药基本上可行性不高,那么只有一条路可选,剔除掉碍事的人后一切都会顺其自然。
沐昊宇唯一没掌控住的就是人言,没想到会把小女儿牵扯进来,让有心人借机诋毁,这其中就有欧阳烨的放纵。以欧阳烨的能力又怎么会管不好府里的下人,丞相府中的奴才都是一早跟随欧阳烨的老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岂有不清楚的道理,显然,在左珍有意放出风声后。欧阳烨就打算生事,尽管做的很小心,但是以沐昊宇多年的观察不难看出欧阳烨的阴谋,欧阳烨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
对于在整件事中多出的欧阳霖,父子俩一样的心狠手黑,左珍的孩子正是欧阳霖这个即将当父亲的人一手促成,真该可怜那未出世的孩子,好在还有选择重新投胎的机会,下次可要看清楚人家,别再托生到这等为利弑子的人家。
“爹,之后该怎么办?”欧阳霖没料到事情真会被捅出去,一时间根本反应不及,幸好皇上并未深究转而为小妹的名声受损的事大肆彻查,两件事合在一起均出自于府中,总要给出个合理的理由才行。
欧阳烨沉默着,想起自己的事情。
“爹,我们总要有所交代吧?”欧阳霖见父亲不答,心急道:“皇上那边已经挂上号了。”至于和宁公主那边欧阳霖早抛到一边,重要的仍然是皇上的态度。
“要什么交代?”欧阳烨现在最为头疼的不是和宁公主的事情,而是皇上到底看没看出来这件事的背后有自己的影子。
“先不说公主,单单皇上对小妹的看重不能不引人猜疑。”这还是欧阳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皇上对尊宜郡主的厚爱,哪怕仅仅是谣言皇上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下旨彻查,这样的恩宠到底是好是坏。
“爹,难道真要把小妹送入宫中为妃?”欧阳霖本想说的是皇上就那么喜欢尊宜郡主,哪怕两人之间相差太多,也要向众人彰显皇上对尊宜郡主的荣宠。
“你在想些什么!”欧阳烨听了儿子的蠢话眉头一紧,当头棒喝,“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就是个公主,怎么就失了平日的稳重。
欧阳霖一怔被骂醒了,冷静下来想了想他这几日的做派,失了平常心不说还乱了方寸,他怕的不就是整件事情皇上一怒之下会定欧阳家的罪,才急于想寻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皇上不会降罪。”欧阳烨轻叹,儿子还是太年轻浮躁,仍旧需要多加磨炼。
“和宁公主嫁进府里才多久,一年不到,皇上不会插手去管大臣家里的家务事,至于降罪一说更是无稽之谈。大多斥责几句便也足够。”欧阳烨解释道:“和宁公主那里你要多上上心,这件事就此揭过,左珍那里你也要多加安抚,别总是让我替你操这等闲心。”
“是。儿子失态了。”欧阳霖冷静下来后,想明白了一切。
和宁公主那头看了淑妃写给自己的信沉默不言,心里顿时觉得万分委屈,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无声的哭了一会,才将信烧了。
自己的母妃居然让自己不要再追究下去,母妃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了这件事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不安慰自己就罢了却还要求自己忍耐,身为公主难道就一点处置下人的权利都没有?那还叫什么公主,母妃尽一点都不为自己这个女儿考虑。太让她心寒了。
和宁公主不是蠢笨之人,虽然气恼淑妃不为自己出头,却知晓父皇不可能会为这芝麻绿豆大点的事为自己作主。更何况就算管了,该怎么罚也是问题,自己一个人身在相府势单力薄。还是不要触丞相大人的霉头好,等过去一段日子身边有了可靠之人,她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加上这次的事看谁还敢拦着。
和宁公主自己想明白了,又在欧阳霖软语安抚下点头答应这件事交由丞相全权处置,至于结果想也不会合自己的意。
左珍那里得知事情由丞相大人处置之后,就知此事白白浪费了。定是重拿轻放,做给外面的人看,实则就像当初自己那回一样,不了了知。
左珍心里再不甘愿也不好这个时候站出来,只得咽下这口气以图来日,反正她要让这府里头看不起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夫人。圣上果然看重尊宜郡主。”王妈将外头的传闻以及发生的事情打听清楚,回来说与柳姨娘听。
柳姨娘紧锁眉头,一脸的难以置信,低喃道:“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怎么说哪有自己女儿比不上别人的。”
“夫人,听外头的人说,圣上极为看得尊宜郡主,这次居然为郡主撑腰,往后这府里头……”王妈不敢再想下去,一旦尊宜郡主及笄,以皇上对郡主的喜爱程度,及有可能入宫封妃,往后的日子丞相府还得依靠身为娘娘的郡主才行。
柳姨娘与王妈一样的想法,却不敢开口承认即定的事实,她害怕贱丫头报复,一旦有了妃位岂不是高出自己,不自己的女儿一头,日后,日后见了面,还要看其脸色行事。
“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柳姨娘劝自己不要多想,还没成的事,越想心里越乱。
“夫人主之有理。”王妈顺着柳姨娘的意接了话头。
“纵使贱丫头入了宫,宫里头那么多娘娘,哪是他一个小丫头片子能耀武扬威的。”柳姨娘心里仍指望着贱丫头去了宫中被宫里那些妃嫔折磨,到时候还不得回头靠着娘家。
王妈不敢反驳柳姨娘的话,她猜出柳姨娘在寻思何事,可惜柳姨娘忘了一点,凭皇上对尊宜郡主的喜爱程度,说不准人一入宫就封了贵妃,更甚者是皇后,虽然仅仅是猜测,但说不准就会成真。
“夫人,小姐那边是不是要送个信过去?”王妈想着多时不曾关心欧阳芸了,正好借着机会问问,二小姐是否有孕,眼瞅着没几个月就要到年关了,二小姐那边怎么也得有动静才是,况且柳姨娘后半辈子不就指望着二小姐享清福。
经王妈一提醒,柳姨娘不再想些有的没的,脸色缓和下来,喝了杯茶道:“问问上次派人带去的银票可还够用,可有怀孕,药有没有好好吃,皇子府不比家里,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赏下人的银钱多了越过正妃去,没的要吃亏,少了又怕被下人耻笑,这都多久了,怎么连个信都不往回送。”
一提到女儿柳姨娘心里就更着急,也怪自己被嫁进来的公主搅了视线,接二连三的又发生了不少事,就将女儿的事放到了一边,没好好关心女儿。
“夫人莫心急,奴婢这就着人去皇子府上,看看小姐需要什么,也好有个准备,至于孩子的事情,想是小姐身边的嬷嬷会看着行事。”
“对有嬷嬷在。”柳姨娘抹了把冷汗道:“瞧我急的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