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宸演之召集齐入宫觐见的大小官员,在早朝之上一众官员跪在大殿上,势要见皇上一面才肯罢休,带头的是一小部分御史言官。
宸演之等人都算计好了,要是见不到皇上,他们就长跪在勤政殿大殿之上,嘴里说着对皇上的忠心耿耿,怕某些人奴大欺主,更有甚者指责皇上定是被女干人所害,零零总总翻过来复过去,就是那么几句,话里的意思是说见不到皇上誓不罢休,再不行那就硬闯,他们打的旗号绝对光明正大,要是有太监侍卫不让路,就以扣押皇上为质的罪名死谏当场,料那些奴才也不敢放肆。
宸演之拟定的计划完全将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都想到并考虑全面,就等着发难,所有人面上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眼中兴奋之色流露。
李德胜打眼一瞅这场面,精彩纷呈,头一遭有人指桑骂槐的暗喻自己就是那个挟持了皇上,欺君犯上的女干人。
多好的一场戏,二皇子这是动了多少心思下了多少血本才请到了这么几位口才绝对惊人的言官带头,李德胜现在完全没心思跟这帮人耗下去,他们不是要面圣吗,成,用不着什么以死相迫,就你们那身污血,他还怕脏了这宫里的清静地。说的比唱的好听,真让他们死一个试试,只不定缩到哪个角落去呢。
宸演之想着他们这些人还不得跪上一日,能不能见皇上还得另说,这大殿上的地板光滑平整同样坚硬无比,要是结结实实跪上一日腿恐怕早都废了。幸亏他有锦囊妙计灵机一动想出了办法,冬季护膝的棉花包,这会正好用得上,别说带在膝盖上挺不错的,又保暖又柔软,藏在裤子里又有厚重的朝服挡着。一点看不出来。
李德胜再次转回勤政殿上,当着众多大臣的面张口宣道:“皇上有旨,既然众位爱卿执意面圣,就请诸位大人跟奴才一同前往龙华殿。”就那点小伎俩哄谁呢。又不都是傻子,想掀起事端,想得美。
宸演之一众官员听闻此话顿时懵了,这,这也太容易了吧,不是得来个拉锯站什么的,再倒下几个跪不行的官员,这才能怒极之下直接去闯龙华殿,怎么就,就同意了。而且还是皇上的口谕,要说假传圣旨那绝对是不可能的,李公公是谁,皇上身边的心月复总管,哪可能做出这种掉脑袋的事来。
跪在地上的官员差一点惊得下巴都掉了。个个张着大嘴,一副不知所措的茫然样,纷纷看向宸演之所跪的位置,这出戏看样子是不能依照之前计划好的路线演了,接下来该怎么做,总要拿个主意才行。
“怎么,诸位大臣不想觐见皇上了?”李德胜意味深长地看着底下的宸演之。因为是站着的关系,底下跪在地上的大臣,那一副副忘记遮掩的神情,一个不漏的看在眼底。
李德胜居高临下扫视众臣一圈,虽然身份上是个太监总管,也就是个正三品的官。可人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就连当朝一品丞相大人欧阳烨见了都和客客气气的问声好。
“不,不是。”宸演之立刻从惊愕中回过神,连忙说道:“臣等领旨。”站起身领着一帮子傻了眼的大臣随李德胜前往龙华殿。
宸演之心下几个急转,暗自疑惑皇上到底是有病还是装病。今日能够见大臣,那说明皇上意识是清醒的,又为何一直不上朝,这一拖就有一个半月,让人一时难以理解。
与宸演之一样想法的不在少数,跟着的大臣全都是一头雾水,分不清哪件事才是真的,脑海里如热水滚过头都要大了。
一路上宸演之收敛心神,不敢多想,只待见了皇上之后再行判断,做下一步打算。
进入龙华殿的一众官员有二十六位,你要说文武百官不只这个数,剩下的大臣都去了哪里,这剩下的大臣也都不是傻子,你没看到之前当朝丞相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家里养着呢。这下早朝都不必来站岗了,这其中能够说明很大的问题,加上今日早朝之上又来了这么一出,哪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剩下的大臣不愿意参合进来,就连丞相大人都能想辙躲在家里,他们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弄不好非得折进去不可。知晓了利弊,就连往常看热闹的官员都歇了心思,纷纷快速离开大殿上跪着的那帮牛人。
宸演之等人进了龙华殿,一股子药味扑鼻而来,即使殿内燃着龙延香都没能驱散。
这下众官员心中有了底,看来皇上并非真在装病,跟在李公公的身后往里走,视线不敢往四下乱看,这是规矩。
进了内殿,宸演之等人抬眼打量,在距离龙榻十步开外的地方跪下行礼,心中大骇只眼角余光瞥见的那一眼,可以肯定明黄帐幔之后有一模糊的身影直立,想是因坐在床榻上,影子有些矮小。
李德胜上前将帐幔归拢在两侧描金的挂勾上,随着一层层帐幔拉开,龙榻之上的人影显露出来。
“听闻众位爱卿为了见朕一面不惜死谏勤政殿?”沐昊宇扫了眼地上的众人。
众位官员顿时大惊,这声音是皇上的,虽然听上去软棉无力,确是真人无疑,有些大胆的官员趁机抬头去看,动作幅度不大,看上去就像听到什么吃惊的话而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去看说话者。
“臣等忧心皇上病情。”宸演之示意那名言官开口,之后的大臣纷纷附和。
“是吗?”沐昊宇不经意间有此一问,“朕怎么觉得爱卿是特意来确认什么。?”
此话一出众臣背后生寒,有些胆子不大的官员额角都已密布冷汗,紧张不已。
“臣等不敢。”众臣再次磕头告罪,头都快挨到冰凉的地上去了。
“不敢?”沐昊宇语调微扬,一副漫不经心地模样,“朕看你们胆子大得很,逼迫丞相不成,现在又来个以死相谏,好。真是好啊!”
众臣闻言噤若寒蝉,有些官员吓得身子抖的跟筛糠一样,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息怒!”众臣再一次磕头认错,“臣等心急不得不出此下策。一时鲁莽惊扰到了皇上休息,还望皇上饶恕臣等不敬之罪。”
“听起来到是忠心可嘉。”沐昊宇不冷不热道:“真以为朕病糊涂了不成,朕还没死呢就有人坐不住了!”
“咳咳。”沐昊宇气得呼吸不畅咳嗽起来,在李德胜又是递茶又是拍背,好容易缓过劲来。
下面的官员却是个个面如死灰,皇上的话一语戳中他们那点鬼暗的心思,怎能不害怕皇上降罪。
有些官员已经开始后悔起来,当初怎么就听信宸演之的话,说什么不是多大的事,又打着冠冕堂皇的名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鼓吹,说不定还能升官发财,呸,全都是狗屁,自己可被坑苦了。现在进退不得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再多的狡辩全部都没有用,皇上根本就不会相信,仅凭那三寸不烂之舌想要扭转乾坤,比痴心妄想还要严重,众人都是在朝多年的臣子,皇上的脾气略微模到过,只要是皇上认定了的事。任凭你说的是天花乱坠都没有用,更何况这次事件的目的不就是皇上说的那样吗?连辩解都省了。
众臣现在想死的心都有,就是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发落自己,真是贪小便宜吃大亏,更罔论宸演之一开始允诺过的那些让人垂涎不已的好处,现如今宸演之都自身难保了。更别提其他的。
“怎么,哑巴了?”沐昊宇气势一凛,直视着在场的大臣,“一个一个的不是挺能说的吗?”
有六名言官此时此刻浑身冒着冷汗,眼底满是惊恐。皇上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似刀子一般直戳他们的心窝,脑子更是乱做一团,什么都想不起来,耳边时时回绕着皇上意有所指的话,让人如坠冰窖,再难开口。
宸演之万万没有想以情况会戏剧化的来了一个大逆转,没有一处是按照自己计划好的事,如今更是糟心,皇上很明显知道不少东西,眼下情况危急该怎样保住自己,一旦自己被皇上降罪,二皇子那边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臣等忠心日月可见。”宸演之顾不上自己暴露的危险开口替自己辩解,就算没有用总要试试才能安心。
“好一个日月可见。”沐昊宇声音格外平静,听不出半分情绪,“既然如此朕就勉为其难让你们一个个都证明一下,是怎么个日月可见。”
话声刚落没等宸演之开口,沐昊宇大手一挥道:“来人。”
殿外的侍卫听到传唤立即大步进入内殿,行礼后站在一侧听候皇上的差遣。
沐昊宇点了十四位大臣的名,“扒掉官服押入大牢着刑部彻查,看有没有作奸犯科犯下错处,若是没有官复原职再升一级,若是有那就让百姓们好好看看,这些个嘴上口口声声说着忠心可见的人是怎样欺君罔上的。”
侍卫动作很快,十四名官员像被拖死狗一样拖出了龙华殿,直接丢入刑部大牢,此时此刻他们想反驳都来不及,更别说求饶了。
剩下的十二人看着被打入大牢的同僚心底一颤,嘴唇直哆嗦,被皇上的举动吓到了,额角冷汗滴落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声响。
沐昊宇欣赏了一会剩下人胆战心惊的面色,心里舒爽不少,发下话来给阁下的这十二名大臣一个痛快。
“剩下的人官降一级,罚俸一年,回去好好反省,你们到底是谁的臣子。”沐昊宇丢下这句话打发人退下,他可是病体缠身又被这帮人气得不轻,就该表现出来。
不到片刻的功夫,外头的人都知道龙华殿发生的事,觐见的大臣被皇上召见没错,然后就被降罪,如一股狂风一样席卷整个朝堂,在震惊的同时又有那么一丝幸灾乐祸。
该,谁让他们自不量力,去捅马蜂窝,好处丁点没有,到把自己整进了大牢,刑部那个地方经过两次在血洗早已今非昔比,现在任哪位大臣谈及刑部不是个个变色不愿多说也都差不多。
而刑部上上下下的官员,这下好了,终于能抬起头来,不惧任何同僚,任你在大的官,犯了事还不是要到刑部大牢里走一遭,到时候别说得罪不得罪的,新仇旧恨一起算,保管服侍的你们舒爽无比。
二皇子得了信,不敢马上就去见宸演之问明情况,派了人悄悄地送信过去,他得尽快知道发生了什么,父皇到底真病了还是设下了圈套。到底因为什么事惹怒了父皇,这下子又折损不少为自己所用的官员。
这件事只要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押入大牢里的官员都是新近投靠二皇子的,剩下的以宸演之为首的十二人都是世家大放出身,一开始就属于二皇子的势力,不难看出皇上这是在杀鸡儆猴,警告那些没有靠山的小官员,要站队得先掂量掂量,头顶的乌纱值不值得你去冒险。宸演之等人看似处罚较轻,这要拿来跟大皇子一派的官员做对比,你就会发现其中的关键,官职高的官员大皇子那边有几个,都是朝中重臣,反观二皇子这边已经没剩几个了,撑场面完全不够看,一下子就把二皇子的势力缩减了不少,现在就更没法与大皇子比了。
宸之演出师不利反遭降职,二皇子一派的人更加不敢冒头,有些人已经生出月兑离二皇子一派的心思,到不是说要改投大皇子门下,就算改换门庭大皇子亦不会相信,何必自讨没趣,有打算保持中立,就像丞相大人一样,不会受到不必要的牵连,更不用天天提心吊胆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好。他们也是有家有业的,自己在朝中起起伏伏影响最深的就是身边的家人。为了自己的官位上下打点必不可少,虽说在站二皇子一派能够借着二皇子的名头在外做事,多少能大开方便之门,可那不意味什么都不用给,孝敬二皇子的银子每隔一段日子都要送到二皇子府上,赚的再多哪有送出去的多,二皇子在有个不顺心的时候自己碰上了,就等着被训斥,这种日后已经过够了,想要安安稳稳的过几天舒心日子。
二皇子与宸演之不知道,一直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官员因为这次的事情,萌生了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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