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抬眼看向朝着自己与上官云缓步而来的琊染,凌音见司元絮正挽着宫灯随在他身后。女子那娇涩轻柔的神色,俨然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宴会时,司元絮一直都在皇后的身边伺候着,可现在这二人怎会一道离了宴会,且身边连个宫人也没有。
有了这样的意识后,甚至是凌音自己都未发觉,她攥着上官云衣袍的力道,已不由自主的收紧了几分。
可上官云只当是,凌音因听了方才怡王所道的那些话语而担忧。柔抚着怀中女子,他低头轻声道:“放心,一切有大哥在。”
放开圈在她身上的力道,男人将她护至身后,看向了已站定在自己面前的琊染,扬声道:“天色深暗,我没看清,原来是怡王与司元絮姑娘。泗”
“怎么,你们也在宴会散去后,一道出来散心?”
言语间,上官云瞥了眼男人身旁的司元絮。见她脸色晕红灼灼,他可没忘记今日在宴会上,这二人眉目传情的模样唐。
就连皇后,也是有意想要促成他们的婚事。
此刻,瞧着琊染目光竟是落在他身后的凌音身上,上官云不免好奇了起来。
忽的几步上前,司元絮看向上官云与他身后的凌音,轻声道:“阿音,我出来寻你是因为皇后想要见你,但我有夜盲之疾,怡王他不放心,才陪我一道出来。”
“我们快些走吧,若教皇后久等,可便不好了。”将手中挽着的宫灯提了上前,她悉心的为凌音照亮了脚下的路。
随在司元絮身旁刚走几步,凌音似想到了什么,便转过身朝上官云嘱咐道:“我且先去见皇后,若是一会你还没离宫,我再来找你。”
“咱俩要好好聊一聊,我有许多话想与你说。”
轻移步履,正待凌音欲同司元絮一道离去时,她瞥了眼已是面若寒霜的琊染。
从他之前的话语中,自己就已察觉到他的不悦。而在她方才的一番言语后,这男人只怕是更为恼火。
不再多想,凌音径直朝了瑶光殿的方向而去。只是,在经过琊染身边时,她按照宫规朝他拘了一礼。
霎时,她便听得身旁男人开了口,“凌音,待会从皇后处出来后,莫要在宫中逗留。戌时三刻,宫外会有马车接你与夏广南一道回别院。”
微微一惊,凌音顿住脚步,看向了负手而立的男人。
二人眸光交汇的一瞬,还未等她开口,琊染便幽幽吩咐道:“如今,你的身份不同往日,不宜在宫中多做停留。”
“你若想见谁,日后有的是时间与机会。届时,本王会派人送你前去,何须急在这一时。”
眼梢缓缓挑向上官云,他继续道:“再则,上官将军今日在宴会之上也是豪饮酒水,想来需要早些回去解酒,好好休息一番。否则,他明日怕是要难受了。”
转眸看了眼欲言又止的上官云,凌音蹙眉思虑了片刻。
见到上官云太过开心,她怎就把还在御膳房的夏广南给忘了。微一沉吟,她缓缓应了一声,“好。”
不再看着琊染,凌音转身便同了司元絮一道离去。
直到这二人渐渐走远,上官云才看着眼前男人,凝声道:“二位姑娘都已走了,怡王可是有话要对本将军说?”
眸光轻轻一敛,琊染嗓音淡淡,“上官将军乃是性情之人,本王只是想提醒将军一声。”
“你与凌家交情颇深,而凌氏一族如今便只剩了凌音一人。她本就敬你为兄长,而今遭遇变故之后,恐是拿你当至亲之人看待。”
听得琊染的此番言语,上官云脸上泛出了青白之色。眸色轻轻一沉,他冷冷道:“这似乎是我与凌音之间的事,还轮不到怡王来插手。”
这男人的弦外之意他又怎会听不说来,怡王明明是在提醒自己,凌音不爱他,只是拿他当兄长来看。
方才,他抱着凌音时,说的那些动情话语,在那丫头的心里或许是兄长的关怀。却不想,被这有心之人听了去。
自得知凌音尚在人间的消息后,他就下了决心,此生非她不娶。
从失去的绝望,再到绝望中重获新生的希望,终是让他坚定了这个想法。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爱着凌音。可她的眼里却只有容修,所以他选择默默的守候与祝福。
可自从他跟踪凌音,听到她与容修的对话那刻起,他心中的念想便越来越浓,他要定了凌音。
收了思绪,上官云沉凝了嗓音道:“怡王救下凌音一命,本将军自会牢记在心。”
“日后,照顾凌音一事,本将军已有安排。这几日,就先让她借住在王爷的别院中,过几日我便接她离开。”
“希望王爷也能收了心思,切勿辜负了皇后的美意。”
言语间,上官云借着月光,第一次细细的打量了眼前的男人。
方才,怡王朝着凌音道的一番言语,她竟是一口便答应了。而她
tang对容修的态度转变,也让他心中凝了丝担忧之色。
如今,凌音已变得与从前有些不同,他担心她在这男人身边待得越久,便会发生更多让他不愿见到的事。
现下,须得尽早将凌音放回自己的身边,他才能安心。
不想再多说什么,上官云朝琊染拘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可他刚踏出一步,身后竟响起了男人沉淡的嗓音,“让凌音自己选择她愿留在谁的身边,如何?”
听得他这般言语,上官云忽的收住了步履。转过身,他几乎是一瞬便已闪身至了琊染面前。
冷冷的直视着眼前与自己身高相当的男人,他低幽的嗓音几欲沉坠入渊,“你救凌音不过是想以此在皇上面前邀功,并笼络本将军巩固你在朝中的势力,好与容修抗衡。”
“不要利用凌音!否则,本将军难以保证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听得他低声的警告,琊染眸色无绪的看着眼前逼视着自己的男人,挑眉一笑,“上官将军是怕会输?因为凌音终究会选择留在本王身边。”
眸中瞬间燃起一团火焰,上官云已是微怒。凌音才结识他不过数月的时间,他哪来的这般自信,断定凌音会选择他。
只觉胸中教酒精灼烧的情绪翻滚如海,他此刻就如战场上被敌军将领挑衅了一般。
唇角蓦地一扬,上官云冷眼看着他,轻嗤而笑,“输?笑话,本将军上阵杀敌从来不会输!”
轻眯了双眸凝视着眼前男人,琊染提议道:“既是如此,上官将军可愿与本王赌上一局?”
“咱们各凭本事由凌音自己选择。”
“最后,她愿留在谁的身边,谁就赢了这场赌局,如何?”
见琊染言语间,是乃一副笃定灼灼的模样,上官云迎上他挑衅的目光,凝声道:“好!开出你的条件。”
眸光不离的静观着他,琊染沉默了许久,才勾唇一笑,“若是你输了,就助我铲除容修。若是我输了,从此不再打扰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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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迎着瑟凉的秋风,凌音正将视线挑向前方,随着司元絮一道朝皇后所在的瑶光殿而去。
见身旁女子眼梢还残留着点点风干的泪痕,司元絮思及方才看到的一幕,不禁轻声开了口,“你与镇远大将军之间,似乎很要好。”
低头微微一笑,凌音应道:“我自幼便随父亲养在军中,很早就认识了上官云。”
眸中蕴了抹淡淡的思绪,她继续道:“从前在军中,父亲因时常练兵而忙到无暇照顾我,可上官云却会在每日闲暇之时便给我送些好吃的东西,还偷偷带我潜出军营去到街上玩耍。”
瞥了眼身旁若有所思的女子,凌音浅笑道:“那时,只要在外我跟不上他的步履,他便会停下来将我背起,让我可与他一道前行。”
“有时我俩回去晚了,还要想法子偷偷的潜入营帐,以来避开父亲的责罚。”
将胸中暖热的微燥之意透过气息倾吐而出,凌音的眼中尽是清水般的光耀,“那段日子,也是我这么多年来,最快乐的时光。”
“没有忧愁,没有烦念。”
见她的眸光忽的落寞幽暗了几分,司元絮淡笑道:“今日宴会之上,我见皇后已是有意将你许给端王。如此,也不枉你多年来对他的一番情意。”
虽然她与这女子是在锦溪府初识,但从前在宫中,她便已听闻过身为端王护卫的凌音恋慕容修一事。
犹自沉默着,凌音并未应答她的话语,而是轻垂着眉眼悠悠而行。
片刻后,待二人一道踏入瑶光殿时,皇后许秀瑜正斜倚在内殿的锦绣软榻上合眼小憩。
听得碧玉珠帘教侍婢缓缓拨开的声响,她张开眼眸看向了门口。
唇角荡漾出一抹浅笑,许秀瑜即刻便朝二人招了招手,“来,到本宫面前来。”
二人乖巧的上前朝她施了记礼,她便起身拉过了凌音。
“如今,凌氏一族便只剩了你一人。你虽孤苦无依,但本宫仍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目光落向眼前女子清瘦娟秀的容颜,许秀瑜微有心疼的开了口,“现下,你除了要好好将养身子外,本宫还想替你在朝中大臣里择选一位将你收作义女。”
见凌音眸中凝了抹惊讶之色,她笑了笑,“傻丫头,好的姻缘自是需名门身家来衬。本宫如此想,也是为了你日后可风光大嫁,不会在入门时教旁人欺侮了去。”
听得许秀瑜的一番关怀之言,凌音的心轻轻一颤。忙倾身朝她重重的拘了一礼,凌音缓声道:“民女多谢皇后娘娘操劳挂心。”
紧了紧她的手,许秀瑜颔首道:“这几日,本宫便会与皇上商议此事,看看由哪个朝臣收了你最为合适。”
眼眸一垂,凌音应道:“一切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眉眼含笑的看了眼面前这个颇为乖巧的女子,许秀瑜将目光落向
了一旁的司元絮。
一手接过她递来的暖茶,许秀瑜调笑道:“瞧瞧你今日在殿上那娇羞的小模样,难不成你终是想嫁了?”
见皇后不予避讳的在凌音面前这般取笑自己,司元絮小脸一红,微撅了嘴,“皇后娘娘…”
径自饮了一口茶水,许秀瑜继续道:“今日本宫所见,那怡王与你眉目生情,颇有意味。除此之外,他睿勇过人,品貌无双,倒是一个十分不错的人选。”
看着在自己的言语中,司元絮的脸色愈发灼红,她微挑眉梢,轻笑道:“明日,本宫便去向皇上提及此事,探探他的口风。”
羞涩的看了眼一旁的凌音,司元絮急急的握上了她的手,“皇后娘娘,絮儿还不想嫁,絮儿想陪在娘娘身旁。”
“傻丫头,你在本宫身边这么些年,你说说本宫替你婉拒了多少朝臣的请求?这女儿家哪有不嫁的道理。”
瞧着身旁细说推委的司元絮,凝着她一脸羞赧娇涩的含情模样,凌音虽是面色无异,可心中却如什么东西浅压而上般,闷沉郁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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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告别皇后许秀瑜与司元絮后,凌音便径自一人出了瑶光殿,朝了御膳房的方向缓步而去。
心中凝着酒醉后被悄然放大的愁绪,她兀自低垂着头,任冷凉的晚风将她发丝飞扬而起,风息薄上她颈间。
体内的潮闷与冷息在她肌肤处相交一聚,凌音没来由的抖了一抖。
犹自看了眼宫中远处的夜巡护卫,她步履沉缓间,却在摇曳轻摆的枝叶声中,听到了一抹焦灼的嗓音,“绾绾。”
忽的顿住步履,凌音将目光落向了声音穿透而来的方向。
紧接着,便有一声轻唤再度由那处飘荡而来。皱眉细细一辨,她倏地惊悟到,这是乃当今皇上的声音。
轻移步履朝了右手边的花树旁悄然踏去,凌音心中尽是疑惑。
已入垂暮之年的容辛为帝数载,更是早已失了对女人的情爱之心。
可如今,这男人唤着这个名字时,竟满是宠溺与爱浓,到底是谁能让他这般心绪急烈的不管不顾?
咬牙压下心上的慌乱与好奇,凌音神色紧致的匿在树草间,用手轻轻拨开了挡在自己眼前的草叶。
此刻,浅白的月色下,皇帝容辛正攥着一名妇人的手,眸色深暗的开口道:“绾绾,朕今日喝了不少酒,你陪朕走走好吗?”
言语间,他的嗓音中除了轻柔,竟还凝了许微微的讨好之意。
可下一秒,妇人回应给他的,却是冷薄淡凉的话语,“皇上,夜深了,我身子已乏,不能陪皇上了。”
一手扯开容辛紧在她手腕的大掌,妇人抬脚便要离去。
再度将手擒上她的腕间,容辛绕至她身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让朕送你回宫,可好?”
眸光缓缓挑向眼前情深似海的男人,妇人身子一转,嗓音疏离道:“不劳皇上费心,我自己回去便好。”
“可是绾绾,你一直都对朕避而不见,朕很想你。”
听得平日里脾性暴躁的容辛竟是对一个女子说出这般话语,凌音已是惊得微张了嘴。
即便是他盛宠容悦之母敏贵妃的那些年,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男人有过这般情绪。
“皇上,你醉了,还是让庄公公送你回寝宫吧。”妇人并不看他,只是淡漠的道着言语。
“朕不走。”施力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容辛眸光深深的凝着她的眼。
可就在这妇人被他拉转过来的一瞬,凌音的心再度颤跳了起来。
借着清幽的月华看去,她竟有着一张同琊染相似的倾世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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