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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梅园。
之前在不知不觉中,凌音已从花树小道上拐进了梅园的入口。却不想,竟是在园中遇到了皇后一行人。
见着前方缓缓而来的皇后许秀瑜与皇贵妃韩忆柳,她忙俯身跪下朝了二人行礼。
微微抬眸,凌音瞥了眼许秀瑜身后不远处随行的仪仗。此刻,司元絮正搀扶在许秀瑜旁边,可目光却是落在她的身上楮。
从这女子眸中,不难看出那满眼的惊疑之色。
以凌音所在的角度,她见司元絮轻转眼眸,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随在韩忆柳身旁的容倾,而这女子的眼中,竟是蕴着一抹失落的黯淡糌。
心中生了丝疑惑,可凌音却又说不上为什么。眼下,皇后没有发话,她也只能一直这样跪着。
在容祯的一番请安过后,许秀瑜率先轻笑着开了口,“方才在路上,本宫还在和大伙说,这恒王.刚从封地回来,怎么连你皇贵妃娘娘生辰宴的凳子都没坐热,就又不知到哪里去了。”
眉眼一弯,许秀瑜将目光轻投向容祯,却见他正随手将女子的发簪收入了衣袖中。
转眸看向一旁的韩忆柳,她讶然道:“就连静妃都不知道他的去处,原来是到这梅园中来了。”
“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但若被你父皇撞见,恐怕又要一顿责罚。”
皇后许秀瑜出生文儒世家,父亲许聪曾是北曜国的丞相,虽然皇后此番话语说得隐晦,但却句句带刺。
此刻,凌音又怎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意。
容祯手上拿着她的发簪,便是说方才在雪地捡拾到,想必也无人会信,因为她正身披他的斗篷。
更何况,她身上的裙袍早已被容修撕开了好几处。她不敢想象,若是被人发现,又会生出怎样的风波。
瞥了眼前方众人,容祯微微踏出一步,开口道:“皇后娘娘提醒的是,是儿臣一时疏忽了。”
“儿臣只是见这梅园中的梅花开得极好,便忍不住进来观赏一番,正巧遇见了凌姑娘。”
唇角凝出一抹极浅的弧度,他继续道:“儿臣见这梅园中汇聚了数十种梅花,便生了兴致,拉着凌姑娘给儿臣讲解。”
“没想到,儿臣与她聊得颇为投缘,忘了时辰。”
听完他的言语,凌音心中一震。没想到,容祯竟会替她隐瞒实情,甚至还编造了一套说辞唬弄皇后。
只是,皇后会相信他的说辞吗?
想到这里,她双手紧紧的攥了攥披在身上的斗篷。鼻息间,正有从斗篷上倾散而出的淡淡烟草香气以及薄薄的烈酒味道。
就似有所期待一般,凌音微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容倾。此刻,他的目光沉了丝锐利,而他身旁的韩忆柳,则是一副心有为难的蹙眉模样。
眼瞳轻轻一转,凌音将眸光落向了皇后许秀瑜。只见她眼角带笑的审视着自己,以玩味的口吻,感叹道:“原来如此,恒王真是好兴致。”
“不过,本宫既身为后宫之首,那么有规矩就不可违逆。入夜之后便有宫禁,若是没有皇上与本宫的旨意,不得随意进入梅园行走。”
言语间,她看向一旁的韩忆柳,继续道:“想必宫中的规矩,皇贵妃应是最为清楚。”
淡淡一笑,韩忆柳迎向了她的目光,“正如皇后娘娘所言,臣妾聆听训导。”
看着身旁女子温婉谦逊的模样,许秀瑜轻笑道:“训导可不敢,妹妹乃是皇上的心头肉,温秀贤淑,知晓大义,这说什么做什么在皇上眼里都是对的。”
“可这有些事啊,是对是错,只有这祖上定下的规矩说了算。”
轻抚上司元絮的手,她微有思量的开口道:“絮儿,依你所见,恒王与凌音二人应当如何处置才好?”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聚向了司元絮,这个皇后最疼爱的义女。
现下,任谁都看得出来,皇后想趁此机会灭灭皇贵妃的威风。更何况,自皇贵妃入宫以来,皇上便夜夜留宿在昭和宫,已是弄得整个后宫怨声载道。
如今,妃嫔们都指望着皇后能劝劝皇上,教训教训皇贵妃。
敛了目光,司元絮看向审视着自己的许秀瑜,淡淡道:“依絮儿所见,宫禁乃是祖制,断不可违。”
“但恒王自小离开皇宫前往封地,近日才回,有些不熟悉宫中的制度倒也情有可原。”
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凌音,她继续道:“可凌姑娘自小便在盛京长大,经常进出皇宫,对宫规必是早已熟知。”
“今日之事,虽是恒王提议,但凌姑娘却没有及时提醒,才使二人在这梅园待了许久。若论起来,凌姑娘则是该罚。”
听得司元絮的一番话语,许秀瑜颇为满意的点点头,笑言道:“你们瞧瞧,絮儿真是愈发的知分寸了。她这字字说的有理有据,乃是一点也不偏颇,这该罚的自然要罚。”
转眼看向韩
tang忆柳,她再度开了口,“虽然凌音是妹妹命宁王带进宫来的,但她坏了宫里的规矩,本宫作为后宫之首,可不能因妹妹而有所姑息。”
“再则,妹妹深明大义,定会明白本宫的一番用心。”
此刻,韩忆柳眉眼淡凝,神色无绪。她只是微垂了眼眸,回应道:“臣妾明白,一切便听凭皇后娘娘处置。”
见韩忆柳并无想要袒护凌音的意思,许秀瑜用眼梢的余光扫了眼她身旁的容倾,便凝声朝凌音道:“本宫就罚你在梅园跪上两个时辰,以算惩戒。”
瞥了眼仅穿着棉袍的容祯,她轻皱起眉,疑惑道:“凌音身上罩着的斗篷,本宫眼瞧是男人的款式,想来是容祯你的吧。”
见容祯在听到自己的问语后微微拧眉,许秀瑜的嗓音中蕴了丝薄怒,“真是胡闹!这夜间梅园这么冷,凌音你怎能身披恒王的斗篷!”
“更何况,男女有别,还不赶紧月兑下来还给恒王。”
并未在意她的愠怒之言,容祯反是笑道:“不碍事,既然凌姑娘受罚要在此处跪上两个时辰,可深夜梅园寒冷,斗篷就给姑娘挡挡风吧。”
可容祯本是一番好心之言,却惹得许秀瑜满眼怒嗔的看向了全然不打算月兑掉斗篷的凌音。
眉间一蹙,她嗓音端肃的道出了字句,“受罚就是受罚,让她在这里好好受冻一会,冷静思考下,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言语间,许秀瑜已示意不远处的宫女前去凌音身旁,将她身上披着的斗篷月兑下。
心中一凛,凌音俯身行上一礼,巧妙的避开了宫女抓扯至她身上的斗篷。强忍着雪地中透骨而上的阵阵寒气,她扬声道:“叩谢皇后娘娘!”
“不过,凌音尚有隐情还未如实禀告皇后娘娘。”
听得她的言语,许秀瑜神色微惊的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女子。
她知道这女子斗篷下可能隐藏了什么东西,不然这女子也不会一直紧攥着斗篷。
可眼下,凌音显然不愿束手待毙,且再看看这女子到底还能说出些什么隐情来。
眸光轻轻一凝,许秀瑜饶有兴味的开了口,“抬起头来,你便说说是何种隐情能助你逃月兑惩罚。”
“但若本宫断定是狡辩,到时候,你可要受到比现在更为严厉的责罚。”
缓缓抬起头,凌音淡淡的凝了眼容倾。若是她倒霉了,大家都别想好过,正好还可以牵连上容修,她被欺辱时,容祯就是证人。
要是她身上藏匿的父亲的弦风匕首被发现,届时,她就实话实说,告诉皇后是容倾指使她去偷的,且是他设计支开了藏宝阁周围的守卫,她才能顺利得手。
正待在场众人都等待着她开口,而许秀瑜也颇为不耐的欲要催促时,站在韩忆柳旁侧的容倾忽的迈出几步,行至了容祯身旁。
瞥了眼跪在众人面前的凌音,他嗓音悠缓的开了口,“皇后娘娘,是儿臣授意凌音来的梅园。”
“本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母妃素来喜爱梅花,儿臣便命她前来摘上几枝。”
明显感觉到旁侧的司元絮身子一震,许秀瑜眼梢余光处,是她盯着容倾的模样。而她的目光中,正带着不小的惊讶。
视线轻转,许秀瑜微有疑惑的看着凌音,问道:“凌音,一切真如宁王所言吗?”
见容倾已是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凌音便也顺应道:“正是如此。只是,凌音还未采摘到梅花,便遇上了前来赏梅的恒王。”
她话语刚落,容倾便低沉了嗓音,继续道:“是儿臣犯了宫规在先,儿臣也是想让母妃高兴,才会坏了规矩。”
并不理会皇后审度的目光,他将视线转向一侧的容祯,问道:“七哥今日说要赠予本王的裘毛斗篷,可是凌音身上穿着的这件?”
看着容倾一脸肃然的严正模样,容祯瞬间意会到了他的用意。
眸中的光耀缓缓一聚,容祯顺着他的话语,开了口,“可不是吗,本王原本是想去取斗篷拿给十一弟,谁想逛着逛着就到了梅园。”
“本王巧遇凌姑娘后,便想她本就是与你一道进宫来的,不如让她将斗篷带给你。”
听完他的一番言语,众人的目光已悉数落向了凌音身上的斗篷。
就算这斗篷是恒王赠予宁王的礼物,可现在怎会跑到了凌音的身上?
虽然月色下的光影有些暗淡,可这斗篷怎么看都不像是新的,这两位王爷究竟是在演哪出?
察觉到众人的狐疑揣测眼神,容祯补充道:“其实也不是非常华贵的斗篷,但却世间罕有。”
“这斗篷是本王从封地附近的大漠贩子处淘来的,而其间的白色皮毛可都是野狼裘。”
看了眼苍茫雪色交替着沉黑泥土的地面,他缓缓道:“正巧今儿下了雪,梅园内满是积雪。”
“这化雪素来都是最冷,本王见凌姑娘有些受冻,便先给了她披着御寒,这不正巧就被你们看见了。”
就在众人若有所悟的细细揣摩着容祯的话语时,却听得容倾反是一声喝斥,“凌音!你好大的胆子!恒王赠予本王的斗篷岂是你能随意穿着的?”
“你果真是愈发的放肆了,若是本王今日不罚,你日后怕是要更加无法无天!”
眸光倏地一转,容倾朝许秀瑜拘了一礼,“皇后娘娘,追根究底此事是因儿臣的吩咐才坏了规矩,明日儿臣自会向父皇请旨领罪。”
“凌音并非皇宫中人,又是由儿臣带进的宫里。眼下,她还私动了儿臣的东西,请皇后娘娘将凌音交由儿臣来处置。”
瞥了眼沉默不语的韩忆柳,许秀瑜微微一笑。看着这女子挫败失意的模样,她竟莫名的心情大好。
如今,反正已达到了打击韩忆柳的目的,由谁来处罚凌音都是次要的事。
再则,容倾刚立功回宫,而今日又是韩忆柳的生辰,这皇上还等着她进香完后回去。眼下,事情不宜闹得过大,姑且就此不再追究便好。
思及此处,许秀瑜看向容倾,轻轻点了点头,“也好,既是宁王带来的人犯了事,理应由宁王来处置。”
刚一得了许秀瑜的应允,容倾便瞥向跪在地上的凌音,下了命令,“凌音听罚。”
“就以你穿着这件斗篷为据,免得你四处张扬,说本王诬陷你。自己去宗人府领三十大板,以示惩戒,看你往后还敢不敢肆意妄为。”
这宁王一开口,众人皆是大惊,看来皇后给予的责罚还算相对较轻。莫说是女子,这男子三十大板挨下去,恐怕要一个月都起不了床,也不能下地行走。
虽对容倾给予凌音的惩罚有些意外,许秀瑜却也算得上满意。
轻轻拍了拍身旁略显失神的司元絮,她嗓音中蕴了抹厉色,“絮儿,还不快扶本宫去太庙。本宫要与皇贵妃一道赶在子时烧上第一炷香,为北曜国与皇上祈福。”
言语间,许秀瑜已转身朝了太庙的方向而去,却留下司元絮还愣愣的站在原地。
可这女子并没有移步跟上皇后,而是转头凝了眼不远处的容倾。可这男人却是跟随在韩忆柳身旁与她擦身而过,不曾看过她一眼。
在凌音与司元絮眸光交汇的刹那,她捕捉到了这女子眼中转瞬即逝的心伤。
心中微微一惊,凌音轻凝了眉。此刻,司元絮这般不掩心绪的眼神,只在这女子曾经深看琊染时,才有过。
顷刻间,梅园便已静寂无声,只剩了要将她送往宗人府的四名宫人,以及容祯。
寒夜中,见凌音跪在地上久久都未起身,一旁的容祯猛地踏至她身旁,伸手提着她的手臂,将她硬生生的扯拽了起来。
因双腿已然麻木到失了知觉,凌音力不从心的重重跌入了容祯的怀中。
下一秒,她却听得头顶上响起了男人微冷的嗓音,“算上之前的,你可欠了本王两次人情,别以为主动投怀送抱一次,便能就此抵消。”
听得他的言语,凌音跌跌撞撞的推开了容祯,以鄙薄的眼神看着他,却发现这男人的一只手还抓着斗篷的一角。
咬了咬牙,凌音狠狠的朝他开了口,“我说恒王,你若无事便回去吧,这寒夜萧凉,可别冻坏了身子。”
瞥了眼身旁催促自己前去领罚的宫人,她转头便朝着宗人府的方向移步而去。可她身后,容祯却扬声道:“放心去吧,你若是冤死,本王会替你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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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
见欲要执行杖刑的两位太监已就位,而她面前还摆着一个被夹起的木板,以及一盆清水时,凌音才在心中愤愤的诅咒着容倾。
敢情他说的三十大板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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