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高一回家的第一天,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傻子似的抱着电话等了一天,晚上睡觉时候还安慰自己他是累了或者跟家人不合了不方便打电话。
第二天还没打,心里不安,也不知道跟谁说,屋里待不住了,跑楼下叫鸽子给我调杯酒喝。
鸽子说我是安生日子过多了,少年不识愁滋味。
小漏把我杯子里的酒倒在她杯子里,两下子不道什么玩意儿就往下喝。鸽子瞪大了眼睛说:“你个暴殄天物的东西,香槟和红酒能兑一块儿喝么!你当那是大白梨对葡萄汁呢!”
小漏咂巴咂巴嘴:“就那么回事儿吧。”
“话说回来……”小漏扭头看着我“你今天怎么这么闲。你家那口子呢?”
“滚蛋,谁家那口子啊。”
“唉学文的就是麻烦,咬文嚼字的。”
我无语问苍天:“哥们儿你傻的吧,认识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学理的么!”
她翻了个白眼终于没再说话,我心里委实舒了一口气,却也隐隐觉得委屈,别人问我高一的去向,我甚至都不能够坦荡的回答。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感叹自己的身世不如人,哪怕生在那样一个大家庭里,接受良好的教育,虽然算不上大家闺秀,但我始终觉得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傲骨在的。就算是没了从前的背景,我也定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可是当高建风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的眼光仿佛我就是市场中减价处理的商品一样。那种让人在他眼中无所遁形的鄙夷,真不知该如何躲避。
我从未想过和高一的爱情会成为两个人的负担,他要为我负担起背弃家族的重担。我要时不时接受来自三教九流的幸灾乐祸。酸溜溜的语气就好像我初尘真的扒上了什么高枝。
可我如何告诉他们,很早之前我就说过,我不要什么好的归宿,我就是我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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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票都买好了,天下晓里又出了事儿。
小漏匆匆忙忙的找到我,转身把门一关,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准没好事儿。果不其然,又有小姐要做人流。
心说我这辈子干的这买卖可真是缺德折寿的。
但是没想到出幺蛾子的居然是在我眼中一向温婉可人的吟涟。
这篓子出的可糟心,我知道吟涟是有男朋友的,正八经的大学生,吟涟也是投入了不少真心。
从厨房要来一袋红糖,端着一暖瓶热水,蹑手蹑脚的敲了敲吟涟的房门。
等了片刻,没人说话,我心想是不是睡着了啊,刚要伸手推门,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一见着开门的人,我顿时脑瓜子都大了。
这td是辛穆的孩子?????
我跟辛穆就这么对视着,许久没有动弹,倒是里屋的人说话了:“哥,谁呀?”
吟涟的声音虚弱无力,这一声哥倒是让她喊得颇有意味,要不是我熟悉她的为人,还真禁不住要怀疑她是不是病中还在勾引人。
辛穆皱着眉看了看我,没说话。
我举起手中的红糖袋子:“我来看看她。”
他侧过身,神色始终不郁:“你的黑眼圈怎么那么深?”
我一愣,没明白他这忽然来的一句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儿,若无其事的回道:“白天没开张,我一般不化妆的。”
辛穆的神色更加不郁,我想谁没了个孩子都会很悲伤的,不与他这个爸爸未遂的男人计较。
一看床上躺着的吟涟那副可怜模样,我心就软了。吟涟这孩子平时也最讨我喜欢,她同鸽子、小漏不同,和我也不同,在她身上始终维持着我们这些女子没有的那副天真和善良,好像红尘这个大染缸,唯独对她手下留情。
我伸手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想要安慰的笑一笑,却发现除了心疼,真的再没有旁的情绪了。
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兑上点红糖:“好好补一补。”
她接过去,对我笑了笑,低头喝着……许久,杯中的水溅起,点点涟漪。
我赶忙伸手去跟她擦:“傻孩子,小产就跟坐月子似的,可不行哭啊。回头坐下病了遭罪的可是你。”
吟涟放下水杯,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辛穆走到床的另一边,轻轻揽过她:“好了好了。都过去了……”
我极少听他如此温柔的说话,一时间竟看呆了,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似的。
吟涟趴在他的怀中,一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服,高级衬衫被攥的褶皱,辛穆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低声安慰着怀中的人。
吟涟边哭边喊:“哥!他骗我!他骗我!”
我顿时就风中凌乱了,想不到辛穆是个这么深情的主,哪怕吟涟怀的不是他的孩子,他都要当起护花使者的角色来。
也是……现在的吟涟十分脆弱,他委实是有机可趁的。
想来这里也不需要我,我踮着脚走了出去。关上门的时候还能听到辛穆低声的劝慰以及吟涟少有的崩溃。
好一对俊男美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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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了吟涟的事儿之后之后,我倒真的是闲起来了。每天上午醒来翻翻娱乐报纸,下午打打电动,到了晚上就开着电视机直到自己睡过去。
我等啊等的,也没见手机那头有什么动静。已经天了,就算是去北极那也应该到了。
算了算了,还是打一个吧,反正这般的窝囊样在他面前也已不是一回两回,早就无所谓了。小两口子处对象,讲究那么多面子干嘛啊。他难,我得理解他。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山不去就我,我便来就山。
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没通。当时的我以为他有什么忙事,或者又跟家里人闹了起来。就如同上次似的,当时高家的那番对话,却是后来高群学给我听的。
没想到这个被我用一顿西餐打发了的孩子,竟这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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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高家。
高建风从上到下地打量自己的儿子,样子清清爽爽的。倒是利落干净的很。不免笑道:“还挺精神啊……”
高一皮笑肉不笑地回着:“是啊,没有半身不遂,真月兑了您的福。”
说罢,也不管高建风欲言又止的样子,自顾自地坐到沙方上,自己拿了两罐啤酒,挨到父亲的身侧。两人静默地喝着。父子间第一次这么平心静气地面对面。不免让人有些无所适从。
高建风凝神瞧着自己的儿子,高一的倔强和冷漠其实和自己月兑不了干系。他那个时候只晓得赚钱赚钱,只想着让家里可以过上更好的日子。却对孩子鲜少关心。
后来妻子走了,他想着孩子的可怜,也就越加的放纵着。这样的纵容也算一种精神上的弥补。
现在看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简直愚蠢至极。等他意识到这点,那个小子早就猖狂到了连天皇老子都不怕的地步。
走到今天,虽不能说百分之百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责任,但过错的的确确有一半在自己的身上。那是不可否认的。
高一见着自己的父亲有些发愣,拿着空了的啤酒瓶在他眼前晃晃。高建风这才回过神来,开了口:“伤好些了?”
高一笑起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爸您跟我客气什么啊。要不是您这顿毒打,我还真不知道我在初尘心里那么值价,也想不到在您心里我那么不值价。”
我想象不到他那时的笑,但我想,一定是极寂寞的。那种时候,我没办法陪在他的身边。无法给他一个拥抱,或者对他说一句你还有我。
我和他,分不开,拆不散,除了继续爱下去,继续和所有阻碍作斗争之外,真的没有更好的方法。
只是我不懂,那个时候的我,为什么就可以无条件的相信他呢?
大概,仅仅是因为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