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冬性子寡淡,又无趣,只有在聊到跟食物有关的内容才会出现清晰的情绪波动,而顾延是带着漠然的目光看周围的人和事,他从小就没办法跟班里的人交流,无论什么话题在他眼里都很无聊,他不承认自己被孤立,只是那些人进不去他的世界。
兄弟俩行走在充满汽笛声和灰尘的马路上,就跟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走到公交站台,顾延掏掏裤兜,掏出两个硬币,车一来他就径自上去,甚至没去管顾冬,他今天出门来接这个垃圾已经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又饿又热,脸上的表情冷的掉渣,顾冬迈着长腿紧跟上去。
大概是在市中心,加上这个路线经过几所高中,而那些住校生星期天晚上是要上晚自习的,所以车里人很多,呼吸很不顺畅,顾冬右边是一对小情侣,左边是顾延,还没喘口气,就有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站到他跟顾延中间,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拿着手机,嘴里还在讥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又说不出一个理由,你当我是傻逼吗?”
可不,周围的人都瞄瞄。
那个女孩的情绪有点失控,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翻起了自己的青葱往事。
顾冬看着窗外,脑子里有根经被挑了起来,那些过往一一浮过,他勾唇浅笑,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里却透出极为突兀的阴霾。
下了公交车,顾冬后背湿透了,他跟顾延找了面包车,去的时候已经坐满了男女老少,就剩最后一排的一点位置,司机说挤挤能上。
顾冬矮着身子钻进去,顾延抹了把脸上的汗,咬牙上了,他个子不高,但是胳膊腿圆润,根本坐不下来,车子转了几道弯后,他半边**已经坐在顾冬腿上,对方呼出的热气全喷在他后颈,大概从来没跟别人这么近,他整个人都很僵硬。
车子突然颠了一下,他本来还悬着一点的**直接摔到顾冬腿上,下一刻就听一个戏谑的声音,“小胖子,你该减肥了。”
顾延抿紧唇,鼻子里的汗臭味被女乃香味取代,他垂下眼帘,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自己腿上的那只爪子,“拿开。”
后面没声音,顾延回头一看,对方已经睡着了,与抽屉相册里的女人有七八分像,一副柔弱的样子,可今天不同,眼睛里找不到半分怯弱,自卑,无助,他看不透。
心里那股怪异更加强烈,顾延闭上眼沉思。
大关县离市中心一个多小时距离,等脚再次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顾冬脸煞白煞白的,从书包里拿出矿泉水喝了几口才压下嘴里的苦味。
一条宽阔的马路在脚底下延伸出去,两边是一间间或大或小的门面,路边立有很多摊位,基本都是炒货和水果。
一路走到头,拐弯就是居民区,不是商品房,全都是一栋栋两层小房,门口圈块地用砖砌起来种花草蔬菜,有小狗小猫在路上悠闲的遛达,左右穿插着一条条小巷,站在这头能看到那头。
因为夏志远的缘故,他接触了一点房地产,像这种户型,应该快拆迁了。
顾延停在其中一条巷子里的第一家,拿出钥匙打开门走进去,顾冬站在门口左右看看,门前的空地就是一条窄小的石板路,对面是布满青苔的墙壁,这条巷子里还有两家人,呈一排,下午阳光正好,这里的光线却并不强烈。
院子不小,铺着瓷砖,厨房跟卫生间是对着的,抬头能看到二楼的阳台,正面就是三开的木雕门,顾冬环顾了一圈,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不动了。
顾延把棒球帽遮下来,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很多水,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塑料袋,有鱼,毛豆,西红柿。
厨房传来的动静吸引了顾冬的注意力,他靠近的时候顾延在切葱姜,“你会做菜?”
顾延白了他一眼,把葱姜放小碗里面,开始熟练的洗毛豆。
“小子,老翻白眼会成死鱼眼。”顾冬拧起砧板上那条鳊鱼,把鱼眼对着他,“就这样。”
顾延从他手里拿走鱼,用菜刀在鱼身上斜切了几刀,开火放油,“出去。”
“我在洗西红柿。”顾冬说着就从里面挑了个圆滚滚的咬了一口,又惹来顾延的一击白眼。
客厅的电话响了,顾延从厨房出来,接了电话淡淡的说了几句就递给顾冬,自己回厨房炒菜去了。
“爸”这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好几圈,顾冬才吐了出去,这幅身体的主人跟他爸和弟弟都很疏远,跟陌生人无差,他不需要演戏。
电话里是顾成温厚的声音,“冬冬,洗漱用品都给你买好了,你跟延延睡一屋,还有什么需要的就跟他说,让他去买。”
冬冬?顾冬嘴角抽搐,他嗯了声。
顾成可能没想到大儿子会回应自己,愣了一下后明显有了精神,“学校那边我已经全处理好,你跟延延在一块有个照应,明天他带你去找老师,爸把事情忙完就立刻回去。”顿了顿,他的声音放柔,“不要害怕。”
顾冬扒了扒头发,现在同一个学校,流言碎语估计能把他吞了。
小胖子会做饭,而且特别好吃,顾冬闻了好久的香味,早就嘴馋了,现在不停往碗里夹,嘴巴塞的鼓鼓的,再看看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觉得顺眼多了。
吃了顿家常菜,陌生的味道,顾冬的心情从未有过的好,就见顾延把筷子一放,“碗你洗。”
在水池捣鼓了一会,顾冬把碗筷收起来,拿起书包上楼,自顾自的去卫生间,用湿毛巾擦了席子,抱着一包薯片坐床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顾延斜了眼坐在他床上的人,拿着书本的手收紧,想直接砸过去,顾冬正在想事,自动忽略了他的存在。
“吵死了。”顾延把椅子往后一拉,冷着脸,“滚。”
思绪被打断,顾冬脸上有瞬间的厉色,不过转瞬即逝,他喝了口水,转身边走边吃薯片,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背后传来的冰冷声音。
“回来,把床给我收拾干净。”
“不好意思,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