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经阁又饿了几日之后,净思师叔来查验影下颜的成果。不看她抄了多少,俱是抽她背一些经文和询问她自己对经文的理解,好在她抄写过程中大体内容都记住了,对经文的解释也刚好合了净思的意,所以她顺利地结束了惩处,恢复了正常的工作和修习。
小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始终没敢忘记每天晚上练琴,生怕哪天就遇上月微师叔了。可是又那么希望能再见到,虽然记忆里只见过他一次,他清冷的神态,超凡的气韵早已铭记于心,以至于她能轻易将他在纸上画出来。
她就着烛光呆呆地看着桌上厚厚一大沓画卷,上面满满的都是他,他的背影,他的侧脸,他的双目,他静静睡着的模样,他拿起频婆果时的模样,他悉心弹琴时的模样……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她说不清,也还不太懂,只是想见到他的念头很强烈,奈何后山的树几乎每一棵都被她爬过了也没再见到他的身影……
百无聊赖之际,她坐到琴架旁弹起了他弹的那首曲子,一曲还未弹完,就听得有人敲门。她的手一颤,划出一个嘈杂的调调,立马起身迅速将桌上的画卷一幅幅叠好,妥妥地安置在一个木匣子里,上了锁,塞到床底下。
打开门来,原来是除净。
除净见她面红耳赤的,连连询问她这几日是不是病了,为何总是心不在焉的。当然他来找影下颜的目的自然不会是单纯问候一下,而是因为她今日打扫广场时连净思师叔从她身旁经过都丝毫未察,竟然直接把成堆的尘土和落叶扫到了师叔干净的鞋子和衣服上致使其大发雷霆……除净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才正儿八经地再径直来“问候”她。
“没……没有,我现在身体好得很。”
“好像也是。不然你怎么能坚持每天跑到后山上去爬十几棵树……”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小疙瘩,疑惑道,“那是为什么呀……”
“可能是这两天没怎么睡好吧,我也不知道。”她趴在桌子上,不自觉地将手掌当成扇子扇着风,哪只越扇脸上越发烫,索性把半张脸埋进手里,剩下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看着他,可眼睛也不知怎的热起来了,烫得她的双眼都要化了。
除净的小眼睛滴溜着,目光停留在了那把琴上,看得影下颜一阵心慌,“这琴怎么跟你先前那把不一样?是你后来拿回来的那把?”
“嗯,之前那把是天悟老仙的,已经……”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这种借了人家东西又顺带毁坏的事还是略过吧,现在自个儿还不知怎么向老仙交待呢……“这把是……是月微师叔借我的。”
他惊得口张得可以塞下一颗白毛丝羽乌骨鸡的蛋,双眼泛着无数的星星和月亮,“月微师叔~~”声音又嗲又尖锐,这声线,比那凡间有名的优怜不知强上凡几。
影下颜彻底受不住,红红的眼眶溢出了几滴泪,她无意识地紧紧捏着他的手,“除净小师傅你确定你没有投错胎?你确定那位登记身世来历的师兄没有把你记成女孩子?”
“痛痛,放手。”他挣扎着推开她的手,清了清嗓子,“哼,那可是月微师叔,我会这样失态也很正常。”说着一把抱起了月微师叔的古琴,爱怜地看着琴面,温柔地抚模着,轻轻掸去上面微小的尘埃……
“你还是把琴还我吧。”影下颜看得头皮一阵发麻,心里不停地重复诅咒着:快死心吧,你们是不可能的,断袖在师叔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半晌过后,除净终于恢复了正常,影下颜才松了一口气,把琴放回琴架上,细心地把琴擦得干干净净,一个除净的指纹都不留……
不料除净的目光又转移到了别的地方——桌上那块叠得方方正正的蓝色绣花方布,恰巧就是留柯师兄给她包裹包子用的。他机敏地觉察到了某些异样,仔细看了看上面绣的花样以后,惊得大叫一声,“缠枝莲!”
“噗——”刚给琴铺好防尘布,正慢腾腾地喝着清茶的影下颜喷出一口茶来,“什……什么?”
“哈,我知道你得了什么病了,”除净人小鬼大地盯着影下颜,让她心虚不已,“你有多少天没见过留柯师兄了?”
“自打他送我包子以后就没再见着了,算起来也快一个月了。”影下颜有些纳闷。
“那就对了,你患的是相——思——病!”
影下颜一口气没上来,咳嗽不已,不住地给自己灌茶,喝得急被茶又再度噎着。
“哎你急什么呀,我又不会到处张扬,凡人上山了,也没那么快断绝这些俗世的情丝。”他冲她诡谲一笑,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柳儿师姐刚上山那会儿,就对守藏经阁的滔滔和不绝师兄动了情!”
“啊?同时对两位师兄动了情?”
“嘘,其实也不能这么说,主要是因为吧,柳儿师姐一直以为他们俩是同一个人,直到让我帮着给其中一位送定情信物时才知道他们是双生兄弟,我估计,柳儿师姐到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喜欢的到底是滔滔还是不绝师兄呢。”他凑近影下颜的耳朵说道,“在这些方面,你小师傅我也算阅历甚广,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真的?”影下颜眼里满是狐疑,“怎么帮?”
“嘿嘿……”除净冲她狡黠一笑,影下颜心中的不安之感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