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利初入江湖,虽感陌生不便,然经其在相国寺吃苦十余年之经验,甚快已能克服困境。
首先他发现在大宋王朝对出家度牒控制严格之下,当个小沙弥竟然不易,他只好还俗,照师父建议蓄了头发,改装小道士。然为掩饰额头绿胎记,他先购得毗庐帽戴,虽能掩去胎记,却显得老成,左思右想后,终想得以一道符巾绑于头上,不也落个轻便,于是换缠符巾,终能解决问题。
他想,待头发留长,散披额头,胎记自是不见了。
再则这“悟利”乃僧名,外头不能使用,他原准备改成“五利”,原“悟”字通“五”音,又觉五利太多,便自动减为“两利”,取其“利己利人”两相好之意。至于姓氏,他原想来个和皇上相同之“赵”姓,叉怕犯了皇戒自找麻烦,于是选个“宋”姓,亦算是沾得大宋皇朝光彩。
他喃喃**着“宋两利,送两利,”送予他人得利亦送自己得利,两全其美,且越**越顺口,在未寻及母亲认祖归宗前,且以此姓名暂用了。
既有名有姓且有行业之后,心情豁然开朗,生命束缚感已拋开,日子显得充实自在。
纵使潦倒禅师只给几串钱做盘缠,他却省吃俭用,一路行往汪南。遭之间遇有法会或祭典,他便前去打杂,多则给赏,少则混个餐饭总是没问题。
数月下来,他终了解,大宋王朝已是道长佛弱局面,该是和天子信道有关,只见得处处道观林立,香火鼎盛,让人瞧来好生羡慕,自己竟也庆幸化身道士沾得光彩。
数月经验,他已学得道家简单驱邪除煞方法,偶有机会便替百姓解疾苦,由于他生俱佛眼通,能透阴阳界,驱邪除煞竟皆能奏效,倒是赚了不少缘金,够他安稳生活。
不一日,终抵临安杭州城区。
寒冬已过,江南风光处处,骚人墨客,车水马龙,果然如若人间天堂。
宋两利乍见之下虽陶醉于杭州风光美景,民生富裕,然仔细瞧来,仍有不少躲在黑暗角落清苦过活之人,又如他十余年躲于厨房之黑暗日子,不禁喟叹世间之不公,富者恒富,穷者愈穷,或佛说三世有因果,受此苦乃前世因今世果,然总瞧来于心不忍。
他倒想有机会给予困苦者些许帮助。
既然已来到繁华都城,总得有个落脚处。以目前收入根本无法住客栈或买房子,想想便往较陋巷钻去。穿越数巷,终于找得一破落仙姑庙,里头原是供奉何仙姑,谁知后来闹了鬼,说是何仙姑已去,又曾有女子在此上吊,化成厉鬼索仇,闹得附近居民个个惧,破庙终于荒废。
宋两利方进此庙,只觉并无厉鬼,只是些许幽灵盘据,他大喝一声“好好去投胎吧!”
声落,仙姑神像倒折两断,感觉一片光明。
宋两利暗觉想笑,自己当真法力无边?这倒是件好事。
他立即将所有破旧东西整理一堆,并将其火化,心想仙姑是女者,自己却是男者,自不适合匹配,总该请个何种神佛坐镇,思考后便决定供奉关帝爷,取其忠义。于是再往四处转转,终找得一尊被遗弃于巷角之关帝神像。他欣喜一笑:“倒是有缘。”便自请回。
关帚爷脸面受损,他便以随身携带之朱砂补充,自有一番红光四射。
至于门匾已被摘下,暂时无法请人制新匾,只好以红布挂上,讨个吉利。
一切整理完毕,点上炷香,落得清净,宋两利终能安心下来。
“总算有了小根……”
宋两利虔诚拜向关帝爷:心想日后将是佛道一家人,得好好相处。
清闲之下,方始注意在相国寺枯井取得之八卦形铁灰色怪镜,他揉向胸口,倒是照顾良好,便自抓出,正面瞧来黯黯青青,埋了多年总该长些蚀垢,几月擦拭下来,倒干净许多。
他复往背后瞧去,浮纹若八卦太极图亦含佛家戒文图及星相图,不佛不道倒是怪异。数月来一有空便研究,倒也悟出些许门路,他轻抚图纹,按向几道怪痕,总觉能开启什么,然试了几次,功败垂成。
他忽而想及自己似有师父所言佛眼神通,便将怪镜置于关帝君脚前,烛光一照,颇见淡光反射,若磨得发亮,应是块好镜。
他开始面对怪镜盘坐,双手合十,想运起神通,忽想及什么,干笑一声:“对了,没酒又没闪电怎成?”闪电恐怕难求,烈酒倒是随身小葫芦装着,他抓下喝去,量却不够,想想,拜向关帚君,说声抱歉,方才敬了三大碗于桌上,现在可得用上,于是取回碗酒,几口喝下,复拜礼回原位。醉意已生,开始运起神通。
迷茫中,总觉附近居民多少好奇指指点点,却不敢靠近,有位龅牙老太婆竟说来了妖道,宋两利暗笑不理,思绪拉回怪镜,想其前镜光滑发亮,思其背后纹路繁复,想着想着,那怪镜总觉慢慢呼应过来,那些纹路开始上下移动,似柔指弹琴,缓慢中但见规律,过及半刻,浮纹跳动更是清楚,若似开启秘钥,宋两利渐渐感受出顺序,正待熟稳之际,猝闻一声大喝“小妖道,”惊得他跳醒,一群小孩嘻嘻哗哗逃开。
宋两利干笑上且身而起,探出门外,巷脚末端聚集老少数人,那捉弄小孩已被长者抓来修理,直骂既知妖道还敢向前不怕中邪,便自抓回,剩下几人仍不敢靠近,目光倒是见邪见鬼般怀着敌意。
宋两利向几人施礼,含笑道:“贫道暂住于此,诸位若有需要,可免费服务。”
话未说完,群众吱喳私词生怕中邪。赶忙避去。
宋两利皱眉:“我当真像妖道吗?”心想一回生二回熟,并不在意,便转回神龛,拿起怪镜,照着方才感觉伸指按移顺序,慢慢模索于卦条及怪异纹路之间,几次下来并无异样,仔细再想,复觉太极图位置有异,用劲旋转扭去,猝见一道青光暴射如电,直冲门外天空,破庙内外一片青森。附近传来惊声尖叫,宋两利更被吓着,怪镜掉落地面,青光顿失。
宋两利揉揉青花双眼,惊神甫定后,已悟出原因,欣喜道:“倒是宝镜一只,难怪能镇住妖魔。”
他拾起,再次按扭,此次面对墙壁,宝镜射出强光果然映得满室青光,玩了几次,有了心得,终知此闪光可强可弱,皆看如何调整。他便调得适度光线,照向神龛关帝君。
这一照,外头突地叫得“关圣帝君显灵了!”“帝君要来除妖道啦!”一群百姓高呼连连。
宋两利但觉奇怪,转身瞧去,外头又传来帝君怎不见了之声音?宋两利试了几次才发现,原来神镜光线照向关圣帚君,其反射光影穿透门外映在天空中,自出现淡淡浮影。
可惜是在白天,晚上想必更清楚。
他笑道:“原是幻像,不过也好,弄点神明显灵,倒可让那些无知百姓尊敬些。”
他照照晃晃数次,觉得周遭百姓议论纷纷,这才将宝镜给收起,径自盘坐下来,着实亦有醉意,便自暂时休息,闭目养神。
不久,他忽觉有人渐渐逼近,目光一张,一群百姓亦奇亦惧地拖步靠近,为首正是方才发话批评妖道之褐衣龅牙老太婆,此时脸面已然转为尊敬居多。
宋两利自是礼貌回礼:“各位……”谁知一堆人误将“各位”之混音听成“鬼”,吓得惊叫跌奔而退。宋两利莫名不解,但感应对方想法,这才明白,干笑道,怎把我话当成鬼话?便改成字正腔圆道:“各位找我有事吗?”心头却**着平静平静,关圣帝君在呼唤你们。
一群人似乎受到感应,终能平静走来,然迫近七八丈时又起忌寒。
龅牙老太婆终于先开口:“关圣帚君把女鬼赶走了?”
宋两利笑道:“当然,否则贫道是白来了。”
群众半信半疑,交头接耳。
龅牙老太婆亦是此心,总想证明什么,瞧这小道士一脸不正经,还喝了酒,当真有此本事?
宋两利感应她脑门所想,便道:“你要我去治一位叫秋莲的女人,她中了邪?”
龅牙老太婆怔诧:“你怎知我想什么?”
宋两利总不能说出深奥道理,只能谈笑:“是也不是?她是你二媳妇,中邪三年了吧?”
群泉终于起哄,直道准极了,有人叫着敢是神仙到来?
龅牙老太婆道:“猜是猜对了,只是试过多人,也没效果,她便是误入此庙才变得如此,小师傅你得救救我媳妇了。”说来感伤,眼眶已红。
宋两利对小驱邪把戏倒行,但对此经过多位道士驱过邪而无见效之人亦无把握,然既来之,总得试之,若不成改天请师父前来便是,当下颔首道:“走吧,我看看再说!”
群众一阵欣喜拥迎过来。
龅牙老太婆道谢连连,引着人往小巷钻去。
此乃贫民区,屋巷矮窄,偶有遮雨棚,钻来若地道,待穿出一落长巷,终见得较像样三合古宅院,龅牙老太婆显得体面迎人,敢情她仍算是贫民区大户,自受尊重逢迎了。
“就在里头,”
龅牙老太婆一路引先,宋两利跟去,后头除了较有交情邻友外,其它皆被挡在外面,探头探脑,瞧之不着,却也想等消息。
厅堂顶多只算干净,供奉陈氏宗亲,宋两利终知对方姓氏。再折左院,一落厢房已现,穿之过去停于靠角落最后一间,房门已上锁。
众人已显紧张。
陈老太婆道:“平常倒是正常,若发作起来连铁门都可能被拆,越换越粗,便是如此了。”
她拿出钥匙开启,低声道:“秋莲,有人来看你了。”却也不敢一步踏入。
里头轻叹回话:“婆婆何苦?都已三年了……我也习惯了……”感伤叹息,隐带认命。
宋两利感觉不出妖邪之气,皱眉道:“我看看……”便小心翼翼步入。
只见得一位素青罗裙女子坐于床前,年约二十五六,姿色平平却显乖巧,只是日久未晒太阳,脸肤显得苍白,散发又长,倒是带点装扮之鬼气。
宋两利见其几颗雀斑暗笑:“鬼魂应该较无雀斑,都装得漂漂亮亮吧……”
后头诸人则不敢跨入内房,心惧躲于屋外。
陈老太婆急道:“小师傅小心些,如果不行,赶快出来,我把门带上!”抓着门把不放,以防万一。
宋两利自是颔首,除了那女子外亦瞧瞧四周,门窗贴了不少符箓,该是来了不少收妖之人。
秋莲目光移向宋两利,但觉小孩,亦自吃惊,急道:“你快走吧,我没事,她只是借用我身子而已。”
宋两利道:“你跟她妥协了?”
秋莲虽无奈却不敢回答。
宋两利感受出她想法,道:“你怕得罪女鬼?”
秋莲轻轻颔首。谁知脸面突然骤变,两眼睁巨欲裂,厉吼一声“谁敢说我是女鬼,”
动作迅速猛扑宋两利,十指如勾直掐对方脖子。
宋两利惊叫欲躲。秋莲突然壮硕无比将他提抓空中,厉笑连连。泉人见状赶忙关门闪退,陈老太婆急叫快出来。却哪敢进门救人,只好哀求媳妇快放人,又求女鬼神仙饶了他。
秋莲可未停手,她看来有意戏耍宋两利,抓得他满屋荡甩,吐舌吊眼,就快窒息,鬼笑声更狂。
宋两利挣扎无效,想用宝镜却发现忘了携在身边,眼看就要遭殃之际,脑门突地一片沉静光明,似若幻起前世神佛法相,额头那道胎记突地射出绿光穿透符巾直刺秋莲双眼,吓得她惊叫弃人逃躲墙角,宋两利跌坐地面,赶忙抽了几口气,先救救自己肉身再说,对于方才胎记冲绿光之事倒未注意。
秋莲已然惊惧,厉道:“你是谁?敢管姑娘我闲事!”发话声已非秋莲本人而是附身女鬼。
宋两利哪敢回话,赶忙盘坐双手合十尽量促使灵台脑门一片光明,冷道:“我乃金光菩萨也!”不知是否有此菩萨,却得装个法像以吓吓鬼魂。
女鬼哇哇大叫,信疑之间挣扎不断,猝叉掠扑冲来:“什么菩萨,敢管我事,扭断你脑袋,”双手再次掏住宋两利脖子,准备一较高下。
宋两利头次碰上如此厉鬼,一时间已被捣得脑门混沌,法力无法施展,又被扣得满脸通红,一个不甘心,照样反扣女鬼脖子哇哇劲吼,看是谁拚谁胜。外头诸人见得双方吐舌瞪眼,心头跟着七上八下弹撞着。
宋两利拚命之际忽又感觉出真正秋莲声音,若此掐去,她肉身可就死定,女鬼岂非仍自逍遥,宋两利这才悟及女鬼已无肉身,怎可以一般方法对待,终丢下秋莲,怒喝着:“你想伤人吗?打得你进入十八层地狱!”心**方起,脑门印出佛门金刚降魔拳,他猛地一拳打去,轰得一响,秋莲倒跌床头,那女鬼终于月兑离肉身惊诧飘浮空中,瞧来虚虚实实,相貌倒是漂亮。
宋两利这才知收拾恶鬼方式,当下不断幻想自己乃佛陀化身,喝出十八罗汉吼声:“你敢危害人间,打得你魂飞魄散!”降魔拳不断打去,终见女鬼惊惶闪躲。
连吃数拳后女鬼魂魄已伤,怔骇准备逃去。
宋两利突地喝道回来,双掌探去,两道劲气拦去,女鬼穿闪仍想逃,宋两利猛运脑门发出强烈意**,想着佛陀咒语,竟也**得出口,这一锁定,简直若如来神佛亲自下凡,额头充满金光,迫得女鬼招架乏力,终缩躲一角,恢复孤女哭泣:“菩萨饶了我吧,我有沉冤未雪,我也没害过人……”
宋两利冷道:“害了秋莲!”
女鬼道:“那是她自甘答应我的。”
宋两利道:“她可能无心之话。”想及女鬼或也可怜,道:“有何冤情,我替你处理,以后不得再犯此罪!”
女鬼泣道:“我是被冤死……”想及被情郎害死,悲极而泣。
宋两利感受她被害悲苦,道:“对方是谁?”
女鬼道:“只知叫陈平君,说是江南大富之子,却不知是真是假。”
宋两利道:“有名有姓即可,我自替你处理,你走吧。”
女鬼泣声道谢,复向秋莲说声抱歉,终于一闪穿墙而去,消逝无踪。
宋两利感觉她已穿入生死门,这才嘘口气,撤功收招,站立而起,闺房终显得阳气许多。
外头众人虽能感受阴气流窜,然终究肉眼难见鬼魂,只觉宋两利比手画脚战得激烈,一颗心跟着跳上跌下,复见一切平静,鬼气已失,陈老太婆这才敢低声问道:“小师傅,鬼魂已走了?”
宋两利笑道:“应该吧,倒是难缠,弄得我一身汗!”拭着汗水,模模脖子指甲掐痕但觉不好受……
陈老太婆半信半疑,仍推开铁门,不敢接近媳妇。宋两利见状干脆将秋莲抱向她,吓得一群人往后跳退,宋两利将人抱出屋外,虽是近下午申时仍有阳光,照射之下,秋莲已幽幽醒来,惊怯地躲开宋两利,随又回忆方才惊险情景,一脸惊悚茫然。
宋两利笑道:“照了阳光该没事,我走啦。”
说完行步而去。
众人目光落于宋、秋之间,终停留在秋莲身上。只见得她瞧着自己苍白双手,复抚向脸面,再瞧往阳光,算来已近三年未见阳光,竟显得激动,一群人怔然说道可好了可好了,见得秋莲正常响应,众人霎时欣喜拥向秋莲捉捉模模想确定是人是鬼,甚且感受鬼身是啥状况,已然忘记先前恐怖情景。
现场一片重生喜悦。
一群人终下跪拜天,直道感谢菩萨,谢完菩萨终再感谢小神仙,对宋两利已然尊敬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