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乔仲伟将三垛散发着铜气的钞票摆到宁可面前时,宁可万分惊慌地看过去,但乔仲伟给了她一个坚定,坦然的目光。她第一次发现这个陪她一起走过青春岁月的男生,这个即将和她共赴漫长婚姻的男生,长大了!成熟了!有了男人的坚定和稳重,当然,这份稳重多少有点催熟。
她在惊喜的同时掺着担忧,担忧这个小男人为了她铤而走险;她又在担忧的同时万分惊喜,是深爱她的男友救了她深爱母亲的命,这是机缘巧合还是前生注定?命运让他们仨人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你告诉我,哪,哪来这么多钱?”宁可抚模着这堆钞票,心情复杂。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么多钞票,钞票崭新的棱角划过她的手心,不是痒,有点痛。这份痛让她混沌的意识夹杂清醒。
“不是偷,也不是抢,一个朋友借的。”乔仲伟笑得很开心,这是他为心爱的女人做的第一件大事,以前顶多在小摊为她买个发卡,或是请她吃顿水煮鱼,或是像所有小情侣一样看场电影,买几朵玫瑰。
他知道,这次不一样!这次让他在她的眼中无限放大,无限阔充,因为他解了她燃眉之急,而最初她以为他顶多在情感上陪陪她。
“仲伟,我知道你爱我,疼我,但我不想你为我冒险!”情到深处,宁可早已眼泪汪汪
“傻瓜,我怎么会去冒险?我还要保全自己”乔仲伟轻轻地搂过宁可,“以便更好地爱你!”
柳叶先是抵死也不愿用这30万,过往阅历告诉她,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别说朋友,就是手足情深,也不是随便就能拿出30万,她要求乔仲伟衬早将钱还回去!
乔仲伟从来不吸烟,这天却从口袋里模出一包“红三环”,故作娴熟地抽起来,却是不到三口就呛得眼泪翻滚,他拖把椅子坐到柳叶床边,握紧她的双手,神情忧伤。
“阿姨,本来我不想说的,可现在我不得不说”他将头抵上柳叶的手背,声音沙哑,“我身世很复杂,这您都知道。认识宁可前我觉得自己像片浮萍,没有根,望不到岸,生活空虚得像重复不断的恶梦!后来认识了宁可,有了她的爱,她和我说得最多的是您,说您是她的氧气,没有您她就活不下去。”
一旁的宁可靠在窗边,窗外阳光明媚,笑声婉转,乔仲伟的倾诉一紧一松地拉扯她的心。
“阿姨,您知道吗?那时我就发誓要保护宁可,一辈子好好爱她还有您。我从来没见过我的亲生父母,他们在大家心中是卑微甚至是无耻的,可是,可是我爱他们,可是再怎么爱只能在梦里相遇。”乔仲伟抬起头,柳叶伸出手替他拭眼下的泪,她的心也是一紧一松的。
“有一段时间我把您当自己母亲去爱,我经常想象我的母亲不是那个洗脚女,是您,靠双手,靠智慧抚养儿女,支撑一大家子的伟大女性。所以您病了,宁可倒了,我也站不直,我觉得只有我先站起来,宁可才会好,我们这一家子才有希望。”
乔仲伟站起身,向宁可伸出一只手,宁可马上走过来牵住。
躺在病床上的柳叶瞅着床前的一对璧人,心情沉重。如果她不病倒,这两个可爱漂亮的孩子即将结婚生子,住进漂亮的新房,她也可以享受做外婆的欢愉。
如果丈夫宁中是个负责任的男人,爱护家庭的爸爸,也连不到让这两个初入社会的孩子过早背负如此重担。
再如果,她就这么突然死了!对,死了!可怜的可可会伤心欲绝一段时间,但最终,她会和仲伟过上正常日子,一切也不会像今天这么被动,这么让人揪心。
柳叶觉得她这一病,让这两懂事的孩子一天长了十岁,天知道她有多么心疼和不忍,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用自己未知的生命拖累两个孩子本该幸福的一生,可是——
乔仲伟拉着宁可“扑通”跪倒在柳叶床前,他的眼神是绝然的:“妈!我提前叫您一声妈,您不要把我当女婿,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我比较贪,我请求您把我当自个儿,从现在起,您的幸福就是我们的幸福,您的忧愁就是我们的忧愁,治不好您的病,我和宁可暂时不结婚!”
宁可怔住了!
柳叶也怔住了!
“妈,请相信我!我不会拿我和可儿的幸福作赌注,我这钱不是偷不是抢的,真的是父亲生前一位朋友借的,您就收下吧!”
宁可从来没想到乔仲伟对自己用情如此之深,深到可以把自己的母亲当他的生母来爱。她以为他会害怕,会逃避,她没想到在宁家人往后退的时候他挺身站出来,做她唯一的支撑!
宁可被巨大的幸福感冲击着,不顾母亲和众人的目光,扑进乔仲伟怀里和他深情对望。
乔仲伟发现他的可儿双眼明亮、嘴唇嫣红得有些奇异!他知道此刻在她心中他不再是那个会玩浪漫的男孩,而是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个男人无关风月,关乎生死和一生。
当那个圆脸医生宣读术前同意书内容时,宁可紧张得脸色煞白,原来世上并没有万无一失的手术,也没有手到病除的奇医,有的是手术中不断出现的风险和术后纠缠一生的后遗症。
“我们只是在术前将可能出现的状况和你们预知一声,也并不是说一定会有这种情况!”
这算是对病人的安慰还是给医生有可能出现的失误找个借口?
可不管怎么说,这个手术,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们别无选择,一定要做!做了还有希望,不做绝对没有希望!
乔仲伟准备签字,柳叶微笑着抢先拿过笔,她生硬地握住铅字笔:“妈妈这一辈子只学了这两个字,一直盼着有次签名的机会,没想到,会是在这儿。”
“柳”、“叶”两个字一左一右歪倒在两边,像是要互相依靠,却又别扭地分开,像极了柳叶和宁中尴尬的关系。柳叶上手术台前,频频回首望向大门那边,那里什么人都有,却没有一个是为她而来的。
“妈,看什么?别怕,我和仲伟会一直在外面等你!妈妈,你——”宁可还是没忍住泪,“不要抛下我!”
乔仲伟从后面围抱住母女俩,轻声说:“还有我!”
柳叶没有哭,她轻叹一口气:“妈妈这辈子一直活得光明磊落,可这一次,如果在手术中意外身亡,多想死后能为你们挣点钱。”
手术室外长椅上,宁可依在乔仲伟怀里分外安静,她相信苦命的母亲会度过此关,相信今天之后的日子依然可以阳光明媚。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李元、叶小燕、千小雨和王二河一起来了,这让两人非常感动。
李元递给宁可一个鼓鼓囊囊的棕色信封:“我们大家一点意思”
乔仲伟站起身推手拒绝:“我们的钱已经够了,谢谢大家美意。”
千小雨赶紧过来接下信封揣进宁可手提包,悄声告诉宁可:“这是大家的心意,同事们挣点钱不容易,你不要,小心被李元拿去找xiao姐了。”
叶小燕搂着宁可说了半天的知心话,真把宁可当她的话篓了。
“宁可,如果妈妈的病好了,是不是再大的困难,再大的磨难都不算什么了?”
“燕姐,你说对了,为了母亲我命都可以不要,如果不是仲伟借来钱,我已经决定去卖肾,现在卖一颗肾也能拿到30万。”
叶小燕听后呆在那里半响没说话,她搂过宁可:“傻丫头,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真希望你我能一直这样好下去。”
宁可很奇怪:“为什么不可以呢?”
叶小燕笑得极不自然:“我们是生意人,你听过无商不奸吧?有可能哪天伤害了你的利益,你可得原谅姐姐。”
宁可还想问,手术室门被打开,门后的那片灯光真像是光明之火,她被众人拥到医生跟前。
“手术很成功!”
众人欢呼,乔仲伟抱起宁可原地转圈。
叶小燕却提着包匆匆离去,她的脸色很难看。
宁可,请你记住今天,我成全你的今天!我的明天等着你的成全,希望你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