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之下,不由得叫声:“苦也!”龚浩的气息已是微若游丝,几乎不能觉察了。蓬莱魔女是个武学的大行家,跟着父亲也多少学了一点医学,审视之下,知道龚浩已给金超岳的掌力震断心脉,纵有华佗再世,扁鹊重生,只怕也难救治。
蓬莱魔女叹了口气,再去察看那四个七袋弟子,更是糟糕,龚浩还有一丝气息,那四个弟于却是体冷如冰,早已死了多时了。
蓬莱魔女心里想道:“龚浩的性命是保不住的了,但好坏也得让他多活片刻。”当下把一颗“小还丹”纳入龚浩口中,将他扶了起来,手掌贴在他背脊的“大椎穴”上,默运玄功,一股内力输送进去。
“小还丹”功能补气培元,作用等于千年老参,虽不能起死回生,却可以令在弥留状态的病人苟延残喘。“大椎穴”是人身三阳经脉汇聚之点,受到外力的刺激,可以暂时复苏。
过了一会,龚浩身躯微微颤抖,果然慢慢睁开了眼睛。蓬莱魔女说道:“我是柳清瑶,龚老前辈还认得我么?”龚浩缓缓点了点头,眼光中露出惊喜的神情,表示认得蓬莱魔女。
蓬莱魔女连忙加强输送内力,待得龚浩呼吸的气息隐约可闻,便问他道:“龚老前辈,你可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时间紧迫,蓬莱魔女不能再用空言安慰,只能开门见山地问他了。
龚浩伸出颤抖的手指,吐出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他说道。“这支打狗棒,请、请你交给武士敦。”他所指的方向,有一支碧绿色竹棒,那是叫化子随身携带,对付恶狗用的,刚才他与金超岳激战,给主超岳将他的打狗棒击飞,恰好落在一个岩石缝中。
龚浩费尽力气说出了“武士敦”这三个字,还怕蓬莱魔女听不清楚,又挣扎着把手指在地上划字。蓬莱魔女连忙说道:“是尚帮主的关门弟子,最近被你们驱逐出帮的那个武士敦么?我和道他。我和他是好朋友。”
龚浩露出欣悦的神情,接着说道:“这是我师父要我给他的,你,你到首阳山去,找着他,告诉他,有非常、非常、重要……”说到此处,已是不能成声。蓬莱魔女忙再输送内力,间道:“有什么重要东西?在哪儿?”可是龚浩说了这许多话,已是油尽灯枯,蓬莱魔女的内力也不能给他续命了。他把头一低,眼皮阖上,已是盍然长逝。
蓬莱魔女道:“好,龚老前辈,你放心去吧,你所托的事情,我一定给你办到。”
蓬莱魔女放下了龚浩,过去将那支打狗棒取了出来。打狗棒给岩石擦伤一道裂痕,幸喜尚未破损。
蓬莱魔女早就疑心武土敦之被逐出帮是另有隐情,丐帮中的首脑人物,未必人人同意此事。只可惜龚浩已死,未能够将他要说的话说完。
这支打狗棒是大巴山中一种特产的竹子,坚韧异常,若用普通的钢刀,砍一刀也不会砍断的,竹色也碧绿可爱。但除了这两个特点之外,也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蓬莱魔女心里想道:“龚浩临终说的那半句话,指的不知是重要的事情还是重要的物件?他托我把这支打狗棒交给武士敦,也不知是何用意?不错,打狗棒是丐帮弟子的一种标记,可以解释为送了打狗棒给武士敦,就是承认他仍是丐帮弟子。可是这必须得帮主同意才行,私相授受有什么用?”
蓬莱魔女想不出所以然来,把这支打狗棒把玩了一会,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古怪之处。心里想道:“反正我将来会在首阳山与武士敦见面,这个疑团早晚总会揭破。龚浩郑重托付,我只须将他这支打狗棒交到武士敦手中就是。”
蓬莱魔女把打狗棒收了起来,跨马登程,继续赶路,一路没有歇息,黄昏时候,已进入河南的伏牛山区,蓬莱魔女在山上找到一个破庙,这是一个香火冷落的药主庙。山门破烂,泥墙剥落,屋顶穿漏,庙里也没庙祝,但却正好省了蓬莱魔女求宿的麻烦。蓬莱魔女把马匹放在庙外,让它自行寻觅草料,便在庙中打开了随身携带的轻便卧具,倒头便睡。那支打狗棒则随着包袱,放在她的身旁。
蓬莱魔女实在是太疲倦了,一躺下来便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梦中好似有人在她耳边叫道:“醒来,醒来!”同时手臂上也好似给人打了一下似的。
蓬莱魔女蓦然惊醒,忽地嗅到一股异香。蓬莱魔女是个大行家,立即觉察乃是迷香,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道:“不知是什么黑道上的下三门人物,略算竟推算到我的头上来了。我是绿林盟主,若是当真看了小贼的暗算,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呢。我且先别声张,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来了。”
蓬莱魔女含了一颗“辟邪丹”,仍然假装熟睡。过了一会,只听得有人细声说话:“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刻了,可以动手了吧?”另一个道:“这魔女的武功十分厉害,还是小心些几,再待一会的好。”蓬莱魔女听得出这两人是躲在屋顶悄悄耳语,说话的声音比蚊叫还细,不过由于蓬莱魔女内功深湛,听觉比常人敏锐十倍,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蓬莱魔女又惊又怒,心道:“原来他们还是知道我的来历的。哼,这就不是普通的小贼了。”心**未已,只听得屋顶上的一个人又在说道:“不如就干爽一刀把这魔女杀了,省得多做许多手脚!”
另一个说道:“不行!帮主的命令只是要取回这支打狗棒。”先头那个人的声音又道:“其实依我看来,还是咔嚓一刀杀了干净,也免得秘密泄了出去。”他的同伴似乎有点动怒,斥道:“胡说!帮主也不怕泄漏秘密,要你替她担忧?你知道这魔女是什么身份!她是北五省的绿林盟主!你要想闯下滔天大祸么?”
先头那人道:“正因为她是绿林盟主,仇人定必不少。咱们是丐帮弟子,谁能疑心是咱们杀了她?”他的同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下毒手,最少有我知道。我就要告发你!你怎可以起这个歹毒的**头?你心里还有帮规没有?”
先头那人似乎是着了慌,连忙分辩道,“我其实只是为了帮主着想。咱们偷了打狗棒,这魔女能不疑心是咱们丐帮所为么?那时他来找帮主的麻烦怎么办?”
他的同伴道:“打狗棒是咱们丐帮的东西,咱门取回来是名正言顺。这魔女即使找上门来,帮主也自有言辞对答。帮主是为了避免与她动武,也不愿与她撕破了脸硬讨,才要咱们来偷窃的。但却并不害怕秘密泄露。你懂不懂?”先头那人这才说道:“懂了懂了。请你恕我适才无知,乱出主意。你只当我没有说过那些活,帮主面前,切莫提起。”他的同伴笑道:“只要你打消这个**头,我又何必害你?”
蓬莱魔女弄明白了这两个人的来历,不禁大感意外,心里想道:“原来竟是奉了丐帮新帮主风火龙之命而来的两个丐帮弟子。论理说,风火龙若是用丐帮帮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向我讨回他帮中之物,我倒是很难拒绝。但他使出这种江湖上下三门的手段,却是令人不齿了。”又想道:“这支打狗棒虽然是他帮中长老之物,却并非法杖可比。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宝贝,何以风火龙看得如此紧要?好,我偏不交还丐帮,看他们如何取去。”心**未已,只听得屋顶上那两个人说道:“是时候了吧?”
“好,可以动手了。但还是要小心些儿,切莫惊醒了她!”蓬莱魔女暗地冷笑,只等他们下来。但那两个人却没有下来。只听得有轻微的声响,原来是那两个人揭开瓦片,从屋顶破洞之处,吊下一支渔竿。
这晚有点朦胧的月色,好在蓬莱魔女自小练习暗器,有在暗中视物的本领。只见渔竿一端的钓钧,在黑暗中闪了一闪,“啊”的一声,就勾着了她身旁的那支打狗棒,这个下手的丐帮弟子是个惯家,手法当真是快捷无伦,纯熟之极。
蓬莱魔女蓦地冷笑道:“小贼,偷东西么?给我放下来!”一扬手,把她的青钢剑飞了出去,割断渔竿的钢线,打狗棒掉下地来。蓬莱魔女顾**丐帮的面子,不愿揭破对方的来历。蓬莱魔女只道她出声之后,那两个人定必飞逃,不料结果却井非如此。
就在竹棒坠地之时,忽听得“蓬”的一声,一团火焰随之而降,登时将那支打狗棒卷在熊熊烈焰中。与此同时,另外一支火箭则在朝着蓬莱魔女射来。
屋顶的两个丐帮弟子,一个是要杀蓬莱魔女的,另一个则是要救蓬莱魔女的。前者的暗器刚打出手,后者便即喝逼:“不许伤人!”“叮”的一声,发出了一颗铁莲子将火箭打歪,一溜火光在蓬莱魔女侧边飞过,火星都没溅着她的衣裳。
蓬莱魔女冷笑道:“谅你也伤不了我。”呼的一记劈空掌发出,将屋顶揭去了一大块,连同那支还带着火光的蛇焰箭,都给她的掌力从缺口送了出去。不过,蓬莱魔女一来看在丐帮份上,二来对方也有一个心肠好的,是以蓬莱魔女不愿玉石俱焚,她听得出那两个人是躲在屋顶的某一个方位,她的劈空掌却是朝着另一个方位打去。但尽管如此,那两个丐帮弟子在屋顶上亦已是立足不稳,慌忙跳了下来,没命奔逃。
蓬莱魔女顾不得追人,先去救火,幸喜这支打狗棒倒是是很能耐火,蓬莱魔女很快把火扑灭,竹棒尚未烧毁。不过竹棒上本来是有一道裂痕的,经过了这一烧,竹棒两面侥焦,裂痕也更深更大,变了一道五寸多长两寸多阔的,好像给用小刀剖开的一道裂缝了。
蓬莱魔女提起竹棒检查,忽然发现一件奇事,原来这支竹棒是中空的,在裂缝处露出一个纸头,已经有点烧焦了。蓬莱魔女小心翼翼地将纸头拉了出来,一看,乃是卷成指头粗细的一卷文书,幸喜只是烧焦了一点纸头。
蓬莱魔女正要打开来看,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骇人心魄的呼叫救命之声,蓬莱魔女心头一震,暗地叫声:“不好!”忙把文书纳入怀中,背起包袱便追出去。
这包袱倒没有什么重要的物事,只是几件替换的衣裳和日常应用的一些东西,但丢了也很不方便,所以蓬莱魔女随手将它带走。
想不到在她弯腰拿起包袱之时,忽觉眼睛一亮,又发现了“讲古怪的东西,是一颗亮晶晶的珠子。
从这颗珍珠的光泽看来,最少也值几百两银子。但蓬莱魔女不知见过多少奇珍异宝,一颗小小的珍珠,当然不会放在她的眼内。她所以感到奇怪的是,这颗珍珠并不是她的,在这破庙里却哪来的珍珠?蓬莱魔女一怔之后,随即恍然大悟。她想起了自己在熟睡中惊醒之时,似乎是有蚂蚁在她手臂上咬了一口似的,她就是因此惊醒的。一醒之后,便嗅到丐帮弟子的迷香了。在发觉这颗珍珠之前,她一直没有余暇推究这件事情,只道是朦胧中的错觉。如今方始恍然大悟,是有心人在暗中救她。将这颗珍珠轻轻打在她的身上,把她惊醒的。要是没有这颗珍珠,她早已着了丐帮弟予的道儿,性命或可无忧,那支打狗棒却必定给他们盗去了。
是谁有这样阔气把珍珠当作暗器?这个人救了她又为什么不肯现身与她相见?这不是古怪得很么?蓬莱魔女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心道:“是了,一定是他。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会把珍珠当作暗器。而且有那么高明的轻功!”
蓬莱魔女所想到的“他”乃是武林天骄。
要知武林天骄乃是金国贝子,又是从来不用暗器的,但是他仓卒间找不到合用的东西,例如小石子之类,就随手把身上当作饰物用的珍珠摘下一颗,打进来了。也说不定他是有心自下标记,好让蓬莱魔女知道是他的。
蓬莱魔女心里想道:“不知他走了没有?但倘若他还未走远,他也一定会听到有人叫喊救命的。说不定他现在早已经到了出事的地方了。”
蓬莱魔女心中思索,脚步则已走出庙门。但见星河黔淡,月色朦胧,四围静悄悄的,哪有一个人影?连她的马也不见了。
蓬莱魔女吃了一惊,心道:“这匹坐骑十分得力,若是给那两个臭叫化害死了,却是可惜。”
但蓬莱魔女终于在一条山溪之旁,找到了她的坐骑,那匹马并没给人害死,也没受伤,只是躺在地上,好像睡着了一般,但听得蓬莱魔女的脚步声,却还能抬起头来望着主人喘气。原来它是着了迷香,跑了一段路,就晕过去的。马抵抗迷香的能力比人强,过了这许多时候,没有解药,它也开始醒过来了。蓬莱魔女用冷水浇它,又把一颗辟邪丹纳入它的口中,不多一会,这匹马已是精神抖擞,恢复如初。
那一声叫喊“救命”的声音是从西北方传来的,蓬莱魔女跨上马背,便向那个方向跑去。跑了一会,风中闻得一股血腥气味,蓬朵魔女暗叫不妙,下马找寻,到了血腥气味浓烈之处,拨开茅草,赫然发现一具尸体!
此时已是东方大白的清晨,那具尸体身躯俯伏,背上插着一柄尖刀,蓬莱魔女看得分明,这人正是不同意同伴伤害她的那个丐帮弟子。
死因很是清楚,那凶手是怕他同伴告发,就在同伴背后偷愉插上一刀的。蓬莱魔女十分难过,心道:“我早该想到有此一事的,一时疏忽,却叫好人丧了命了。”但从这一件事,也可以推断得到,设若救她的那个人是武林天骄,则武林天骄此时也早已下了山,走得远了。否则以他的本领,跟踪着这两个丐帮弟子,焉能容许有此事发生?蓬莱魔女掩埋了这具尸体,心中想道:“为了那支打狗棒,已经死了六个丐帮弟子了。如今我倒要看看打狗棒中那卷东西了,为什么金超岳要截杀龚浩,为什么风火龙要派人盗它,或者都可从那卷文书找到答案。”
蓬莱魔女小心翼翼地打开那卷文书,幸喜只是纸头烧焦一些,纸上的文字虽然稍稍薰黄,每个字都还看得清楚。
蓬莱魔女看了之后,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呆了好一会子。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风火龙要陷害武士敦,要抢回这支打狗棒!”
原来蓬莱魔女所看到的正是前丐帮帮主尚昆阳在得病之后所写的一封亲笔书信,这封信是写给他的大师兄鲁阳戈的,这鲁阳戈也正是武士敦所说的,那个在丐帮中除了帮主之外,唯一的知道武士敦所负的秘密任务的那个长老。
这封信是尚昆阳留作凭证用的,信中首先说明武士敦之混入金国御林军是奉他之命,其次说明,倘若武士敦当真能够刺杀了完颜亮回来,丐帮帮主之位就该由武士敦继承。尚昆阳是恐怕到了其时,他自己已经死了,所以留下亲笔书信,交给长老保存,作为证明。信中最后还说,即使武士敦不能刺杀完颜亮,他回来之后,也该承认他的功劳,让他做个九袋弟子。帮中弟子若有怀疑,就由长老在丐帮大会上宣读这封信。
龚浩是这位鲁长老的大弟子,蓬莱魔女把几件有关之事组织起来一想,整个事情就明白不过了。鲁长老在他做帮主的师弟死了之后,自己也得了重病,同时也由于已知道风火龙要夺位的阴谋,故而不敢将这秘密抖露。他因为病重不能参加首阳山的丐帮之会,于是叫大弟子龚浩把藏有帮主亲笔信的打狗棒拿去,设法交给武土敦。
蓬莱魔女弄清楚了丐帮这件事情,心中不胜感慨:“风火龙本来也算得是个响当当的汉子,却为了贪图权位的一**之私,把自己变成了个卑鄙小人了。”“若只是意图争夺帮主之位,排挤师弟,事情还小;最怕他不择手段,以求一逞,那就更不可饶恕了。”
蓬莱魔女隐隐感到一个危机,不由得柿然震恐。一个疑问蓦地在她心头升起,“金超岳之截杀龚浩,是不是为了这支打狗棒的呢?不错,龚浩是丐帮的八袋弟子,但也还不是十分重要的人物,金超岳何以要单单截杀他?看来多半是为了此事了。但金超岳又何以会知道这件秘密?是不是风火龙和他串通了的?”
尚帮主的亲笔信交给风火龙的大师伯鲁阳戈保存,鲁阳戈将它藏在打狗棒中,这是非常秘密的事情。风火龙以继任帮主的地位,探听到这个消息,已不知要费了多少心力了,但以他的地位,还不算稀奇。金超岳是丐帮的敌人,也知道这个秘密。
那就是不可思议的了!
可是从那两个前来盗取打狗棒的丐帮弟子口中,蓬莱魔女又知道风火龙曾经严令那两个弟子“只许取物,不许伤人”的。
再从他处置武士敦这件事情来看,固然他是只手遮天,欺骗帮众,陷害师弟;但也只是把武土敦驱逐出帮而已,并没将他杀害。似乎风火龙也还不是丧尽良心的穷凶极恶之辈。
到底风火龙是否曾与金超岳串通?蓬莱魔女作了正反两面的推断,兀是不能确定。但兹事体大,蓬莱魔女却不能不作预防,心想:“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若任由风火龙阴谋得逞,后患无穷!倘若他再与敌人勾结,那更是不堪设想:”
蓬莱魔女藏好那封信,盘算好如何对付风火龙的事情,便跨马登程,续向西行。
路上没再碰见丐帮弟子,也没见着武林天骄。不过,蓬莱魔女向路边茶亭的人打听,说了武林天骄的模祥,却知道是有这么一个人骑着白马,早已过去了。
这个消息证实了昨晚藏在暗中将她惊醒的那个人是武林天骄了,蓬莱魔女收起那颗珍珠,心头不觉有丝惆怅。虽然她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早已有了抉择,但与武林天骄过去的一段友情,总也是不能忘怀的啊!良友避面,情何以堪?但她知道武林天骄的坐骑乃是一匹日行千里的宝马,要追也是追不上的了。
蓬莱魔女按照原来的计划,先上阳谷山探访光明寺的方丈明明大师,打听她父亲与笑傲乾坤的行踪。一路无事,这一日终于来到了阳谷山,已经是开始落雪的初冬时节了。
蓬莱魔女因为明明大师是她的父执尊长,为了表示尊敬,上了阳谷山,便即下马步行。雪下得正紧,地上已似堆琼砌玉,天空仍在吐絮飘绵。蓬莱魔女本是北国长大的姑娘,如今从江南回来,重见她所熟悉的雪景,自有一种亲切之感,喜悦之情。
“景物依稀似旧时,故人零落各分飞。”蓬莱魔女心中默**这两句诗,不觉忽生怅触,浮想连翩。“武林天骄与笑傲乾坤,一个是她平生知己,一个是她心上之人,她是多么渴望与这两个人重聚啊!如今武林天骄在哪儿呢?这次总可以见着笑傲乾坤吧?”一次两次错过见面机缘,直到如今,她还未曾有过与笑傲乾坤倾诉衷曲的机会,造化弄人,何其太忍,她自思自想,亦不觉自笑自伤了。
不知不觉雪已止了,满山银白,树上的枯枝也披上新装,凝结枝头的雪花砌成各种美丽的图案,比真花还更好看。蓬莱魔女不觉又想起唐人岑参的诗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诗人的想象多么美妙神奇,把一场大雪造成的枝头雪景,比作一夜春风催开的万树梨花。当真是令人从冷寂中看到生机,从萧索里感到春意。
皑皑的白雪净化了蓬莱魔女的心境,她忘掉了感伤,陶醉于银花雪浪的琉璃世界,独自踏雪前行。
山上的光明寺已经可以看见了,白茫茫的雪海里忽然映出一片耀眼的鲜红,原来就在光明寺的旁边,有几十树红梅,开得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鲜艳,赛似画图!
“好一幅雪里红梅的天然图画!”蓬莱魔女一边赞叹,一边走去。就在此时,忽又听得一缕箫声从梅花丛中飞出,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这刹那间,蓬莱魔女不由得蓦然呆了。是武林天骄么?是造化再一次戏弄她。她这次是为着笑傲乾坤而来,造化小儿却有意教她与武林天骄先碰上么?心**未已,只听得又有妙曼的歌声替代了箫声,唱的是唐代大诗人杜牧的一首绝句:“青山隐隐水遥迢,秋尽江南草木调。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是少女的歌声!这个少女而且已从花树丛中走出来了,只是她一个人,并没有武林天骄。蓬莱魔女又喜又惊,连忙跑上前去握着那少女的双手,说道:“怎么,是你?你怎地也会走到这儿来的?檀公子呢?他是不是也已来了?”
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赫连清云。她吹的是她那支古笛,并非玉箫。笛韵萧声,精于音律者本来可以分辨得出,但蓬莱魔女刚才一心想着的只是“笑傲乾坤、武林天骄。”遂把赫连清云的笛韵,错作武林天骄的箫声了。
赫连清云笑道:“柳姐姐,我倒是知道你会来的,不过却料不到你来得这样快!”蓬莱鹰女怔了一怔。正想问她如何知道,赫连清云忽地扬声叫道:“大姐,客人来啦,快出来吧!”蓬莱魔女又是一怔,道:“怎么,你的大姐也在这儿?你们已经和好了?”
蓬莱魔女只道清云所说的“大姐”是玉面妖狐赫连清波,是以感到奇怪。
赫连清云噗嗤一笑,说道:“这个大姐不是我那不仁不义的姐姐。我,我是和他的妞姐一同来的。”说到一个“他”字,双颊微晕,蓬莱魔女这才知道她说的“大姐”乃是武林天骄的姐姐慧寂神尼。
心**未已,只见光明寺中走出一个尼姑,果然是慧寂神尼。
慧寂神尼也在笑道:“柳女侠,我们等你己等了好几天了。
你想不到我门就住在这儿吧?”
蓬菜魔女确实是意想不到慧寂神尼会住在一个和尚庙中。
光明寺的方丈明明大师虽然是一个可以作得她祖父的老人,且又是高僧身份,但佛门最重清规,僧尼有别,尼姑住在和尚庙中,总是一件奇怪的事。
蓬莱魔女心道:“也许她们与明明大师有甚渊源。他们是世外高人,原也不必拘泥于小乘佛法。”便道:“这可真是巧极了,我正是来拜访明明大师的。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的?”
慧寂神尼道:“你的来意我都已知道了,请进寺中说话。”蓬莱魔女跟随她们进寺,却不见明明大师出来,连一个小沙弥也没见着。这光明寺是明明大师三十年前将一座荒山古庙改建的,早已断绝了香火的了。寺中建筑除了供奉弥勒佛的正殿之外,也只不过几间房子。明明大师避世隐居,没收徒弟,没有职司打扫的小沙弥都不足为奇。所奇的是这座光明寺地方甚小,她们进来,明明大师是应该听得见的,却何以一直没有出来?而且从她们的说话之中,明明大师也应该早已知道她是他老朋友的女儿,也在等着她来的。
蓬莱魔女坐定之后,忍不住便问道:“明明大师可在寺中?请你们给我通报一声,就说是柳元宗的女儿前来拜谒。”
慧寂神尼笑道:“反正你已来了,也不必这么着急谒见明明大师了。你想探听的事情,我可以代明明大师回答。咱们难得有此机缘聚会,我也有活和你说呢。”
蓬莱魔女诧道:“我要探听的事情,你们也都已知道了。”
慧寂神尼笑道:“连你胸中的疑问我都可以替你解答。现在我就按照你所想知道的先后,依次答复你的问题。第一件你所想知道的是笑傲乾坤来过了没有?第二件我们为什么住在这儿?第三件明明大师何以直到如今未出来见你?是不是这样?”
蓬莱魔女给她说中心事,双颊微晕,点了点头,说道:“还有我的爹爹呢?不知也来过没有?”
慧寂神尼道:“你爹爹没有来过,笑傲乾坤则是已经来过了。”蓬莱魔女不觉有点诧异,光明寺的明明大师是她父亲的老朋友,他父亲还俗下山,重涉江湖之后,就一直想去探防这位老朋友的,却苦于没有机会。这次他前往首阳山,只须绕一段路,耽搁一两天工夫,就可以来光明寺一行了。而且他事前也对女儿说过是必定先往光明寺的,还吩咐女儿可向明明大师打听他的行踪呢。“为什么爹爹临时改变了行程的计划?”蓬莱魔女颇感意外,疑虑顿生。
慧寂神尼似是连她这点心事亦已觉察,笑道:“你爹爹武功绝世,决不至于有意外发生。他是在路上碰见了笑傲乾坤,遂托笑傲乾坤来光明寺代他向明明大师致意的。据说首阳山你师父那儿有紧要的事情等看他,他要绕道固原顺便了结一桩公案,再在首阳山,故此就不能在光明寺耽搁时间了。他准备在从首阳山回来之时,再来探访明明大师。”
蓬莱魔女稍稍放了点心,暗自想道:“我师父那儿有什么要事?莫非就是与丐帮聚会之事有关?”
慧寂神尼说道:“首阳山的事情与固原的什么‘公案’,我是出家人,不想多管闲事,笑傲乾坤没说,我也没有问他。不过,笑傲乾坤这次一来,我们姐弟和你们之间的一重‘公案’倒是了结了。”说至此处,笑了一笑,道:“我这才知道,柳姑娘,你真正喜欢的心上人是笑傲乾坤,不是我的弟弟。从前我莫明所以,做了无聊之事,曾与笑傲乾坤说了一些不该说的活,我已经向他道歉了……”
赫连清云也红了脸孔,握着蓬莱魔女的手道:“我从前对你也有点儿误会,柳姐姐,我也向你道歉。”
胡女性情爽直,慧寂神尼出了家也还是这样性情,不避忌谈男女之事。蓬莱魔女却稍稍感到一点尴尬,笑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那就不必提了。嗯,这么说来,你是在采石矾战后,第二次见到笑傲乾坤了。”
慧寂神尼道:“不错,第一次是在江南道上,那时他还与王宇庭他们同在一起的。想不到前几天又在这里会面。我这才知道他离开王宇庭的义军之后,曾托人向你送信,故此估计你在这几天也会来到。”
蓬莱魔女道:“笑傲乾坤见着了明明大师么?”要知笑傲乾坤到光明寺是专为拜访明明大师而来的,慧寂神尼却一直没有谈及,蓬莱魔女自是感到有点蹊跷。
慧寂神尼道:“没有。他已经托我转告明明大师了。”蓬莱魔女道:“明明大师是到别处去了么?”慧寂神尼又是答了两字:“没有!”正是:深闭禅关因底事?高僧只在此山中。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