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在马上,阿史那社尔懊悔着自己的鲁莽,若不是他要来见识秦人的武勇,也不会害得兄弟被捉了去,‘不能就这样回去’,越想越懊恼的他猛地勒住了马,看着边上的人马道,“咱们去别部大将那里,把秦人的堡垒打下来。”
“大王子,您不能再鲁莽了。”阿史那社尔从小长大的伴当也先急了起来,他跳下马,拽住了想要去和秦人开战的主人。
“也先,承庆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阿史那社尔看着阻拦的伴当,怒喝了起来,若不是也先拿话撩拨,他那个没心机的兄弟也不至于只带了几个人就跑去玉龙堡,更不会被抓住了。
“大王子!”死死抓着阿史那社尔,也先咬了咬牙,呼喝了起来,“护送大王子回王庭。”
“也先,你要作反吗?”阿史那社尔暴跳了起来,抽出了刀子,可看着伴当的脸,却怎么也挥不下去,他知道,这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伴当是为了他好,他的父亲处罗可汗疼爱他的兄弟远胜过疼爱他,承庆没了,就再也没人能威胁到他将来继承汗位了。
“大王子,回去之后,要杀要剐,也先随您处置。”也先让金狼骑制住了其他人。
看着金狼骑站到了也许一边,阿史那社尔终于明白了,他这个伴当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替他除去他的兄弟了,他早该想到的,金狼骑只听从可汗和带队军官的命令,其他人,就算他这个大王子也是没办法命令他们的。
难怪一向稳重的也先肯帮他趁着父汗不在,偷偷溜出王庭,想到这里,阿史那社尔苦笑了起来,将手中的弯刀掷在了地上,所有的人都会认为他是故意让弟弟去送死的。
这时,远处忽然响起了马蹄声,也先和阿史那社尔同时抬头望向了东面,只见扬起的尘土间,大约三百多骑兵正向着他们疾冲而来,在进入突厥边境的第五天,李昂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猎物。
“全都下马,躲到马后面去。”也先呼喊了起来,一把拉下了阿史那社尔,和周遭的金狼骑护住了他,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嗤,嗤,嗤!”连绵不绝的尖锐破空声呼啸着响了起来,无数带着钢铁三棱箭头的褐色翎羽沿着美妙的弧线出现在了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就像铺天盖地的蝗虫一般,吞噬向了他们。
看着不断有人倒下的突厥队伍,李昂略微楞了一下,他想不到手上短小的钢弩竟然这般厉害,也终于明白侯君集从武库里调出这些钢弩时脸上的表情为何那般心疼了,这东西消耗太快了,不过短短几下间,一筒十支的三棱弩箭就倾泻出去,形成了天际厚重的箭幕,眨眼间,三波箭幕便射出九千支钢弩,让对面近千人的突厥队伍伤亡惨重,连弩齐射之后,他们呼啸着,挥舞着斩马刀,冲向了损失大批战马的突厥人。
也先看着被冲垮的队伍,也是无可奈何,马匹挡住了秦人的箭雨,可是却也让他们失去了骑战的能力,不过他没有时间去考虑对策,他所能做的就是如何护着大王子杀出去。
金狼骑以百人为一队,是突厥军中的翘楚,但在刚才的恐怖箭幕下,也先这一队仍是折损过半,只剩下近四十个武士还护着阿史那社尔,跳上了为数不多的战马,向着北面逃去了。
“追。”一直注意着战场局势的李昂注意到了这一点,立刻带着身边的三十多人追了上去,而其他大秦骑兵则在原地剿杀撕裂剩余突厥人的阵型,不给他们喘息重振的机会。
草原上,一前一后两队疾驰的骑兵,距离在不断地缩小着,见身后不断逼近的秦国骑兵只有三十余人,也先了狠,亲自带着十八人回身杀了过去。
见回头杀来的突厥人马刀刀柄上俱是清一色的金狼头,李昂知道,他遇上了所谓的突厥精锐,没有任何的犹疑,他分出了二十人抵挡,然后带着剩下的九人继续向前。也先没有在意,大王子的身边,还有他二十名部下,只要等他收拾完了眼前这些秦国骑兵,再追上去,一定能够保大王子平安。
呼啸的风从耳边掠过,盯着前方停下来的突厥人,李昂觉得身上的血在灼烧,他抓起马鞍旁的战枪,对着前方的骑影,投掷了出去,锐利的枪锋撕扯着气流,出了呜咽的利啸,贯穿了一个突厥武士的身躯,将他扎下了马。
惨嚎声里,阿史那社尔勒住了马缰,他厌倦了奔逃,他是突厥的大王子,将来继承可汗之位的男人,而在他身边的,是突厥最强的军队,金狼骑,可是现在他们却被人数少于他们的秦国骑兵追杀,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要厮杀,用手里的刀锋告诉那些秦国人,突厥人才是这个世上最勇武的战士。“杀!!!”他大喊了起来,策马冲向身后的秦国骑兵,金狼骑们唯有紧紧地跟了上去。
一蓬血雨狂飙着飞洒在风中,仅仅是短短的刹那间,冲在最前的金狼骑捂着喉咙从马上载了下去,他临死也想不到那柄其貌不扬的三棱状刺刀,竟然这般可怕。
恐怖的锥形刀尖,棱状的刀身以及三道泛着幽光的血槽,构成了李昂手中令人绝望的军刺!这是他找玉龙堡的刀匠按着他以前惯用的63式三棱军刺,用手锻花纹刚这种近乎奢侈的百炼钢,花了整整一年功夫才打造出来的。它是这世上最强悍的三棱刺刀,一旦刺中,绝无生还。
用最快的度,最小的代价杀死敌人,这就是李昂过去身为特种侦查兵时被灌输的战斗信条,兔起鹘落间,当他第七次拔出令突厥人胆寒的军刺时,阿史那社尔几近崩溃,他面前这个如同大雪山一般冷酷的秦国人,那种凌厉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呀!”他吼叫了起来,奋起最后的勇气,挥出了手中的弯刀。
森冷的刀锋在风中划过一道刺目的弯弧,斜插在了地上,嗡嗡作响,阿史那社尔跪在了地上,神情麻木。
寂静的战场上,残存的四名大秦骑兵看着夕阳下那浑身浴血的身影,眼中充满了尊敬,因为那些伤痕,本该砍在他们身上。这时远处响起了马蹄声,李昂冷静的眸子掠过那扬起的烟尘,转身看向了还剩下的四名部下。
“带着他走,我断后。”
……
话音已落,可是却没有人动。
“这是命令,如果你们还是一个军人,就不该让兄弟们的牺牲变得毫无意义。”安静中,李昂扬起了头,盯着四人,静静地道,“执行命令,士兵。”
“执行命令,士兵。”李昂大吼了起来。
“喏!”沉默的骑兵们别过了脸,大吼着,跳上了马。
看着一字排开的四骑,李昂站直了身子,右手握拳,敲击在了胸前的铁甲上,高声道,“大秦!”
“武威!”骑兵们喉头哽咽着,嘶吼起来,飞扬的尘土间,他们狠狠策动了战马,奔向了远处。
这是大秦的军礼,一百五十年来,无数的大秦军人曾经高呼着这句话,安然赴死;而他们的死换来的是帝国百年来的霸权。
“军人何惜命,赴死为国邦!”擦拭着手中的军刺,李昂看向了远处,口中轻吟着。
也先满脸是血地带着身边还剩下的六骑不要命地死冲着,想到刚才那些悍不畏死拼命拖着他们的秦国骑兵,他心中就是一阵焦急,“驾。”他使劲地抽打着**的马匹,风驰电掣一般地向前冲着,忽然他的左眼猛地跳了起来,让他心里头一紧,这时,刺耳的呼啸声响了起来,精于弓术的他自然清楚这代表着什么,立时伏下了身子。
一连串的急促羽箭不断射向了疾驰的突厥狼骑,处于狂奔中的他们只能闪避,无暇抽出弓箭还击,不过好在那些箭支都是向着他们去的,躲起来虽然不易,但也不难。
距离,风向,角度,一串串数字在李昂脑中冷静地被计算,他慢慢拉开了手上的强弓,射出了最后一支铁箭。
身子猛地一抖,也先骂了起来,他想不到那个远处的秦国人竟然这般狡猾,先前的连射只是为了此时隐蔽的一箭。被战马掀出去的他在半空中翻了个身,落地之后,看着被射中眼睛倒地的坐骑竟然带住了旁边两个部下的马匹,不由脸色大变,他不知道这一箭究竟是计算好的还是无意的,若是前者的话,那这个射箭的秦国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就在他思量间,那没有受到牵连的四骑已是风一般地从他身边狂飙而过。
扔去手中的硬弓,李昂拔出军刺,弓着腰疾冲,迎向了奔来的四骑,马蹄声中,四个金狼武士掣着弯刀,俯下了身子,向着冲来的李昂围了上去,他们形成了一个半弯的阵势,想要将他剿杀在马阵中。
闪着寒光的弯刀瞬间到了面前,李昂的眼神却依然镇静得可怕,他猛地一侧,间不容地闪过刀锋,错身间,手中的军刺刺入左边那人的喉咙,然后扭身一拔,转过身子,勘勘躲过右边齐胸的凶猛一击,借着那侧旋之力,军刺顺势横切在那劈斩的金狼骑脖子上,锐利的侧棱刀锋瞬间撕开脆弱的喉管,殷红的血液顿时喷洒在了风中。这时侧翼的两骑金狼武士已经拨转了马头,他们赤红着眼,手中的弯刀带着呼啸的气流斩落了。
几乎是在身后刀风响起的同时,李昂反手掷出了手中的军刺,身子向前侧翻了出去,刚好躲过那破颅一刀,不过劲子处仍是被刀锋划了一下,顿时血流如注。
看着身旁被贯穿脑袋的同伴,那名残存的突厥狼骑疯狂地策马踏向了地上的李昂,他要把这个可恶的秦国人踩成肉酱。
翻身侧滚,李昂避开踏下的铁蹄,一记凌厉的扫踢狠狠地踢在了马腿的前关节上。
“咴~”随着悲啼的嘶鸣声,被击碎关节的马匹将鞍上的主人甩了出去,半空中,李昂猛地腾跃了起来,一记强猛的凌空侧踢,踢断了突厥人的脖子。
看着眼前的一幕,弯弓的也先愣住了,他想不到仅仅是几下功夫,麾下的四名精锐就已经死绝,“他伤了脖子,不要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咬牙切齿的怒喝里,也先手上的铁弓,射出了嘶嘶作响的强劲铁箭。
跌落在地上,李昂的面色已经有些白,他知道若是再不止住脖子上的刀口,任由那血流下去的话,必死无疑。死死地按着伤口,他趴伏在牧草中,匍匐着爬向了插着军刺的尸,那刀柄里面,藏着伤药和纱布。
也先和身旁的两名部下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牧草的每一丝动静,能够孤身格毙四个冲锋的金狼骑,这样的人,放眼突厥,能做到的不过十个,更何况,眼下的这个秦国人自从落地之后,竟然没了一点声息,实在是太诡秘了……
寂静中,草丛里忽然出了轻微的异响,刹那间,三支呼啸的铁箭射了出去,就在箭射出的同时,一道人影却从斜次里猛扑而出,敏捷得就如同一头豹子,处在也先左侧的金狼武士几乎连挣扎都没有,就被勒断脖子,倒了下去。
也先疯狂地扣弦射出连珠铁箭,罩向了身前的牧草,他要逼那个秦人出来,当射空箭囊的箭之后,他和身旁的部下拔出了弯刀,慢慢地向前面模了过去,当他们靠近被扭断脖子的同伴时,那具尸体猛地跳了起来。
看着身旁最后一个部下被刺穿喉咙,带着不甘眼神倒地的瞬间,也先感觉到了胸口传来的温热感觉,原来那个秦人一直藏在尸体底下,他自嘲地笑了起来,倒在了地上。
从倒下的突厥武士身上拔出军刺,面色苍白的李昂抚过那双圆睁的眼睛,站了起来,看向了玉龙堡方向,然后他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莽莽的草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