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必格心中一震看定她一时间只觉无法说出话来。东莪缓缓说道:“我自从那年跟随师傅师哥之后便一直生活于汉人之间。可是无论与他们如何熟悉、彼此依赖可是我……从未有一刻忘记自已即使再怎样努力也是枉然。在他们之中我终究只是一个永不相干的……外人而已。师傅他收我为徙多年相处一直对我体谅疼爱。可是一听到我阿玛的名讳就动了杀机……”蒙必格神色动容看着她。
东莪神情冷漠只是注视着簧火道:“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将我生生撕裂一般!师兄虽拼死护我却也是因为出于对我的……情意并非是跨越了满汉之分。世人对宗族血脉一直便抱有严格分界便是不同姓氏之间也论亲疏厚薄。更何况咱们满人如今是占了汉人的江山他们又怎么可能甘心臣服认同咱们呢?”
她的双目中绽放冰冷光芒看向蒙必格道:“这就是你我的宿命将来还会遇到更多诸如此类的事只要咱们一天记得自己的身世终有一日你我都将逃不过这个厄运!我虽不能预知将来可是眼前咱们却是的的确确正在往汉人中间去。这一路上遇到的、看到的、官兵除外也皆为汉人。倘若……倘若在心中不能放下这个身份那在日后却定然还要遇到更多的难过与挫败……我明白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只有这样去想才能走下去倘若你无法做到我不会强加于你可是……”。
她与蒙必格定定对视道:“……此事却会让我时刻记挂于心生怕你出了什么差池在任何时候都是分身旁顾如此情形之下咱们不知能走多远……”她的声音一直轻慢柔和可是听在蒙必格的耳中却如惊雷一般蒙必格向她注视许久慢慢垂下头来看着面前的簧火出神没有说话。
东莪看了他一会也就转开头去靠在身后的大树上闭起眼睛二人一坐一睡可是心绪却都没有一丝平静只是没有人再开口说话。夜风呼啸之中东莪终于渐觉睡意来临不知不觉中已经朦胧睡去了。
待到清晨的阳光自林间倾斜着照射到身上时东莪方才醒来眼前是小真笑呤呤的拿着一条拧过水的湿巾交给东莪擦脸蒙必格却不在林中小真看东莪目光闪动知她在寻他便笑道:“阿蒙在河边喂马等咱们打理一下就能出了。”东莪忙答应了接过巾帕来擦了擦脸立刻起身与她一起走到林外蒙必格听到响动回头道:“小姐天色很好咱们早些上路吧。”东莪看他的神情只见他面上虽有疲惫之色可是双目清亮昨晚的忧郁神情却已一扫而空了东莪这才略微放心微笑看他两人对视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人再次上马向大道上奔去。这一路上除了吃干粮时歇了一会其余时候均快马加鞭一路不停正午才过已经进入扬州府的地界了。
东莪虽从未到过扬州可是却因为何可梁的一席话知道了此处便是承戟兄妹失去父母家人的地方也知道此处便是十二叔多铎当年屠城的地方。她忍不住双眼中渐含泪水在大街上与蒙必格牵马行走一边向四周张望。
此时距当年的惨状已有十数年之久只因这里地居要塞即是水6交通枢纽南北漕运之咽喉亦是苏北的重要门户。为了不使此地受当年屠杀的影响而荒芜这些年来朝廷多次强令各州户人口特别是满人贵族6续搬迁至此。因而只要不去细看那些百姓眼中的悲哀神色探研那一片片雕梁画栋之后隐现的些许破瓦残砖大街之上倒还是热闹的。
东莪在此间慢慢走去却觉神思渐渐恍惚这分明陌生的城池却使她忽然感到心中倍感压抑快要透不过气来。就在这时身旁的蒙必格轻拍她的肩膀道:“小姐你怎么了?”东莪回过神来看到自己正站在一处客栈之外蒙必格看看四周道:“就是这里了。”
东莪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一块横匾上写有“太白楼”三个大字这里就是蒙必格曾向她说起的与童启英接头之人交信的地方。三人正站在屋外里面已经迎出了一位满面油光的小瘦伙计笑道:“这几位客官是在住店吃饭么?”蒙必格点头道:“快备两间上房来”那伙计打躬道:“这就好您先请进吧!”说罢引三人到屋内坐好又招呼一名小伙计来牵马安顿。
蒙必格点了一些饭食见身旁有两张桌子上坐着其它人便回看了一圈。只见分别是两个行商打扮的年长男子与另三个喝酒猜拳像是当地口音的人并无童启英所说的样貌之人在内不由得有些着急看了东莪一眼道:“怎么没有瞧见?明明说了是这家的。”东莪安慰道:“既然到了就不用太过慌张地方即没有错总会碰上的。”蒙必格点了点头可是想到童启英现下的处境却不觉仍是有些烦躁。等东莪与小真都吃好了上楼去休息他已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多次了。
眼见天色渐暗东莪也不免有些着慌起来她回想当年遇到那个叫做郑淮的少年与黑衣人的情形自己倘若看到这两人只怕能认得出来。当下趁蒙必格在外寻人之时因小真手臂的伤未好便留下她在屋里自己在客栈中转了一圈便顺步去到街上去了。
此时华灯初上长街之上倒是十分热闹街道一侧的店铺都挂了红灯笼显得来往行人个个红光满面兴致勃勃。东莪慢步而行走了一段路看到天色已经全部暗了下来便开始往回走走至一个街角之时忽然听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笑道:“你耍赖我才不来。”东莪只觉心中莫名一怔这声音好似隐隐有一些熟悉可同时却又有一些说不上来的陌生之感。
她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朝这个声音的出处——一条小巷弄的拐角之处慢慢走进去。只听得一个少年男子声音道:“你才耍赖?说好了的怎么可以不算数。”这声音透着几分轻薄甜腻之极令人听了很不自在。
这巷角处正好有楼上透下的一缕细小的光柱东莪就着这光线看到一对少年男女不知在抢什么东西那男子争夺之时忽然贴近少女在她脸上模了一把少女“咯咯”娇笑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那少年人不禁更加胆大轻笑道:“帮你赢了这么银子只香一下可不能抵数?”少女笑着退开两步道:“那你想怎样?”少年嘿嘿笑道:“我想吃了你!”说罢忽然伸手已经将那少女抱在怀里那少女只是娇笑并不反抗。
东莪看到这般情形在暗处亦不禁脸如火烧只得退开一步想来这对少年男女是互相熟悉她心中虽对这少女有些好奇但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听下去便想走出巷口。没想到才走出没几步只听得身后一声极轻的惨叫声传来竟像是那少年男子的声音。她第一个念头便是这男子想要伤害那少女不由得转身奔回已经在巷子一角站定正要说话。
却见那男子正倒在地上那个少女手拿一枝木棍棍子一头沾了一些鲜血立在少年身旁哼了一声抬眼却见到面前的东莪不由得大吃一惊。那条自高楼而的光柱正打在二人中间那个躺倒在地的男子头了东莪隐隐可见地上流了一些血迹她看向那少女道:“你做了什么?”
那少女“哼”了一声道:“这人欺侮我我只轻轻打了他一下你少来多管闲事。”东莪道:“这人已经流血了这般流法不出半个时辰他便会死的。”那少女道:“死就死好了谁不会死。”东莪听这少女说话尖刻不觉一愣看到这她手中拿着一个钱袋不禁皱眉道:“你还拿了他的钱?”少女道:“你是什么人?凭你也想管本姑娘!”她的身影虽在黑暗之中看不真切可是个头比东莪还小声音稚弱看情形最多也不会过十五岁可是说话却蛮不讲理之极。
东莪不由得心中气恼道:“今天我还就是管上一管”说罢身形微动已伸右手向前去抓她左肩手指刚刚触到她的肩膀时只觉这少女肩膀顺势往后一带再忽然用力前撞顿时卸去了她的抓力。东莪心中微微称奇再次上前伸手这回手上使多了力道势必将这少女抓住。
她这样两次纵身身子便刚好凑到了那束光线之下只觉面前那少女忽然身形停顿任由她抓住没有躲闪。东莪握住她双肩正要说话却忽然觉得她全身颤抖起来以为自己抓痛了她忙放开手道:“我……我抓疼你了吗?”她连问两声这少女都没有回答。东莪正自奇怪却听眼前这人声音抖动一字字道:“你……你是东儿……东儿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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