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龙之首 第11章 公敌

作者 : 温瑞安

二更三点。

长街深巷的梆声传来专人感觉到一种天下太平、万民同梦的安定。

然而天下并不太平。

至少今夜皇城绝不能算是安定。

那古旧的大宅屋顶一塌轰然一响已把许多熟睡酣眠中的人们吵醒。

他们正惺松着眼家里的男人正披衣出来看个究竟就算自身不愿出来“涉险”的也着家丁仆人看看生了什么事?到底是哪一家出了事?

这时惊动的人还不算多。

受到惊吓的人多还是一些反应较快的人或是住在这儿附近一带的人家当然其中还包括了一些戍守王城保卫京师的禁军高手、大内好手。

对这种异动他们自是比谁的反应都快都急都着紧。

——盖因此际天下民心早已浮躁不安群情易愤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人群一旦汇聚很容易就会生事情甚至聚合为反抗和造反的力量。

作为禁军、公差当然要保护皇城安定繁荣是以他们的天肌

他们是要安定。

不要乱。

——可是天下为何要乱?民心为何会不要安定?

这些他们可管不到了也管不了了。

他们只能执行上面的指令只求保住此际的安稳。

可是如果上面贪污**官吏在法搜刮、鱼肉万民百姓又如何不思变革人心又怎么不思乱?

——要变才有乱。

——乱而后变。

这是自古皆然的定律。

这时候人心是浮躁的。

安稳的倒是那夜深入静长街里的梆声:

二长三短:

——二更三点。

每天晚上都有二更三点正如每天都有子时午时一样。

每天晚上都有这时候就争于你有没有觉察到有这样的时刻每天都会有这样的时际只盖你有没有听到梆响更声只看你有没有把更声梆响听进耳里去心里边去。

每一个晚上都有二更三点只不知你那时已睡了没有?在想些什么?

——已经有家了吗?

——家还温馨吗?

——夫人美吗?温柔吗?儿子都乖吗?

——还是你仍独眠正怀念远方的她或他?

二更三点。

梆声自深巷里传来。

打更的人仍在长街那楼头亮着一盏半明半灭的灯笼接踵行来。

世道安稳和乐升平才会有更夫、清道夫、乃至倒夜香的人在众人皆睡他独醒为这静息了的大都会抹去一分沉溺、尽一分微力。

梆声寻常自寻常百姓家的院落里响起。

然而这更响却不寻常。

——不但不寻常而且还十分的不寻常。

因为更声一响屋顶上的局面忽然大变。

原先那胖书生手舞足蹈口里念咒但已是可轻易敌住那一修长一精悍和蒙面人指手划脚的狂啸与低吼。

不但能敌还绰绰有余甚至通体还放着异彩、妙乐以及香风。

可是一俟那披狂人当月盘坐月光当头照便又明显的疯狂了起来之后那惊涛书生念咒已显然制不住这狂人于是便掏出那管箫来。

箫声一起局势才算勉强稳住了。

那披狂人一度指天大呼之后才算稍为安静了下来。

且而今梆声一响披人全身又是一震突然目光遽变为深寒色的惨绿又突然而立居然咧咀桀桀笑说了一句断了又续的话:

“我——命——由——天但还是不由人——也决由不得你们!”

惊涛书生脸上的汗涔涔而下。

两名蒙面人眼露惊惶、畏怖之色。

——仿佛他们都知道:只要这狂人一旦恢复了说话回复了神智他们就断断制之不住身陷险境似的。

于是吴惊涛急吹响了萧声。

箫声大急。

急若星火旦充溢着杀气。

两名蒙面人也立即出更怪异、奇特的吼声与啸声在这一刻里仿佛这两路人马已不再互斗而是联手一起合制住这头号大敌狂魔再说了。

这箫声、啸声与哮声使戚少商、孙青霞、詹别野也觉得晕眩、刺耳、心悸。

但三种特异的锐响却不是针对他们而起的——虽则如此这三大高手依然为这三种蕴揉了极高深功力的奇响而神为之夺。

他们本也想出手、话、乃至阻止这啸声。哮声和箫声但在这三种异音复杂下竟出不了手、不了话、更妄论去阻止中断这样怪异的声响了。

就在这时那狂魔突然伸出了手。

他的手一动就听到串箍在他身上的铁链出令人牙酸的怪响。

他伸手就像一个与人拉拉手的动作至少是一样的友善温和。

只不过他不是真的跟人拉手——即不是跟吴其荣和两蒙面人也不是与孙青霞、詹黑光和戚少商。

他是向天。

向天伸出了他的手。

中天有月。

月色非常苍青。

他的手仰向了天他的手非常苍白。

一下子他的手仿佛感染了月色从手指开始变得青顷刻间已传达主身变成浑身铺上了一层烟霞迷漫般的惨青。

然而月色仿佛也受到感染变得非常苍凉惨白像一张失去了五官的死人的脸。

月色仿佛已与他结为一体。

一样的惨青。

一样的苍白。

一般的孤寂以及怨、和凄。

月色好像遭水浸透似的模糊了起来好像还有点胀、膨胀了开来。

他的身体也似散的月色开始缓缓的浮胀了开来整个人都有点不真实了起来就像一个神灵还是什么似的就降临在这一角飞格上。

也许他本身并没有胀只是身上的气势增加了、增强了同时也扩大了、拓大了。以致令人肉眼望去他有点飘飘欲恤同时也狰狞可怖。

这时候他双踝之间缠绕着的铁链原本是斑剥灰褐色的现在忽然像通了电似的炸放流通着一种湛银色的异光来并且不住的抖动急颤了起来原来它出令人牙龈酸软的声响也忽尔改变了:

铁链的每一个环扣和环扣之间因颤动轻碰互击之下出的声音竟似有调子的有节拍的十分清脆好听就像——

——就像一个梦。

梦里有一个蓝色的美人又似是跳踊着一个白色的精灵然而她的水袖却是红色的而且还是绯红的。

奇怪的是就只是链环之间互相碰的响声却都使人想起这些。

蓝色的梦。

梦中的美女。

白色的精灵。

水彩色的袖子。

——以及即将远去淡青色的人影。

戚少商是这样想。孙青霞也是这样想。詹别野也是这样揣想就连网在屋檐下大街上的雷念滚也一样得升起这样的联

这般怪异而奇特的联想。

然而他们都不认得关七也不曾与关七交过手交过朋友甚至还不能肯定眼前的人是不是关七!

——既然他们并不说话又未见过又何来这种无缘无故但又似有因有果的想法?

莫不是这披狂人身上的铁链正联系了什么绝世的机密表达了什么高深的契机?还是声音到头来可以演变为一幅画而每一幅画到头来就是诗诗到底还原为音乐?

这里边揭示了什么秘密?抑或是世所无匹的功法内力?

这究竟蕴含了什么莫**力就连修过佛、密、道的黑光上人一时也无法体悟理解。

可是其结果却立罕见影马上见到。

因为啸声、吼声、萧声不管再大、再锐、再利的声音都给这好听的乐声压下去了。

一时天地间只剩这奇异的乐音。

以及这狂人的那一句:

“我命由天不由人——啊——不由人”

“听天由命那还罢了——”只听那披狂人对着中天青月喃喃自语:“由人?不!任人鱼肉那就生不如死不如死了好了……我命在我岂可由人!”

他的狂态渐成眼神愈渐明晰语音也渐清晰。

——原来他的语音并不尖锐跋扈其实还是温柔动听他说每一个字都像在朗诵每一个字组成的句子就成了歌诵了。

只是他不以为意。

也不为己甚。

只自以为是。

只不过他这样一自说自话时脚踝、臂腋间的锁链交击之声便低落了下去只见惊涛书生吴其荣月复部突然鼓胀了起来还起伏不已犹如蟾蜍吐息手中的萧声夹如裂吊、银瓶乍裂割耳而至!

同一时间那修长个子似忽然长高了像面条一样全身形更长更窄更狭更瘦。

也更伶仔。

同时另一短小精悍个子却似更扁平了甚至蓦然肥了起来胖了开来迅胀更加扭曲古怪。做了一件事:

他这回不再抖动铁链。他一旦察觉这三人再次联“手”以“声”来钳制他他就

他苍白的手。

他只有一只手。

他的手很小很秀气。

——尽管他的身体、须乃至衣袂有点肮脏、相当邋遢还沾有许多灰尘、泥垢但他的手依然白净、相当干净。

他的指骨很有力。

指头很尖像女子的纤指。

他的腕骨很瘦像孩子的手。

——就这样的一只手仲向中天但是跟苍穹求救要与皓月拉手。

月只有光。

没有手。

只不过当他的手一伸、就弹出了手指:

三只手指。

——中、食和无名指。

他的手指一旦弹出局面就变了:

月亮的光华仿佛全都吸取漫经在他的指尖上而且迅蔓延贯注到他的手臂上。

他三指朝天。

弹天。

天若有情天亦老。

只惜天往往是无情的:

甚至也是无知无党的。

——苍天无情大地无义连大道也是无名的。

人呢?

他的手指才一弹了出去就听到两种很特殊的声音:

一遥远的天际忽尔传来一种声音。

一种相当“古怪”的声音。

一一所谓“古怪”是因为满城的人包括各行各业各色的人等连睿智如诸葛先生在内都肯定没有听过这种声音所以也无法联想或推断那到底是什么事物?

那是“嗡嗡”也是“胡胡”甚至也是“隆隆”的声响像磨坊飞到了半空就像水车、风车在星际旋转又或是九百九十九万只人还大的蜜蜂快要从夭而降。又或是一点比耗子更大的蚊子一针刺进了人的耳膜且潜入了脑门里去。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

只有声音。

没有形状。

一一甚至连痕迹也没有。

只知“它”由远而近又似只在中天徘徊翱翔不远不近若即若离不生不灭如色如空。

二那是一个人的大叫。

叫的人是在长街口。

瓦子巷的巷口。

那人叫的是四个字。

那是一记招式的名称。

——可是当这招式给唤起的时候人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起一个人的名字:

白愁飞。

——这人大叫的四个字正是:“三指弹天!”

不只叫了一声。

也不止是叫了一次。

那人一连叫了三声喊了三次:“三指弹天!天!三指弹天!天哪!三指弹天!天啊!”

三次“三指弹天”里还加插了“天”、“天哪”和“天啊”可见叫的人惊愕程度之甚:

叫的人本来一向都很镇定。

他是在“金风细雨楼”里镇定出了名的人同时也是当日在白愁飞麾下“定”得让这曾手握大权的“白楼主”也对他十分注重赏识的人物。

他就是孙鱼。

孙鱼而今之震愕就是因为他曾在白愁飞手里任过事之故。

他一看便知那狂人使的正是白愁飞的绝门也是独门的指法。

——那是白愁飞的指法这人却怎么会使!?

可是感到震愕的不只是他一个。

另一个人没有叫不过心中却感到无比的震惊。

这震惊还带着惊悟羞愧与喜怒。

尽管他心中十分震动但他绝对不会叫出声来。世上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叫这人失态、失惊或失声的了。

甚至连那宝石般的眼色都没有过任何一丝惊悚的闪影。

他的神情依然孤寞。

咀角依然冷峻的下抿着。

“他的秀眉依然如刀眉骨依然如斜倚着的远山似的高。

还带者雪峰般的做。

——只不过如果极为熟悉他的人十分留心注意的话也许就会觉当他看见那狂人在使出“三指弹夭”的一刹间他苍白的脸孔突然充了血然后又迅尽退如潮他的脸色又还他个苍白依旧。

他依然连头都不抬——就连他的脖子也早已扭断了似的。

他从不抬头。

他也不要抬头。

他真的不能抬头。

——他就是京城里黑道上最大势力的“六分半堂”三代大堂主:“低神龙断颈争雄”:

狄飞惊。

狄飞惊依然匕袒不惊。

但他心中却是暗悚不已意念直如电掣星飞。

——屋檐上的人为什么会使“三指弹天”!?

——难道白愁飞未死?

——可是月下的狂人的确不是白愁飞!

一一而而是关七?

——关七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而且重现江湖的关七为何会愈来愈年轻?还越来越俊秀!?

他心中震动、惊疑直至他把关七乍现的事跟吴惊涛扯在一起一并儿想便恍悟了一半却增加了一半的惧恼和喜怨。

他明白了:

——难道……?

明白了的他却更孤疑:

——原来……!

二更三点。

狄飞惊是由四名颈束着长道人一般的汉子用竹竿抬到街角来的。

他的人就端坐在藤椅上。

他坐得很舒服。

他予人的感觉也很舒服他连穿着都让人有舒适的感觉——只借他一直没有抬头、而且好像也真的抬不起头来。

江湖中人都盛传他一早已折断了颈骨。

——但折断颈骨的他不等于也没有了傲骨和风骨。

他很少跟人动手但江湖中人几乎没有谁不怕他京师武林的歌谣有诵:“不怕金风细雨吹打只怕密云不雨杨无邪皱眉:无畏六分半堂剥削只惧低微笑狄飞惊抬头。”杨无邪和狄飞惊均是这京城二大势力的智囊、军师可见声名之隆、地位之高。

他极有傲骨别看他一天到晚只佝偻着背影:他生平只服膺于雷损。

——就算是老谋深算的雷损得势当政时难免也造了不少杀戮。

本来要做大事就少不免要得罪人结仇不结怨或仇的多不能行大事。

可是狄飞惊依然小心翼翼尽量避免多结仇家宁结千人好莫结一人仇——这就是他的原则。

一旦真的结仇别人也能体谅到他的身不由己和情非得

不过、一旦和他结仇他也不再需要任何人的“余脊”因为他必会用霹雳手段将对方彻底铲除。听说他是不抬头还好一旦抬、就要杀人。

所以大家也一清二楚:“六分半堂”里最受人尊重的人当然就是狄飞惊;可是最惹不得、不好惹的人只怕也是这狄飞惊。

——虽然人们谁都没见过他的出毛甚至连他会不会武功也极少人知晓。

但今晚却有一个在场的人一定知道。

这人当然就是。

雷滚。

——原名雷念滚的雷滚!

他当然记得狄飞惊。

他当然知道狄飞惊的武功:

想当日他就是对狄飞惊的武功掉以轻心以致刀一闪他给狄飞惊大堂主一记匕贯胸而过差点儿就命丧苦水铺世上再也没有雷念滚这个人了。

但他却没有死。

杀他的是狄飞惊救他的也是狄飞惊。

狄飞惊当时嘱树大夫悉心救治了雷念滚并且告诉了他几句话:

“男儿要成大功、立大业背叛、暗算不是个好方法。要干出不凡的事就得要下非几的苦功没有实力再好的机会也得平白错过。杀你的是我救你的也是我;要是你不能振作退隐江湖吧别半死不活的。要是能够再起风云就不辜负我救治你之意。”

狄飞惊如是说。

这番话影响雷念滚极深:

——尽管他好像真的远离了江湖仇杀、武林是非变成一名倒粪的平庸人可是他始终不肯离开京城他也始终没放弃他的武功。

他已给击倒。

但他没有死。

——那都是因为狄飞惊。

而今狄飞惊来了:坐着他那舒适的藤椅让人扛了过来。

他认得他。

他记得他。

他也忘不了他。

一一这样一个让人看去舒舒服服的甚至连死在他手里也仿佛会死得特别舒舒服服的人!

不过现在的狄飞惊尽管仍坐得非常舒服但心里却不可能会大舒服。

——不仅是因为关七的神奇再现。

因为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出现:

杨无邪。

既生瑜何生亮?

——问题是谁才是“瑜”?谁才是“亮”?

大家都知道周瑜虽然惊才羡艳权大势大但到头来依然斗智斗输给诸葛亮。

大家也都晓得狄飞惊是“六分半堂”的智囊可是“金风细雨楼”的军师却正是“童叟无欺”杨无邪这一点不管苏梦枕和雷损是不是仍在世时都一样都没有改变。

因为有狄飞惊在杨无邪并吞“六分半堂”的计划才无法全面奏效。

也因为有杨无邪这个人狄飞惊动反击“金风细雨楼”的大汁才不能得逞。

两人天生是敌。

——但仿佛是一人两面天主相知:至少对对方盘算策略洞若烛火。

是以“六分半堂”历尽挫忻依然站立;“金风细雨楼”也尽历风霜但依然不倒。

因为有杨无邪。

因为有狄飞惊。

——因为有这种人物是以仍撑起做视同僚、独霸一方的大局。

问题只在:到头来谁胜谁负?谁才是诸葛?谁才是周郎?

现在问谁是最后的赢家的确是谁也不知只不过狄飞惊既然及时赶来了这种场面自也不能没有杨无邪。

京城里一旦出了大事。一定少不了“六分半堂”的人也更少不了“金风细雨楼”的人。

一一要是在十数年前更少不了的是“迷天盟”的人。

可是后来“七圣盟”没落了。颜鹤、朱小腰先后毙命邓苍生、任鬼神改而加入“六分半堂”而今在前朝功臣元老司马温公旧室屋顶之上乍现的却正是身册诡秘莫测的五、六圣主以及一度失踪疯狂、犹如神龙见不见尾的盟主关七——岁月流转时光飞逝一番人事几番新下来“迷天盟”原是京师里三大势力之一而今变为今晚出事、生事的势力反为“六分半堂”和“金凤细雨楼”两派势力所监察、留意着。

“动乱”一生“金风细雨楼”的杨无邪来了。

“六分半堂”的狄飞惊也来了。

狄飞惊是乘在滑竿上、坐在藤椅上出现了街角。

杨无邪则是骑在马上。

荤辔的就是孙鱼。

孙鱼正为关七的出于而震愕喊出了“三指弹天”。

——同时也喊出了杨无邪心中的震愕。

这震惊同时也在狄飞惊心里生。

不过他们都一样不表达于脸上口中。

一一在这一点上他们都是那样的接近如果不是敌我的对立而简直似是同一阵线、同一个人。

正如他们赶过来的方式也选择了最“舒服”的代步:

一个乘滑竿。坐藤椅。

一个则骑在铺着厚绒软缎的马驮上。

他们都懂得让自己过得舒服懂得养精蓄锐这样才能把最精最强的智慧和体能用在要面对和应付的大事、困难上。

可是来的当然不止他们二人。

——既然“六分半堂”来了人“金风细雨楼”也来了要人。代表官方势力不可能毫无动静。

官府也有的是能人。

这个能人来得也很“舒服”。

他是给轿子抬着来的:

他自然、当然、必然就是——

——“四大名捕”中的老大:无情。

无情来了!

来的是无情。

——由于铁手、追命、冷血多有重任在身给派出去外面办案所以留守京师大本营帮助诸葛先生运筹帷幄的多是身有残疾不良于行的大师兄无情盛崖余。

他双腿虽废、但反应从来不慢。

不但不慢他的行动一向最快而且他的轻功可以说是当今武林中最诡异的他的暗器手法也是给武林中尊称为“明器”并以“以一人敌一门”形容之。

更卓绝的是他的机智。

——身上的残障使他更努力引他过人的才智。

他一向就是一个不听天由命的人。

他的看法一直都是:

我命由我不由天!

而今他来了!

他是乘着轿子赶来的。

——抬轿的是四名青衣童子。

这一下子乘滑竿的杨无邪、坐有藤椅上的狄飞惊、还有在轿中的无情都遇在一起在这惊变惊动的京华之夜里。

这三人都一起会上了。

他们都是人间智者同时也是名震八方、一时之杰都因一个惊变赶了过来汇在一起。

甚至还不止他们三人。

还有一个人是坐在华贵马车里赶来的。

赶车的两个少年人都俊都秀都俏。

——甚至比女人还娇。

也骄。

坐在马车里的一个圆溜溜、肥嘟嘟的、右腕戴着密蜡经珠镯子、右手无名指戴着只牛眼大翡翠戒指的大胖子。

这胖子亲切温和常常笑意可掏永远笑面迎人。

他仿似弥陀佛不但慈祥而且慈悲谁都不会生气他他也不会生任何人的气。

但在这京城里乃至武林中、江湖上、黑白二道甚至朝廷军兵贩夫走卒天下间只怕无人敢惹怒这个人。

这个胖子。

——这个笑嘻嘻、无所谓的人。

因为他姓朱:

他是朱月明。

——他既是刑部的“老总”也是所有“用刑部队”里真正的“老大”。

他也来了!

——京城里一旦有事自然也少不了他!

有一段时候他的地位几乎遭他一手栽培出来的任劳任怨替代。那主要是因为蔡京要以任氏双刑“取而代之”。

蔡京见朱月明八面玲珑已开始不信任这个面面俱圆、招招杀着的人。

朱月明在这时期便韬光养晦放手放权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直至蔡元长因赵佶相妒而罢官他又复出执掌刑部大权。

而今他也来了。

——当日苏梦枕带王小石、白愁飞直扑三合楼跟狄飞惊作生死谈判之时朱月明带同张烈心、张铁树也来过刺探情报京里生这些惊变、大事岂可没有他在!

他怎可不来!

这时际眉心有痣的杨无邪、双腿俱废的无情以及胖脸笑靥的朱月明都一样抬头往中天月下、飞檐屋上仰望。

——在戚少商与孙青霞决战时他们已有所风闻几乎是同时赶到然而这时戚孙已成同一阵线他们联手要对付的是一代狂魔:关七!

惟独是一人仍没有抬头。

——狄飞惊。

是不是因为他的颈骨己折所以才无法抬头张望?还是他觉得人生在世本就是低的时间多干抬头既然时候未到时机尚未成熟他又何必在此际举抬头?

他显然没有抬头举目去看但他在听。

他在分辨。

他对温公旧邸飞檐之上的一动一静依然一清二楚。

他虽然没有抬头但他心里比谁都更加震动。

而且感谢更深:

当日京城三合楼一战给铁链铐镣着的关七以一人对敌“金风细雨楼”总楼主苏梦枕还有他新结义的兄弟白愁飞、王小石更力战“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还跟自己对了一招四五人力战均取之不下。而今王小石被迫离京白愁飞与苏梦枕互相身殁雷损给苏、王、白三人联手消灭今晚曾经联手对付这狂人战神关木旦的五大高手已烟消云散只剩下自己一人还在这里。

他当然不无感慨:

看来关七是更疯更癫也更无常、更无敌了!

但看去却也更年轻了!

——对关七而言年岁仿佛是活了回头心境亦然!

至于他自己仍一天到晚垂着头处理各繁忙琐碎、繁重吃力的事务仍然一直得不到心里最想得到的爱他已疲乏了。他已累了心也老了。

——至少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心境份外苍老!

是以这么多人在这样一个奇异的月夜里乍见这武林传说里的神奇人物:关七惊讶的惊讶震动的震动不敢置信的不敢置信。

都以他的感慨最深。

本来是一群人的忽然只剩下了一个人那种寂寞你经历过吗?

一切的繁华到底都要落空的:一切的畅聚)到头来都要散的。热血总会冷的热情总会降温花开了要调人活着会死圆满到了顶点就得要破碎色就是空空却不一定就是鱼。

聪明人肯勤奋努力又有好运气便是有了莫大成就却又如何?到底人生是寂寞如雪的。

所以有些人不是不喜欢过得热热闹闹而足不想让自己习惯了热闹之后忽然要自己一个人面对无尽的虚荣。

——因为繁华过后的荒芜那才是真正的大孤寂;热闹过后的孤独才是真正的大寂寞。

所以狄飞惊只忙着做事少与人交往少作欢娱。

——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到头来在一起的仍是得要散的你真正想要得到的一旦得到了其实不是那么必须要得到的一时用心又如何?到头来很可能只换来一辈子的伤心。

狄飞悚就是个伤心人。

虽然淮都不知道:他是给人伤透了心。

他是个自律的人。

他的生活很节制:

他是把眼前的事做好份内的事做好:

——只要把这些事做好他就形同掌管了数万人的性命与成败左右了京师武林的风起潮落这就是他最值得自豪的地

没有其他。

其他的人包括在屋脊上的戚少商、孙青霞、詹别野以及本在屋里头飞登屋檐一矮一高的蒙面人和惊涛书生吴其荣还有刚刚赶到现场的朱月明、无情、杨无邪、孙鱼连同狄飞惊本人都无尽讶异的目睹了那独臂战神关七扬手弹出了“三指弹天”:

这招当年白愁飞名震京师的独门指法!

三指才弹天局面遂生变。

波的一声吴惊涛手里的箫一折为二。

那精悍的蒙面人好似张口吃了一记拳头声音忽然哑了。

那修长汉于却在尖啸中失了声。

这一来现场除了关七的呼号向天之际一时间就没有别的声音?

“人——命——由——我——桀桀桀桀……”

他咧咀笑。

唇红至烈就像咀里含了口血。

鲜血——别人的许或是他自己的!

他桀桀狂笑说了下去:“——岂不由天!”

看来他不一定是已回复神智但肯定是已恢复自信。已不自负和狂妄。

然后他俯视众人间:“刚才是谁在这几动手的?”

他用手一指戚少商咧开艳红的咀问:

“你?”

然后又指孙青霞:

“是你?”

再指向黑光上人问:

“还是你?”

前前后后他一共同了三次指了三指向三个人。

但三人的反应和遭遇都有极大的区别:

关七一指隔空丈七戚少商只觉全身一热。

他原也有提防。

他怕关七凌空指。

所以他一闪。

闪开一旁。

按照道理那一指绝不可能击着戚少商。如果真有指劲也必击空。

可是戚少商仍觉得全身热了一热。

不知怎的的确是全身一热。

相反的孙青霞觉全身一寒。

寒意浸人。

也侵人。

关七向他那一指他也侧身让了一让。

如果关七那一指真的蕴伏指劲那一指也必落空。

但却没有用。

孙青霞仍觉寒了一寒。

由脚趾头寒人心头再寒上了头。

——这样看来关七这随意的两指所蕴的并不是内力、指劲甚至也不是武功而是一种至大无过的、可怖可畏的奇异能量完全从心所欲也随遇而安的气流振频在夫七手上使来不但五指点将也点石成金化玉帛为干戈生回死那是一种非武术的、宇宙自然间原有的力量给他把握到了、纵控住了随手运用使得来自人的力量完全不可以抵御、拒

这力量似乎并不可怖。

反而有点亲切。

此力量不算可畏。

却又极陌生。

它是强大的却又是含蓄的强烈的却又是温婉的强而有力但又是无形无迹的。

这一刹间戚少商和孙青霞各自都闪开了那一指——但仿佛又都没有避开各着一指。

但硬碰和硬接这一指的却是黑光上人詹别野!

关七的“三指弹天”第一指是“破煞”之势。

这一指蕴而不。

“三指弹天”的第二指是“惊变”一式但这一指也点到即

第三指是“天敌”。

这一指却已了出去。

一一它是给激的。

诱这一指的人却正是黑光国师詹别野自己!

詹别野一听关七向他问出了那句话心中就一震。

他乍见关七就生起了一种心情:

斗志。

——原先他捧剑步上飞檐来就曾起过一种:跟孙青霞、戚少商一决胜负的那种争雄之心。

这种燃烧的斗志、近日他已少有也少见就算有他也一直尽能克制。

但今晚都十分狂烈。

——他几乎给这争胜之心烧痛。

今夜的确是个例外。

但他却不知何故。

直至他一见关六才知道自己给剧烈斗志烧痛的来由他甚至也几乎找到了为何戚少商和孙青霞终于免不了一战以及为何要退到这飞檐上才终于动手的真正原由:

——原来真正的“战神”就在这屋檐下、屋子里!

“它”在自然便有战斗。

“它”激了一切人的斗志。

“它”本身就是战和斗。

是以今晚还没有动过手、但浑身让斗志烧痛的黑光上人乍遇关七向他隔空出手一指他不但不避还立即、马上、而且也自然而然的作了一个反应。

还了一招。

他双手一抱合成一圈一股逆向的、倒错的、对流的古怪劲道返送了过去包围住了那一指之力就像数十头猎犬围剿一头猛虎似的如要把它逼人陷阱埋伏里才甘心似的。

——一旦陷入他的气场里那就形同坠人深渊那是无边无际无涯无岸同时也无生无死无敌无可抵御的境地绝对能瓦解敌手的攻势同时摧毁敌人的性命。

他这一招正是他的绝学:

“黑洞”!

“黑洞”是一种粉碎一切力量、歼灭一切敌人的武功来自于黑光上人数十年来交熬修为的“黑光**”。

——就算敌人再强大一旦给他卷入“黑洞”里还是必败必亡必无幸免。

詹别野现在就是挥这种粉碎、歼灭、剿杀的力量!

也不知怎么他忽如其来生起了一种斗志:

——击败关七!

——最好还能打杀关木旦!

——只要能一掌击杀关七他就自然成为天下第一!

他平时并没有特别强烈的野心要当天下第一可是此际却非常强烈!

是以当关七一指指向他他马上就以“黑洞”相逼。

他要硬接这一指。

他要面对关七的攻击!

他甚至要挑战关七!

所以他也立即遇上了反挫。

原本关七是否有意出这“三指弹天”中的“天故”一指这是谁也不能推测的事。

可是一旦詹别野使出了”黑洞”引“敌”人”洞”然后再激出灭绝痛击使得关六突然撤去了“天敌”一借。

“天敌”一去只听关七像倾诉股的哆出了一句:

“惊梦。”

这句活只有两个字。但在关七说来。像一个十分**的梦而且还相当有感情。

——就使一场美得十分颠覆的爱情。

他出招甚缓。

徐徐。

徐徐出招。

“惊梦”之指。

——慢而缓、香而甜就像是一个午后的梦。

梦醒必空。

——梦后的惆怅。

“天敌”尽去。梦醒惊觉像一场失落却直攻人“黑洞”的核心。

就如长空划过一道极光。

电光直攻人“黑洞”的中心。

詹别野已不及撤招。

这个时候他若不打下去那只有给人直捣黄龙粉身碎骨于噩梦之中。

他只好动了:

“黑光**”。

黑光**:

那是死的力量!

黑光暴现正要卷噬那如梦如惊的一指。

但夫七拇指一捺、尾指一挑、中指急弹这才是真正的出了“破煞”一指。

“惊梦”之情的虚主力量戳破了“黑洞”“破煞”的霹雳雷电迎战”黑光、

那黑光忽生了异变:

一一一白!

那光倏然转了形态:

一一黑!

一下子黑白倒借、扭曲、逆转詹别野只觉脸上好像有一块膜突然外的一声碎了甚至连耳、心膜都一齐裂开了、撕开了“黑光**”已有了缺口而且也失去了凝聚之力!

他大叫一声但语音突然嘶哑:

“先天一一”

他的话陡然中断。

他的话给关七的尖啸切断:

“人命由我一一”

他一面说左手三指已弹出“小雪”右手三指亦攻出“初晴”一式夹攻詹别野!

——这是当初白愁飞成名绝技“惊神指”中的二大杀着。

詹别野的黑光已破黑洞已穿眼看再也无还手之力。

可是就在这一刹之间黑光上人詹别野却似变了。

他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团黑气。

妖气。

他全身好像一道扭动着的龙卷风那“小雪”、“初晴”二指破空而!但到了这“黑色地带”也顿失劲道好像只变成了两条无形的飞絮已不是任何杀伤力。

关七的多黑少白的眼一翻一瞪猝叱了一声:“好!”

突然一长身就跃了下来。

他只一动也没见他怎么动便已到了黑光上人的身前。

他一伸手向那黑气中心就是一探。

也不见他怎么动作。他只一神手就出击就像他的手是一柬电、一把刀似的一戳就戳人了妖气的核心。

下听哑哮半声黑光上人横走十六八步身形一阵摇晃脚下一阵跄踉满头散黑气布脸骇然失声叫道:

“先天无形——”

语未说下去已说不下去显然在关七一探手间他已吃了大亏。

关七一招出手见詹别野以“黑洞”迎击他脸上出现的尽是喜之色。

——仿佛有人敢对他出手是一件绝对值得他高兴的大事!

所以他撤“天敌”改而出“破煞”和”惊梦”这两指原是攻向减少商、孙青霞的虚招。

可是詹别野虽然尽落下风但依然能接得住他这两招以他的“黑光**”。

到这时候在关七脸上闪现的已不再是欢喜。

而是狂喜!

他立即随手弹出了“小雪”和“初晴”。

黑光上人却仍是以“天下一般黑”的气功吸收化解了这两招。

这时际关七才真正的出手。

他不只动手。

人也动了。

他一掠便到黑光上人身前正式在近距离中出手。

此时他脸上不止是狂喜之色。

——虽然仍是狂喜但却隐伏了无尽苦痛的狂喜之色。

仿佛喜欢到了极处欢喜到了最后那就是痛苦到底还是苦痛。

他一出手就破了詹别野的“天下一般黑”的气功。

这之后他脸上痛喜之色渐去换上来的是一种寂寞之色。

寂寞之意。

不过、这落寞的神色一闪即逝。

狂喜乍现。

因为在这时候又生了一件事。

不是忽然出现了凡种特征其中包括:

色。

味。

那是一种极其斑烂的色彩。

也是一种非常优美的音乐。

更是一种十分好闻的香气。

甚至也是一种相当微妙的悸动。

这四种感应形成了四种不同的力量一齐罩向关七的背门!

同一刹那有一爪三掌也趁隙攻向关木旦!

那四种感觉连同着一声大叱:

“吨。波如兰者利!”

一齐攻向关七!

关六全身一震如遭雷击。

月光阻他脸上。

他狂喜。

他狂热。

他狂。

疯狂。

他猛地回身面对出手的人就出了手。

向他出手的人正是:

“惊涛书生”吴其荣!

不只是他。

向关七偷袭的还有两人:

两名蒙面人!

高瘦双子一手“落风掌”一手“卧龙爪”攻向关七左右肋。

矮实汉子双手以”无指掌”重击关七心房、喉颈!

两人咀里还出唿哨。

他们出于当然十分惊人:

惊人的快!

惊人的狠!

惊人的杀着!

一一其变化也惊人的诡奇!

可是对关七而言受惊觉险的仿佛还不是那色香味触法的掌功和这三记歹毒的暗算!

而是那几声古怪的胡啸和咒语。

他回身仰脸月光惨青苍白正洒落在他头上。

他忽然一掌拍落。

拍在天灵盖上。

他自己的“天灵盖”上。

然后他大吼了一声:

“天命由我不由天!”

关七这一掌击在自己的“天灵盖”上战况立即大变!

要知道“天灵盖”乃人体重大死穴之一平常让人击着也负创必重何况关七这等绝世神功、无边大力!

——他就算是对自己出掌也无不容情。

然而关七却一掌往自己夭灵盖拍落波的一声他哧地疾吐了一口血箭两眼也同时渗出血丝来!

那一口血箭正着打在那矮小精悍的蒙面汉子脸上!

这一下那精悍短小的汉于掩面仰天而倒一路滚下了飞檐惨叫之声不绝。

那只是一口血。

一口血就瓦解了这汉子精修苦练数十年的“无指掌”而且还把他打下了飞檐。

然后关七五指急弹指法千变万化白愁飞“惊神指”之“立春”、“雨水”、“春分”、“清明”、“谷雨”、“夏至”、“小暑”、“芒种”一路飞弹有的指劲出极尖锐的破空之声有的指劲则和着非常好听的乐音有的指风袭出一缕妖黑有的指风则绿女敕袅袅何等媚人有的指意飘忽莫测沉浮不定指意大开大合纵横捭阖有的指势一出便出浓烈的血腥味有的指力才便腐尸般的味道大作。

这些指法全攻向吴惊涛。

吴惊涛正以“活色生香掌”攻向关七。

关七四击以弹琴般曼妙的指法。

惊涛书生忽然手忙脚乱本来是“味”的掌功而今却与“色”的掌法掺杂在一起变得不伦不类而本来是“声”的掌意如今却成了“触”的掌势完全弄混了、搞乱了!

他本来的武功是一动意就马上抖决迸已几近于绝代高人的那种:“一羽不能加一施不能落一触即有所应”的最高境界——可如今他完全受关七的指法所制变得乱作一团好像是章鱼的爪子全纠结在一起又似是一阵狂风乱吹把蛛网都纠缠在一起了。

这一来就变得无所施展。

无法施展。

——不是不想有为而是无可作为;不是不敢作为而是无能为力。

吴惊涛在这一刹变成好像是自己“声”的意功要向自己“色”的掌意挑战而”触”的掌法又与自己“味”的掌力决战。

他自顾不及而且还手足无措。

他阵法大乱。

这是惊涛书生出道以来与敌交手第一次感觉到这般艰辛、畏怖、且力不从心。

他殚精竭智全力应付。

他还好。

修长汉子可更惨。

关七一旦自拍“天灵盖”后也没忘了他更没忘了他的“落风掌”怀“卧龙爪”。

他也一样出指对付他。

但只出一指:

“惊蛰”。

“惊蛰”这一指是荧七向那修长蒙面汉子随手弹出的就像一个熟练琴师手里指间的一个音符一般在整曲子里只是一个独立的音阶承先启后但对那修长汉子而言这一指却似他命中注定要相逢已等了七世三生终于遇上的这一指。

修长汉子本来正趁吴惊涛出手对付关七吸住了他注意力之际与精悍汉子齐出手施暗袭可是关七自拍天灵盖以一口血箭打飞了矮汉修长蒙面人已知不妙。

他一知不妙便退。

疾退。

可是关七已向他出指。

他退得再快也快不过关七的指劲。

这一刹间这修长个子的蒙面汉子正与关七打了个照面使他乍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白衣白袍、孤做冷漠的人

白愁飞!

他曾与白愁飞在“三合楼”的长街上对峙过。

当时他曾猝杀雷纯身边的兰剑婢仆白愁飞确曾动了杀这修长个儿蒙面人之意可是因关七出现挑战场中所有高手所以白愁飞只把这高长个子“六圣主”迫得狼狈不堪却是未及杀他。

可是那时候“六圣主”已生起了一种甚为奇特的感觉:

——他必须杀死白愁飞!

——要不他就会死在这白衣人手下

——他们两个人的命运就像交织、交错、交杂在一起就看淮杀死谁、谁死在谁的手上而已!

对这种感觉“六圣主”一直非常惊恐。

——是以当他风闻白愁飞死讯他比谁都高兴。

他的郁结已解:

原来那预感是错的不会生的因为白愁飞已死了。

他有强烈的、活下去的愿望。

为了活下去、好下去他是不择手段也不惜一切。

当年他出卖关七原因是有两个:

一活下去。

二好下去。

他出身不好。

他一出生就极低贱。父母兄姊全为人奴婢他的爸爸因触怒了主人给活生生剁掉了五只手指只一夜在寒冬里的柴房痛苦到天亮、也冻到天光没人敢为他说半句好话、甚至不敢上前为他盖一张毯子。

他的哥哥更惨了因为喜欢上一个主人的亲属女眷给现了便给活生生的订死。

打死了也没人敢报官而他这一家子更让人瞧不起所以到他姊姊让少爷强暴奸污了大家都只更鄙夷都说他姊姊是浪蹄子罪有应得。

到那时候他就决定不待下去。像他们一样)的活下去。

可是闯荡不易要闯出名头更难要报仇杀掉襄樊小霸天王小七一家那就更难上加难。

要做到这件事只有两个办法

一他得要使自己强壮。

强壮自身就得要练武。

二他要使自己更强大。

强大自己就先得与其他势力结合。

所以他痛下苦功习武而且他很快的就现若从正途正派去练武只怕此生此世也难有出入头他的机会。

故此他从邪途上练。

“落凤掌”是相当阴损的掌力“卧龙爪”更是十分歹毒的武功两种武功并练先是性情大变而后是不能人道脾气也会古怪不堪。

然而他不但把这两种可怕的武功同时练成他更进一步把两种歹恶武功揉合为一是为“落凤爪”而且再继续练练成了“开花指”。他一面练好这些阴狠恶毒的武功一面加入庞大的黑道势力。

当时“迷天盟”的势力已伸展到襄樊一带。

——“迷天盟”在关六手里强盛之际不仅在京城里独霸天下其势力亦在多个大城盘踞、展声名远播囊括黑自二道精英实远比“六分半堂”、“金风细雨楼”壮大展多了!

六圣主张烈心表现殊异于是取得当时“迷天盟”二圣主闵进、五圣主吕破军。六圣主张纷燕的赏识进升为“迷天七圣盟”襄樊一地的分舵舵主。

他当了舵主之后当地“小霸天”王小七一家子可有难喽。

他杀光他们的男人再奸污了王家的女人做得斩草除根。够狠够绝。

但这样做绝了官府就难免要追究。

他只好撤离襄樊千方百计。得各圣主保荐之下进入了“迷天盟”京师总坛。

以“迷天盟”当时强大的势力自然保得住他。

不过由于他所格杀的“小霸天”王小七其实是”飞斧队”余家的成员他结的梁子很不简单捅的漏子颇大种的仇也十分之深。

“飞斧队”余家也动用了武林和官府的势力来追究这件事。

张烈心尽管投靠了“迷天盟”谁也不敢直接动他但由于他也是官府通缉的“黑人”曾绘像画图贴出海捕公文所以他也常年。长年蒙着脸下以真面目示人。

正好“迷天盟”除了七圣主关木旦之外一向都是蒙面行事的也合符了该盟的风格与特性。

这亦使张烈心正好藉此“名正言顺”的避开度劫。

他原名张成也改名为张烈心。

尽管他蒙上了面他的一颗心仍是炽热的。

仍是烈心。

他还有一名堂兄弟原名张汉。

他也是苦命人、出身与他大同小异。

是以他便与张汉一同加入“迷天盟”一同起事同一阵线冒升奇。

张汉也跟他一般有斗志他也改了名字就叫:

张铁树。

这之后武林中就有了“铁树开花”这一对高手的名字。

“铁树开花”本来就是一件难得的事。

他们奋斗的目的不过只希望我命到底由我!

——可是结果呢?

关七渐渐练功近疯“迷天盟”便起了彻底的大变化局面逆转“迷天七圣盟”已渐式微抵受不住“六分半堂”和“金风细雨楼”攻击吞噬。

在这时机里既是危机也是良机。

张烈心、张铁树只抓住了两个原则:

他们要活下去好下去。

所以只有一条路:

一个选择。

一一背叛关七!

他们要背叛关七就得先讨他信任。

要争得他信任先得要极尽阿谀逢迎、尽投这不世人杰之所好。

他们要让关总圣主信任他们。

而他们真正要投靠的是更强大的、方兴未艾的势力:

“有桥集团”。

那时候关七真气走岔已进入走火入魔、半疯狂的状态。

他时常看到天空上有“大飞鸟胡嗡的盘旋”又见到地底下有“长虫轰然疾走”几个圣主访遍名医束手无策只好带他去西南一带的名山秀水野外之地去透透气、休养身心结果他竟说在深山里看到一群身着深绿衫的人、手里拿着一管管会喷人炸响的事物把人和树都打得千疮百孔又竟然在散步于明月夜间仰望见“有两个臃肿肥胖的家伙就在那月光上散步”他们只好又“敬请”他回到京师结果他竟然终宵不成眠哭肿了双眼因为他居然“梦见”远方城里有群拿着“太阳旗”的倭寇在尽情屠城杀人、**掳掠而且竟还“目睹”眼前之地有“手持厉害武器的人在杀戳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年轻人”关七十分悲痛从此恶疾攻心神智不但更患得患失也幻得幻失半疯近狂日益严重终日难欢。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谈什么只知道他是疯了。

他已疯了。

他一定是疯了。

他疯大家可不能陪他疯。

那时候“金风细雨楼”在苏梦枕领导下已迅冒起席卷半壁江山而“六分半堂”势更快拓展并吞掉原属“迷天盟”的多个地盘。

“迷天七圣盟”已处于全面挨打的境地。

其时“有桥集团”正在窜起可是面对“六分半堂”雷损在组织上铜墙铁壁以及“金风细雨楼”苏梦枕的巩固江山“有桥集团”的方应看和米苍穹还真无隙可趁、无法可施。

唯一的方法便是乘人之危、趁火打劫:把积弱临危的“迷天盟”灭掉自行取而代之。

方应看得米公公指示一切成功得先从团结开始一切败亡乃先自内乱伊始——他收买了张铁树和张烈心。

事实上当时的情况也不允许“铁树开花”不接受”收买”更不见他们自恃节操、自鸣清高。

因为二圣主“长尾煞星”闵进。就是拒绝了方应看的“收买”而死得不明不白。闵进一死大圣主颜鹤趁热引入了他的心月复:朱小腰当上了二圣主。

但这时大势已显。

“迷天盟”败象已露疲态毕呈但仍有死尽忠心的人物诸如五三圣主等人。

为了贯彻“活下去而且要活得更好”张氏双雄只好暗中投靠了“有桥集团”。

他们有了米有桥派系的暗里支持自然更加能讨好关七。

关七这时已心无大志。

他“见”前途如此苍茫故尔只顾眼前欢娱余事已无心打点。

烈心、铁树正好投其所好。

他们接得的第一个任务便是除去原来的五圣主“水晶狂魔”吕破军以及“黑面神君”张纷燕。

张纷燕和吕破军便是因此而命丧于自己人暗算的手中。

死得甚冤。

杀了这两个人之后张烈心、张铁树也不知“人命由人不由人”只知眼前那一条路已摆明了没别的路走了若有只这一条活路其他的都是死路。

——原来只求活下去和好下去通常也要付出那么大、那么可怖、那么不可思议的代价的!

到最后他们自然图穷匕现叛了关七也引关七步人歧途。

——其中最重要的一役就是将关七引人破板门、三合楼让他独战群雄。

疯狂癫痴的关木旦跟当时京师一系最拨尖的高手诸如苏梦枕、雷损、白愁飞、狄飞惊、王小石会战那是必败必亡的。

方应看和米有桥就没把握打杀关七所以才设计的“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绝顶高手联手除去此人的!

可是惊人的是关七虽然已半疯近癫但武功仍然高绝。

高到巅峰。

高到绝顶。

——居然合苏、雷、王、白、狄五人之力依然杀不了关

尽管在决战之前以防夫七痴狂杀害自己盟内兄弟为由让他任由新任的五、六圣主在他手足上锁链下了禁制还下了蛊、毒及咒语但大家依然收拾不了他、打不过他。

要不是他着了雷殛死的恐怕反而是那一系围剿他的人。

连在暗中窥视要目睹关七在群雄围攻下授的方小侯爷。忽也动了不忍之情:

——这人武功高极且已得了失心疯若尽为我所用“有桥集团”还怕不大成!

——是时“有桥集团”那时就可以名正言顺也顺理成章的易名为“笑看集团”了!

——米有桥要我除去关七这头号大敌我若用而不杀有了关七还非要留米苍穹这老狐狸不可么?才不!

——把我的势力称为“有桥集团”也不过是一种笼络这老贼的手段和手法而已!

一一早该易名了!

——也早就应该正名了!

——关七武功那么高而且又受了重伤现在留他既不怕他反面又可使他感恩正是时候!

这是方应看当时的想法。

所以他立施暗号让张氏双雄临时改变计划:

一一救走关七!

于是他们放出了“毒雾”。

雨雾。

方应看暗中亲自接走也劫走了关七。

可是他始终制不住关七。

关七神智时好时环但就是不肯认伏也不肯为人所用。

方应看既驾御不了关七又深觉此人极有可资利用处故也不忍杀之。

于是关七就成了方应看的“烫手山芋”。

方应看无法纵控关七使他深深的且分外的感悟和体会到:

要独霸天下自立为王且要模抚米苍穹那一股老派朝廷势力就得要自强不息。

——若有关七的绝世武功何事不能成!

于是他把着眼点放在元十二限的绝世武功:“伤心小箭”

他要得到“山字经”。

也要得到“忍辱神功”。

他深谋远虑、不择手段的去获取这些武术秘诀。

他忽略了关七。

只任他痴。

任他狂。

而这时际张烈心、张铁树又为他人所“收买”。

这回“收买”他们的是:

蔡京。

当其时蔡京仍居相位举国上下他只在一人之下而在万民之上权大势大莫与比拟。

对他而言是极需要一些对“金风细雨搂”、“六分半堂”、“迷天六圣盟”“有桥集团”的内部组织都十分熟悉的心月复。

——或曰“卧底”。

根据孙收皮所提供的讯息:莫北神和“铁树开花”都是极佳的人选。

莫北神握有“泼皮风”重兵对群雄和大局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人先是苏梦枕的亲信苏失势后他不从白愁飞调度加入了“六分半堂”成为雷纯的手下。

也就是说莫北神对“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组织都甚为熟知而且按照道理莫北神既能为雷纯、狄飞惊收买叛离“金风细雨楼”只要能打动他说不定也可以背弃“六分半堂”纳为自己的心月复。

只不过当时蔡京已与“六分半堂”暗中结盟总不好公然挖走自己“友盟”中的主将。

于是他的主意就转在张氏双雄身上。

张烈心、张铁树出身于“迷天盟”而且已进升为圣主之一后成为“有桥集团”中最接近方应看的护法之一这两个是“必争”的人物。

由于方应看和米苍穹是半在朝廷、半处江湖的人物所以他们一切行动还是在蔡京荫庇和默许下始能行动只不过蔡京一向聪敏誓惕也耳目众多渐已现“有桥集团”羽翼已丰。且野心不小其志亦大蔡京、王黼、朱励、童贯、梁师成一党亦心知肚明而且这些人各拥势力也正好借重”有桥集团”的武林力量来牵制对方的实力。

这一来蔡京对“有桥集团”便不好公然打杀但一旦要“征用”集团麾下的人只要随便找个藉口也就没什么不便的。

于是张烈心、张铁树就这样给蔡京党人“征用”过去

二张也不是蠢人自然知道你方应看、米有桥这种人下会容纳曾背集团事二主的手下是以一旦给“征用”过去了日后也投多少“回头草”可吃了。

不过对“铁树开花”二人而言这样给“征调”编人蔡京手下任事正是“改投明主”更是大有前程的事。

原因委实简单:

因为蔡京更有权。

也更有势。

他们附翼于蔡京可更有“锦绣前程”了。

这正合符了他们一贯以来的心愿。

活下去和要活得更好是要付出代价的。

——对蔡京这种人而言决不会用对他没有用的人。

要显示自己“有用”就得要有奉献。

蔡京手下能人甚多张氏双雄能“贡献”的就不多了。

方应看一向是个多疑的人他把自己防守得”滴水不透”米苍穹更是个老狐狸二张要“出卖”他们只怕也没啥可“卖”的。

他们“卖”不了小侯爷、老太监只好“卖”了关七。

关七仍活着。

也仍痴着。

“落凤爪”张烈心和“无指掌”张铁树便向蔡京“举报”了关木旦给方应看“藏起来”一事。

蔡京听说关七的绝世武功非同凡响他决定要把关七“占为己用”。

要是用不上至少也让方、米二人无可用一这是蔡京的想法。

也是他的作风。

他占不了的东西别人也甭想占。

他“盗走”了关七。

这项“行动”当然是由“二张”执行。

“铁树开花”这时已充分的洞透夫七的性情何况当初在他身上下蛊、落咒、施禁制的以致关木旦神智更加恍惚的。也是他们二人的杰作所以他们已渐能模清纵控挟制这绝世高手的法门。

——若不是“六分半堂”这时候从中作梗张烈心二人可能就可以成功的纵控关七为蔡京效力了。

那可是一个天大的功劳。

可惜雷纯计使吴惊涛“引”走了关六其时蔡京正好失势惟求自保再难以旁顾张铁树二人也只好徒呼奈何。

直至今晚。

今夜的月色份外好。

张烈心、张铁树二人的心情却是特别坏。

——若不是雷纯从中作梗利用惊涛书生的“特殊灵力”“劫”走了关七可能关七已早为他们二人所控了。

能操纵像关七这么个人物敢情要比手上有十万大军还有份量、力量。

可惜关七已给“盗走”。

他们好不容易才觅得他的下落。

——当然他们也在蔡京暗中授意下才能在今夜联袂便闯司马温公旧宅硬碰硬的要“抢走”关七。

蔡京失势静极思动他比昔时更需要武林高手来助他复出、再起。

所以他自然想到关七。

——因为江湖上已鲜少有人能比关七更有份量。

他虽不在位但仍暗权在握。

他的话就是命令。

有些人就算是失了势也失了意但一样有让人有可敬可畏可怕之处就像一头老虎一样就算是没有了尖牙利齿但说什么它仍是一头老虎杀威尚在——更何况张铁树和张烈心这些人本来就是他的爪和牙。

“铁树开花”即然已投靠了蔡京当然希望他能重振昔日雄风:只有主人能当时得令、咤叱风云作为奴才的才能嚣张跋扈、张牙舞爪。

蔡京一度倒合最令铁树烈心失望。原本他们以为投靠蔡京一党是最有实的了:普天之下哪有比当蔡相门下更能为所欲为、扬眉吐气之事?就算是受皇帝老子赏识恐怕也莫如在蔡相手上得宠来得风光。

可惜连这样强大的靠山也是说倒台了便倒台了。

虽然台是坍了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蔡京看来是韬光养晦徒子徒孙依然满布朝野只等他老人家号施令。

蔡京看来是退了下来却正是他大张旗鼓也是重整旗鼓之

——当他卷上重来他已有足够的实力教谁人也不能让他再退下去。

其中一个“实力”的培植就是武林高手的招揽。

招揽收买备路武林高手相助一计中其中力争的对象自然就是关七。

蔡京可不管天意若何。

他抓紧的是自己的野心和目标他的意思就是无意。

——因为天意其实就是人心造成的。

天威难测但对他而言曾长期与皇帝赵佶相处这“天子”的意旨也没什么不好猜度的。

他认准赵佶纵有心改变也无毅力坚持迟早会再找他主政让这只顾玩来而疏于政事的皇帝继续风流快活、享受人间神仙福。

——只有他能为皇帝办到这点。

因为他已看透了这道君皇帝。

就算他矢誓声言要改革变化、到最后变革也一定不会大大更不会彻底。

因为变不了。

赵佶如何要重振朝纲第一个罪恶滔天的罪犯就是他自己。

他若要革命先就是先宰掉自己的命。

真正与他唇齿相依乃至唇亡齿寒的便是蔡京。

——因为他们一同犯事、犯罪、犯上攫取国家百姓、朝廷万民的一切生命财富作为他们个人或一家一族享乐之用。

他们是沆瀣一气也是一丘之貉。

赵佶若要改革顶多只是一时意气让他自己的声名不坠、威名更甚之故只要过得早则三、五个月迟则一、两年赵佶必定故态复萌那时必会重新重用自己为他扫除一切的障碍。

蔡京知道自己一定算对。

所以他定。

笃定的定。

他知道人命由天但天命都往往由他控制所以他也就管它的天命由天下由天他进时广植朋党退时养精蓄锐以退为进为他下一番风云再起而筹谋运策。

于是他指定要“夺得”杀七——要是“取”之不得便杀了也罢。

张烈心二人当然全力以赴他们自然希望能争得蔡京欢心。

张铁树二人理所当然的希望蔡京能东山复出呼风唤雨尽管蔡京老是在别人劝他应积极谋取重利主掌政局时只微笑表态:

“我曾咤叱风云也曾风云再起但而今只想笑看风云无意再盖云复雨矣。”

——要真的是这样铁树、开花可长最不愿见的。

“迷天盟”全盟崩溃后“铁树开花”因曾有出卖过”七圣盟”的纪录以方应看为人精明清醒在予以奖励后果不再予以重用。故在蔡京未收买他们之前他们也一度想起投靠移守局面的“六分半堂”和实力正迅窜升的“金风细雨楼”。

不过张铁树认为雷损已死雷媚背叛雷动天负创未愈元气大伤狄飞惊半残不废雷纯只一弱质女子要主持大局只怕力有未逮“六分半堂”之前程远景可思过半矣。

故张铁树坚不加入“六分半堂”。

张烈心本有意向“金风细雨楼”靠拢。但不久后白愁飞叛变。迫走王小石狙杀苏梦枕“风雨楼”陷于内哄最后苏白齐死王小石独主楼、塔二路并进张烈心却极不喜欢王小石的行事作风故抵死不肯加入“金风细雨楼”一系。

他不喜欢王小石的原因十分简单直接:他是从“王小石”的名字开始已十分讨厌这个人了!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其中原因直至有一天张铁树半开玩一笑的对他说:

“我看王小石这个人不致如此可厌吧!你那么憎恶他敢情是为了他的名字之故。”

“他的名字?”

“他叫王小石。但把你给害得家破人亡的仇人就叫做王小七。”

一语惊醒梦中人。

说来也是。

但张烈心还是说什么都对王小石喜欢不上来。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有时是很古怪、有趣的事。有些人你会毫无理由的喜欢他可是有些人却一见便十分讨厌。

张烈心便因此绝不肯加入“金风细雨楼”这跟唐宝牛和方恨少等人恰好相反:他们是因为王小石而加入“金风细雨楼”而不舍不弃的。

可能里面还是有原因的。

——张烈心是因为痛恨使他家破人亡的大仇家“小霸天”王小七之故而方恨少与唐宝牛则一向有个十分刚猛凶悍的结义大哥沈虎禅他们虽十分尊敬崇仰这个了不起的“老大”但王小石的温和亲切、平易近人都恰是他们在沈虎禅严厉刚烈的作风中所匾乏的。

这本来就是件奇怪的事。

缘份这回事本就是合情不合理的。

一一有人因为这个原故而爱他却也有人因同一原故而恨他;甚至是同一个人也会因同一原因而今日恨他、明日爱他或者今日爱他而明日恨他。

张氏双雄为了要“爬上来”一度加入过七、八个帮会也加入过镖局从趟子手做起做到副总镖师甚至也一度替笑脸刑总朱月明执过辔为方应看方小侯爷赶过车到最后他们到底还是在蔡京麾下任事而且还是得负责跟进关七的事——不管他们是在刑部、“迷天盟”、“有桥集团”抑或是蔡京一党其结果和对象都是一样。

是以他们二人对关七自是又恨又爱甚至说他们的命途可以说是:

成也关七败也关七!

他们好不容易才从蛛丝马迹中探悉:“六分半堂”将关七安排的藏身之处。

他们因极然知关六性情所以作出两点结论。

一六分半堂劫持关七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要利用他。

——利用他的武功、他的身份和他的影响力。

尽管“迷天盟”而今已四分五裂但仍在江湖上、市井中、黑白道保存了不少残余的势力像忠心耿耿之如陈斩槐、厉焦红等仍枕戈待旦只等关七一声号令。

如果要利用一个已完全疯狂了的关七那只是敌友不分毫无意义且相当冒险的事。

要利用关七就一定要抑制住他的疯性狂态。

据他们所说:关七并不是全疯。

他只是痴。

他痴于一个女子。

——这女子是谁他们也不确定只知道关七常念着两个

“小白”。

——小白小白、小白小白……

那应该是一个人的名字。

——而且照推断还是一个女子的名字。他会走到一些比较奇特的地方在那儿求生、调息、吐纳、运功那些时候他的神智就一定清醒多了甚至行动一如常人。

而且武功之能也达至巅峰令人叹为观止。

可是他武功愈高却愈痴愈是念念有同那人的名字。

小白。小白……

——小白是谁?

谁是小白?

在远方洛阳古城确有位“黑旋风”小白名动江湖。

但关七所思念的决不可能是他。

因为他是个男的。

而且根据二张的调查:洛阳小白根本没见过关七而关七一生中既未到过洛阳对小白也非亲非故素昧平生甚至听到“黑旋风”这绰号也完全无动于衷。

于是铁树、烈心把调查的重心改放在治愈关七这一点上就现了:关七到过的地方诸如晶石山洞、矿坑、火山口、庙堂、古宅、古迹乃至当年名人烈士的故居旧屋他的“病”都会神奇的“好”了起来。

更重要的是:

还功力大增!

——这样的一个绝世武痴、清醒了但又不完全清醒然而武功却更高绝这就是御使之的最好时刻、绝佳时机!

“六分半堂”在刑部、“风雨楼”、蔡京等人和“迷天盟”各路残部监视之下要把关七这样一个桀骛不驯的人运出京师只怕不易。

故而关七极可能便在京里。

大隐隐于市。

在城里这样特别的地方也不算太多、太杂。

一下子铁树、开花便收拢了搜寻的范围。

二第二个推断是一个问题。

只要回答得了这个问题便可以有寻索关七的线索。

问题很简单:

在京城里除开花、铁树之外谁还可以解关七疯疯痴痴之禁制?

几个人:大石公、诸葛小花、元十三限、树大风以及还有一个人。

吴惊涛。

——他擅“活色生香”功法“欲仙欲死”神功以晶石灵力练得盖世奇功说不定自可以制造出一种磁场、念力使关七神智稳定但依然为其所御。

诸葛小花没有找着关七。

他似乎与这件事无关甚至不想插手这件事:

——他毕竟是太傅身份加上又领御大内禁军手下有四大名捕总是顾惜身份不宜涉及太多武林斗争。

关七不止是武林人而且绝对可以说是黑道上的枭雄。

诸葛正我老稳世故自然懂得进退之道他与之周旋、争斗的人物既是蔡京、王黼、梁师成这种人物自然就深谙活命存身之道。

——像这种事他多插手不理。

大石公是他的至交也与谙葛先生是同一派系的人。

大石公也理应无涉此事。

元十三限已殁。

树大风已成了“六分半堂”的人他们当是盯着这个人。

——若树大凤的医术再加上吴其荣的功法要治愈和纵控关七决非难事。

基于这两点开花铁树二人一个盯紧了“地点”一个盯死了“人”。

终于成功。

他们终于现吴其荣屡次在这司马温公旧宅出现。

他们也在这月明之夜找着了关七。

于是他们就在这古宅内斗起法来。

按武功铁树开花自非吴惊涛之敌。

可是惊涛书生要分心于关七。

恰巧不知是源自什么应力量的号召驱使孙青霞和戚少商就在这上面的屋檐作出一场龙争虎斗。

这使得杀气充溢。

煞气暴增。

剑气纵横。

侠气峥嵘。

就在悚涛书生吴其荣与张汉、张威互斗之际关七已冲破禁制震降屋瓦冲上屋顶。

同时也会上了质少商、孙青霞、朱月明、雷滚、狄飞惊、无情这一等一流一的好手。

这一来关七的功力更被涨。

斗志大盛。

杀性也完全流露。

汉、威和吴书生造此意被合作联手先行制住关六的狂态再说却已无及……

关七好比冲出樊笼的飞鹰鹰击长空翱翔九天再也收不回来抓不回去。

就在此刻关七以一口血箭把张铁树打得惨呼声中滚下屋橹以十数记“惊神指决”对矢吴惊涛的攻势再以一指“惊蛰”飞袭张烈心。

这使得张烈心只好硬着头皮面对这一指。

而这一指却使他蓦想起一个人:

一个他一直就怕会死在他手里的人但又一定不会死在他手上的人。

一个白衣白袍、冷漠孤傲、志大才高的人:

白愁飞!

——想飞之心永远不死的白愁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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