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动如山
王小石仍拉紧了弩搭好了箭瞄准着蔡京。
这次是他和蔡京的第二次会面。
不对峙。
他整个人都不动如山。
但那是活火山。
——一座随时一爆即炸、一不可收拾的山。
蔡京望向王小石的人看着他的手上的弓盯住弓的箭他的脚有点凉头也开始麻。
他还觉得呼吸很促胸口很翳闷极不舒服。
可能是喝了酒的关系吧?最可怕的也最直接的因由是因为要他面对着这三支在屋里也闪闪亮随时钉入他胸口里的箭镞。
这是连“元帅”也不想、敢、愿意去面对的事物。
他开始感觉到笑不出来了。
可是这时候一定要笑。
笑才不会让人知道他的虚实。
所以他在脸上仍挤出了笑容。
可是这一笑却笑出了心虚。
他自觉自己一定笑得很勉强的了所以他立即说话:——说话有时候是最好的掩饰:沉默和说话通常都是掩饰的两极。
“你这样弯弓搭箭不累吗?”
王小石的回答只一个字却比千语万言更令他惊心:“累。”
因为慌张所以他又主动劝说:“既然累何不放下?一放下你就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的朋友我的高官、厚禄权力名位金钱都不少你的更何况是你这等人材我求之若渴呢!放下吧!”
王小石平静的道:“我累但我放不下。”
蔡京试探道:“你只要放下我保证这儿无人伤你任你自出自入平平安安功名富贵任你选择。”
王小石平实的道:“不。”
蔡京强抑怒愤:“那你想怎样要什么?”
王小石道:“我来冒这个险要的是当然不是自己功名富贵而要我的朋友都活得平安自在。”
蔡京道:“你是说……”
王小石道:“菜市口、破板门。”
蔡京:“你是要他们——”王小石:“停止攻袭让他们回去保留风雨楼及京师武林人物的安全和自由放掉唐宝牛和方恨少。”
蔡:“唐宝牛和方恨少是皇上下旨要处斩的钦犯决不可轻纵。”
王:“你这次的目的志不在杀方恨少、唐宝牛你是意在废掉在京华里所有白道武林的实力和毁掉与你对抗的黑道势力。问题是:你自己的性命重要还是你今天的行动重要些?你自己衡量。”
蔡京冷笑:“你是在威胁我?枉你是大侠身份还作为京里第一大帮会金风细雨楼的领却是这般卑劣手段!”
王小石一笑:“我?大侠谢了。我一向以恶制恶以暴易暴待善以善将计就计的人。对付你我得跟你一样卑鄙。”
蔡京慨然长叹道“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前溪水出前村——王小石我们防着你、盯着你禁制着你到底仍拦你不住。”
王小石听了这句话也很有感动月兑口道:“能在此时此境有此感慨启悟的果然不愧当朝第一人。只不过菜市口和破板门的同道已岌岌可危我可不能久候你的细虑了。”
蔡京深思地道:“这等大事我得要请示皇上——”“不。”
王小石截道:“你决定得了也阻止得来——要不然我累了……”
然后他一双深邃明目紧盯着蔡京说:“我也是人。我一样会累。我累了之后只好放手了……”
蔡京凝端着他只觉一颗心往下沉。
王小石的弓引满、矢未但他的“心箭”已出了:他已“伤”了当朝一代权相蔡京的心。
信心。
王小石依旧弯弓、搭箭瞄准蔡京手和尖矢稳如磐石。
他的人不动若山。
——他的心呢?也一样的坚如铁石吗?
蔡京布下两个局。
他下令在菜市口处杀方恨少、唐宝牛是假在破板门将二人斩倒是千真万确的。
但他的意在将城里的敌对武林势力一网打尽并让他们互相残杀。
不过他的真正用意还是趁此设局除掉王小石。
然而王小石和“风雨楼”、“天机组”、“梦二党”、“连云寨”的高手们却将计就计分作两批人马分别在破板门和菜市口力救唐宝牛和方恨少。
其实他们最大的主力:还是放在王小石身上。
大家引开蔡京的注意力和身边的高手王小石趁此直捣黄龙闯入“别野别墅”直接钉死蔡京!
剩下来的王小石有两条路:一乘此大好良机杀了蔡京。
二威胁蔡京放了唐宝牛和方恨少也免了对京城群雄的追究办罪。
不过对王小石而言这两条路都不是“活路”。
——就算杀了蔡京在面对一爷、叶神油、天下第七等强敌联手下王小石实无活命之机。
——蔡京就算放了方恨少、唐宝牛但能够放过他么?
他已骑在虎背上。
面对蔡京而蔡京的性命就在他手指一放的利箭下可死可生他不由得因奋亢和刺激而致全身轻颤。
杀蔡京这是名动天下的事。
杀蔡相这是不世之功德。
杀了蔡京这是一件改写历史的事……
——是不是就这样一放手、就放箭杀死这为患社稷、颠覆天下的权相蔡京呢还是忍辱负重为大局着想只威胁蔡京放了方恨少、唐宝牛要他也免去武林中各路英雄的罪名让京师有一阵平靖日子再说?
你说呢?二、我已不支
方应看说:“你真的认为我们不该出手收拾这干狂徒?”
米苍穹眯着眼仿佛要仔细推究出这个平时深沉难见底蕴、可是今日变得焦躁难耐的年轻人竟会如此沉不住气的原因来。
是以他反而好整以暇的问:“在过去一二十年京师武林势力的形势小侯爷一向了如指掌大概不必由我来置喙了吧。”
方应看一笑晒道:“迷天七圣盟?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他们鼎足而三的岁月都已过时了!关七失踪之后迷天盟名存实亡;而六分半堂跟金风细雨楼争雄斗胜的结果是:雷损死苏梦枕也殁连白愁飞也玩完了双方俱元气大伤反而是我们有桥集团的人保留了实力。”
米苍穹道:“说得好。因而原本倾向对金兵辽贼求饶派的迷天盟已烟消云散部份已转入地下不敢露面;主和派的六分半堂一时还翻不了身更忙着跟力战派的金风细雨楼对垒。这一来京师的武林实力重新整合你试想一想以前蔡京能一手控制主和及求饶两派的势力而今王小石领导下的金风细雨楼和象鼻塔加上已有实力跟六分半堂对峙的梦二党的大力支持这‘新三国’的对立局面显然对金风细雨楼有利……然而白愁飞一死蔡京就纵控不了风雨楼了你想他能安心吗?京师武林的势力一旦全面结合起来草木皆兵就算东京路二十万禁军戍卫只怕也拦挡不住哩。”
说着他又呛咳了起来。
“不过”方应看微傲轻慢的道“我们有桥集团在诸侯将官和商贾财阀间建立和结合的势力也已成熟了蔡京当然不会忽略掉我们的实力。”
“他就是不敢小看咱们的势力。”米苍穹在剧烈的呛咳中感觉到那只犹如来自洪荒的古兽又迫近眉睫了所以语音也燥烈躁急了起来:“他很明白六分半堂目前算是囊括了京里的黑道武林势力但白道武林则多依附金风细雨楼;市井豪杰多是梦二党人马——两派一旦合并力量势莫能当。他更明白咱们力量虽也壮大但决不完全任其调度所以他今天设计这一场受诅咒的劫法场目的至少便有三个——”“第一个当然是要藉此消灭掉京里武林中对抗他的力量;”方应看接道且反问“第二个是要趁此除去王小石——但第三个呢?”
米公公现这公子哥儿再焦躁但对有用的话和有用的知识他仍是如长鲸吸水般全吸收进去。
“第三个?”米苍穹叹道“他要把我们也扯下水里或露了底成为跟官家敌对的派系打成反派永不生;或使我们直接跟劫法场的群豪结下血海深仇水深火热再也不能置身事外。”
他强抑胸口的一阵翳闷、搐痛徐抬眼皮道:“所以咱们不插手、能不出手就尽可能不下杀手好了。”
方应看蹙着秀眉似寻思了半晌低声冷哼道:“不过就算出手、下杀手也一样能有好处会有方法的。”
“哦?”米苍穹这下不明白这方小侯爷的心意了“你是指——”方应看目中神光乍现一向清澈明净的眼眸竟惊起了三分歹毒四分杀意。
米苍穹不知怎的为这美艳而狂乱的眼神而心口“卜”地一跳心口的血脉好像给人在内里用力拉紧了一下当即有呕吐的感觉。
却见场中来救人的已知他们要的人不在这儿只求退杀出重围。
可是包围的人也非常的多。
且不肯网开一面。
于是两造人马杀将起来。
其中“天机”的人对有桥集团和蔡京人马作出了反包围用意十分明显兵法也相当森明:——你们不放我们的人走那么我们就来个里应外合让你们里外受敌反而把你们一网打尽!
严格来说“天机”的人并不算是京师里的武林实力。这组人马向与强权、贪官、土豪、劣绅作对当年也作过为国杀敌的功业。他们由人称“爸爹”的张三爸领导之下数仆数起屡败屡战势力已延及全国各省还浸透敌疆内部。他们在京里当然也屯有强大势力。他们的龙头因曾受过名捕铁手少年时恩情这次的事四大名捕不便出手张三爸知其深意便自告奋勇亲自率领部下以支援自己义子张炭的名义来参与“劫法潮的一役。风雨楼派系的人一旦与”天机组“猛将:“大口飞耙”梁小悲、“灯火金刚”陈笑、“一气成河”何大愤、“小解鬼手”蔡老择、“萧仙”张一女、“神尤见”罗小豆等人结合起来如虎添翼加上温宝和唐七昧一出手便格杀了欧阳意意和祥哥儿更是鼓舞士气索性来个背月复夹攻要把“兵捉贼”反成“贼杀兵”!
何大愤、陈笑、梁小悲、罗小豆、蔡老择、张一女连同张炭在左冲右突、前后冲杀了一阵之后终于对上了八大刀王:习炼天、孟空空、萧白、萧煞、苗八方、彭尖、兆兰容、蔡小头。八大刀王原跟“温门十石”缠战但后来十虎将却给“核派”何怒七“突派”段断虎以及任劳、任怨接应了过去八名刀王便对上了“天机”好手。
他们立即“捉对”厮杀了起来:只不过说“捉对”也不全是“对”得上因为“八大刀王”还是比对方多了一人!
开始的时候是信阳萧煞襄阳萧白合攻张炭。
张炭右手托着十六只碗串在一起有时飞出一二只既是武器也是他的暗器而左手却施“反反神功”抵住两人攻势。
不过这两个人却不止于两种刀法。
至少有三种。
萧煞的刀法是“大开天”和“小辟地”大开天刀法刀刀大开大阖小辟地刀法则刀刀稳打稳扎一人运使二刀也一人施展两种刀法张炭等同跟三名刀客三张刀作战。
不过缠战下去张炭最感吃力的不是萧煞的双刀而是来自萧煞的胞弟萧白的刀。
萧白的刀法叫“七十一家亲”。
他的刀没有杀气。
反而让人亲近。
但这正是他的可怕之处:你若是跟一张这样的刀亲呢那只有送命一途。
更可怕的是:所谓“七十一家亲”是来自他的刀法曾参详过天下武林各门各派、世上江湖各师各法的刀法然后才创研出这样一套兼容并蓄七十一家刀派之精华的刀法来!
于是张炭跟他作战形同跟七十一名刀手苦斗。
不。
不止。
是七十三路:有两路刀法是来自他胞兄:萧煞的刀法。
不管开天还是辟地萧煞的刀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色:他每一刀都很萧杀。
张炭觉得自己快倒霉了。
他本盼望同门来救但现不管罗、梁、何、张、陈、蔡等以一战一对付另六名刀王都感吃力。
他觉得头皮麻。
他也感觉到脚心寒。
他更感觉到刀光十分亲密!
他拼力应战。
但已穷于应付。
张炭只忿忿:这真是一场活该诅咒的劫法场!
——连兄弟都没见着自己的性命却快断送在这儿了!
他想大叫救命但只能在心里狂喊。
谁教他是侠士?他是好汉?
是侠义之士好男儿就不可以抢天呼地要人救命央人饶——可不是吗?也许更重要的理由是:就算喊了大家正打得如火如荼、生死两忘谁来救他一命?他又救得了谁的命?三、不羁的刀尖
他虽没喊出声来的“救命”谁知还是让一人给听到了。
这人长身而至。
揉身而入。
这人竟全身没入萧煞和萧白所振起的刀光里。
但他本身并没有给刀光绞碎。
完全没有:刀光再盛连一片衣裤也削他不着!
反而是刀光、刀势和刀意全因他的闯入而停顿了下来。
会有这种情形只有两个可能:一、闯入者是自己人萧氏兄弟一见便住了手。
二、是敌人太强一出手便使两人动不了手。
——在这儿跟自己同一阵线的有这等卓武功的是谁?
张炭不必细想:人已呼之欲出!
还会有谁!
当然只有他的义父:“天机”组里的龙头张三爸了!
张三爸一加入战团就弹出他的“封神指”。
“封神指”法甚诡:他以拇指穿过无名、中指指缝而出受尽压抑依然一枝独秀的凌厉指劲。
萧白一见来势立即挥刀斫向张三爸的手。
——斫断了手就不怕他的指了。
萧煞更直接他一见敌立即扬刀斫敌。
——只要杀了敌还怕他什么绝招!
不过年迈的张三爸却出了一声断喝、一阵长啸。
他断喝声中向萧白叱道:“打你气海穴!”
他只嘴里说要打但跟萧白还有一段距离萧白虽给这一喝惊了一惊但自度仍可在对手指劲近他三尺前已把其臂斩于刀下。
只不过张三爸一声叱喝萧白只觉气海有急流一冲神散志懈真气激走张三爸竟指风未至指意已到萧白一时手足酥麻竟似活将自己脐腰大穴任由对方封制一般!
说也奇怪他的刀法也阵势大乱。
刀尖也不羁了起来。
无法纵控。
同一时间张三爸那一声尖啸向萧煞咆哮道:“攻你翳风穴1萧煞也初不以为意。他以为先斫掉对方的头敌人还用什么来制自己的穴道?他的刀法一紧但觉耳际轰的一声一时竟似聋了一样耳孔还渗出了血水来!这一震之下他惊觉自己身上的穴道竟似呼应”爸爹“的呼喝般的还迎了上去任由对方钳制!他登时心神大乱。手足无措。刀法也破绽百出了起来。在这刹瞬之间张三爸要手刃这对刀法名家兄弟可谓易如反掌。但他并没那么做。多年在江湖上行走的阅历加上数起数落的成败得失令他无意再多造杀孽。他反而忽然收了手。也收了指。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念你们成名不易几经苦练刀法算是自成一格滚吧别再替奸相还是阉贼为虎作怅了。”
萧煞萧白都住了手。
一脸惭然。
张三爸不为己甚转身专神的去调度子力冲击敌人阵势。
却不料——
萧氏兄弟又动了手。
出了刀。
却不是向张三爸——
——而是……
张三爸对萧氏二刀放了一马按照道理萧兄弟也不想立即以怨报德。
可是他们却忌畏一件事物:眼睛。
那是方应看在人群里盯住他们的眼睛。
这双眼冷、狠而怨毒。
他们更怕的当然不是这对眼睛而是这双眼的主人。
他们在刹那问明白而且体悟:如果他们就让张三爸“饶了命”而之后什么功也不会立只怕就算张三爸放了他们他们在京城里也混不下饭吃在有桥集团里更抬不起头来做人。
所以他们只好要立即做些“立功”的事:至少得要让方小侯爷转怒为喜。
他们急于立功于是眼前就有一个。
所以“小解鬼手”蔡老择便遭了殃。
蔡老择敌住的是“八方藏龙刀”苗八方。
苗八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他的刀更是以守为攻刀中藏刀而藏刀中更有小小刀。
是以敌人不仅要应付他诧异的刀法还要应付他诡秘的刀、刀中刀、刀里的刀。
可惜他遇上的是:蔡老择。
蔡老择不是样祥都强却是有一样最强:他能最瓦解、解构、破坏对方的兵器。
——“黑面蔡家”本就是打造兵器的世家。
像“火孩儿”蔡水择便是属于“黑面蔡”打造兵器那一系的;而他则属于破坏武器的那一脉。
——有些人天生是创造的、建设的有些人则不。
他们许或对创念、无中生有没有建立但却擅于破坏、仿造、或解构原本已建立了的事物。
蔡老择显然就是这样的人而且还是个中好手、个中老手。他许或不是天性如此但却精擅此道。
他认准了苗八方的攻势。
认准了一切就好办了。
他三次空手入白刃但苗八方把刀舞得滴水不透蔡老择三遭均无功而退。
有一次还吃了刀挂了彩。
既见敌手淌了血苗八方自不放过这大好契机。
他反守为攻趁胜追击斫下敌人的头颅!
他这一刀势所必杀。
就算对手接得下他这一刀也断料不到他刀中有刀。
纵使敌人把刀中刀也接下了他的刀中刀还藏有刀里刀所以他向来惯守少攻一旦动攻袭很少人能在他刀下幸存的。
他腾身而上。
刀攻蔡老择取其性命。
可惜。可惜的是——四你不是我可惜的不是他遇上蔡老择。
而是他的刀中刀和刀中刀里刀却忽然一齐不能挥。
原因?
因为刀中已无刀刀里又何尝还有刀呢?
苗八方现已迟。
他的刀势已出。
但他刀中藏刀全不见了——蔡老择那三次返身抢攻原来不是要夺他手中刀而是旨在破坏了他刀中刀、刀里刀的机括。
他已断绝了后头。
但他虽没了后路却仍有杀手锏。
他的杀手锏是他的藏刀。
这回他的刀不是藏在他的刀里、袖里、靴里或哪里而是藏在——他的笑容里!
他的“八方风雨刀”虽然真的可以把八方风雨舞于一刀中也可以尽教八方雄豪丧于一刀下更可以把八方敌人格杀于一刀之间只不过他的刀其实并不长大。
他的刀是气势够大。
他的刀中刀当然是比原来的刀更短更小了。
至于刀中刀中刀就更短小只不过五寸来长的一把。
但最小的刀却不在他手上。
而在他脸上:口中。
他的脸非常朴直。
——一种近似三代务农的那种淳朴脸孔。
只不过看一个人当然不应只看他的外表——可惜世人看人常只看对方的外表盖因外表最易看也。
苗八方有一张十分朴实的脸但他显然不是个朴直的人。
他很少笑。
他的脸相常看去像历尽沧桑蕴藏着操劳与苦辛。
这种人当然很少笑也很少事情是值得他笑了。
而今他却笑了。
突然而笑。
他是为杀人而笑的!
他一笑霍的一声一道白光小小小小小小的白光自牙缝间急打而出直攻蔡老择!
蔡老择分解了苗八方的刀他可没法即时分解得了苗八方的笑里藏刀。
这一下突如其来白光一闪嗤地一闪已至面门!
蔡老择反应再快要躲也躲不开去;要避也决避不了了;要挡也挡不及;要接更接不来。
但他却在这时候做了一事以及不做一件事。
先说不做的事。
他不做的事是:他不动、不闪、不躲、甚至连眼也不眨。
在这时候生死交攸生死关头能不慌、不乱、不惊、不动的人绝无仅有。
蔡老择也不光是什么也不做。
他做了一件事:他一张口就咬住了那道白光!
然后他一伸手手从苗八方刀中夺来的一中、一小两把刀一齐递入了苗八方的左右肋里去!
他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他对付苗八方“笑里藏刀”的方法居然是:他一张口用牙齿咬住了苗八方张嘴自齿间吐出的那口小飞刀!
苗八方一连中了两刀——自己的两刀——一时之间仍惊愕甚于伤痛惨然道:“……你不知我……又何以能破我的‘藏刀’……?!”
蔡老择回答了。
他回答的方式是:又一张口白芒即回打入苗八方的额头上。
苗八方双眼暴瞪但一时犹未断气只听杀他的人这样说:“——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破不了你的绝招?”
但后面那句后还没来得及理悟他便拼了最后一口气扑了过去:“世上没有破不了的绝招。所谓绝招只不过是敌人不知道你会用的招式。但世间没有用过的招式已很少很少了而你自己也曾用过的招式便一定会有人知道算不了什么绝招。”
苗八方临终的时候眼神里的急怒已转成了欣慰。
只不过蔡老择跟任何人一样胜利的时候未免都有点沾沾自喜、洋洋自得。
所以他忙着说道理。
忘了危险。
直至他瞥见了苗八方濒死前的眼神:他才感觉到有人向他逼近。
敌人。
大敌。
而且不止是一个。
两名。
遇上萧氏兄弟这种强敌一个已然足够一人已难以应付。
蔡老择立即要回身应敌。
但苗八方已扑了过来。
蔡老择双肘立即撞碎了他所有的肋骨。
不过这对苗八方而言已不构成任何杀伤力。
因他已然气绝。
他虽已死但仍扑了过去双手且死命出力的箍住了蔡老择。
蔡老择猛挣。
一时不月兑。五、我不是你
一时月兑不了身这就足够了。
就算是一刹问挣月兑不了眼前有萧白萧煞这样的大敌也足以致命了。
何况萧煞萧白这次不仅止于志在立功还是急于求功补过!
——张三爸对他们饶而不杀因而触怒了他们的主人方应看他们如没有即时的表现只怕都没有好下场!
狗通主人性更何况是一向聪明知机的萧氏兄弟:他们非常了解方小侯爷外面温顺谦恭但内里迥然大异的性情。
他们可不想招惹。
——有的人纵是恶人也招惹不起的。
所以他们马上要立功。
立功的最直接方式就是杀敌:蔡老择刚好杀了苗八方他们就立即扑杀蔡老择——当然更不会俟他稍为回气定过神来!
无疑对蔡老择而言未免是得意得太早一些了!
当他现萧煞双刀向他斫来的时候他已无从抵挡。
甚至连他一向在江湖上给誉为“神来之手鬼附之指”也不及施展。
萧煞双刀攻势不但绝、妙且狠而刁钻。
他不是直扑斫向蔡老择。
而是斩向苗八方。
刀锋先行切断苗八方身体再剁向蔡老择俟蔡老择觉他的攻袭时一切反应都已太迟。
偏偏他不是攻向蔡老择的要穴。
蔡老择一时还模不定对方来势于是掌封八门步拧八卦随时及时护住身上各大要害!
萧煞却只斫向手和脚。
左手。
右脚。
脚断。
臂落。
血迸溅。
蔡老择确不是省油的灯他断了一脚一臂但另一只手却抓住了萧煞的“开天刀”仍一脚踹飞了萧煞的另一把“辟地刀”。
萧煞顿时两刀尽失。
可惜萧煞之外还有萧白。
萧煞只是去伤害人萧白才是要命的。
他的刀及时而至在蔡老择身上一处“亲”了一亲。
脖子。
——于是蔡老择马上就身异处。
说也凑巧只在一日之间“黑面蔡家”在京里的两名重要人物:蔡水择和蔡老择分别都死于城里的金风细雨楼和菜市口。
“兵器坊”的蔡家连失此二大高手使得他们日后更加加倍的作出了因应这等损失的决定。
这是后话不提。
蔡老择一死最气的是张三爸。
他因一念之仁放过了信阳萧煞和襄阳萧白爱材之心固然有但主要的还是不想多造杀孽何况“天机组”跟这萧氏兄弟没有什么过节所谓“能结千人好莫结一人仇”张三爸也情知萧氏二刀是因受命于方应看和米有桥才致为敌的彼此之间原就没有大不了的怨隙。
所以他才放了他们一马。
没料却因而折损了一名大将。
是以他最悲愤莫名。
他一手打退身前身后六名敌人快步跨前在萧煞萧白得手退却之前他已截住了他们。
别看张三爸已年纪老大他这几步才跨出迫人气势排山倒海汹涌而出“快步风雷”更名不虚传。
萧氏双雄一旦得手杀了蔡老择既讨了彩头本要退却但张三爸一开步便慑住了他们他们反而进不得、退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应战。
他们自己也明白就凭他们决非也绝非张三爸之敌。他们就是深透的明了了这一点这才糟糕。
——因为明知打不过哪还有斗志可言?
不过萧煞萧白两萧三刀能够跻身于当世“八大刀王”之中非同泛泛也决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他们便在这时候忽然做了一件事:他们突然挥刀。
他们竟互相斫了对方一刀。
血光暴现!
一向温文有礼且具亲和力的萧白因这一刀而吃痛也因此逼出了杀性!
向来高傲跋扈出手向不留余地的萧煞更因而逼出了斗志!
两人不退反进不馁反悍二人三刀斫向张三爸刀刀要命也刀刀致命!
张三爸这回是杀红了眼。
他也觉得爱徒蔡老择等于是他亲手害死的。
他没有回避。
他反而迎上了刀光。
眼看萧煞的“大开天”刀就要斫着张三爸的脖子可是张三爷的头颅忽尔像断了颈筋似的歪了一歪。
那一刀就只差毫厘便斫他不着。
萧煞见差这毫厘就能得手怎可放弃?何况他知道萧白力敌住张三爸的攻势他说什么也要将这“天机”组织的“龙头”斩之于刀下。
所以他的刀再遽递半尺!
他就看张三爸能怎么退?!
另外他那“小辟地”刀也同时追击一刀拦腰斫向张三爸!
张三爸的身形却是一扭像浑没了脊骨的蛇一般居然仍险险的躲过了这一刀!
所谓“险险”是这一刀明明要斫着张三爸的腰眼之际却就那么相差寸余便使他斫了个空!
高手对敌怎可斫空!
萧煞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回头他把“小辟地刀”再往前一送矢志要:就算没能把张三爸拦腰斫成两截他至少也要在对方肚子里搠一个血洞!
他就看张三爸怎么躲!
在另一边的萧白也心同此理。
他的刀认准张三爸的背门就“亲”了过去眼看要着张三爷却忽尔踹了一脚过来萧白只要一侧身躲开这一踢但那一刀只差了一点便可刺入张三爸的背里去了!
——只差那么“一点”!
真可恨!
所以萧白不甘心。
他全身一长手臂一舒刀意一伸就要趁这一展之间要把张三爸扎个透明大窟窿才甘休!
是以张三爸要同时面对三刀之危!
一刀比一刀危险!
一刀比一刀要命!
一刀比一刀狠!
所以给要了命的是:萧氏兄弟!
张三爸就在那刹瞬之间也不知怎的脚步一错竟能在电光石火间扭了开去!
是以萧氏兄弟三刀都不能命中!
三刀都斫不着但却不是斫了个空!
张三爸这一“失了踪”两人志在必得全力以赴收手不及变成三刀各相互砸在一起!
于是萧白的刀“亲”上了萧煞的“小辟地”之刀而萧煞的“大开天”之刀一刀斫向萧白的头颅。
萧白也反应奇急百忙中把头一拧萧煞这一刀只斫在他的左肩上登时斫断了胛骨鲜血汹涌而出。
不过萧煞也同样不好过。
他的刀虽然杀力十足、威力无边但一旦遇上了那把萧白以柔制刚文文静静的刀竟立即给绞碎了萧白那一刀刀势未尽哧地刺入他的小月复里顿时鲜血长流。
张三爸以“反反神功”使出“反反神步”使二萧互伤他这次再不仁慈立即把握时机攻出了左右“封神指”。
他这次的“封神指”仍是拇指自无名、中指夹紧凸出但既没指劲也没指风。
他的手指忽然变成了武器。
至刚极硬的武器。
“嗤”的一声他的左指插入了萧煞的咽喉。
“噗”的一响他的右指刺入了萧白的胸口。
这两指立时要了萧白和萧煞的命。
这一下也登时使方应看红了眼。
——效忠于他的“八大刀王”一下子“藏龙刀”苗八方死了信阳萧煞死了襄阳萧白也死了:就只剩下五名刀王了!
这还得了!
是以方应看似再也不能沉住气了。
他已忍无可忍。
他身形一动就要拔剑而出。
他腰畔的剑也蓦地红了起来。
隔着鞘依然可见那鲜血流动似的烈红光芒!
他正要拔剑而出却听米苍穹长叹了一声:“如果真要出手——让我出手吧!”
米苍穹一见连折三名刀王就知道这回可不能再袖手了。
——那是自己人死的不再是蔡京那方面的心月复了!
方应看按剑睨视着他:“你不是说不动手的吗?”
米苍穹无奈的苦笑道:“这也是情非得已到这起步我还能不出手吗?再这样下去外人倒要欺‘有桥集团’无人了!”
方应看却道:“能……”
米苍穹倒是怔了怔。
“你不必出手”方应看天真的道“我出手便可!”
米苍穹惨笑了起来连银白眉一下子也似陈旧了一些:“你才是集团里的领怎能随便出手?得罪人、杀敌的事万不得已也决不该由你动手。如果我们两人中必须要有一个人动手那么让我来吧。”
他长吸了一口气:“毕竟我不是你。”
然后他大喝了一声:“棍来!”
他一喝棍就来了。
马上就来。
米苍穹终于要亲自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