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个问题,你们种的田地可是从张家租来的?”
“是,是的。”
“好,第二个问题,张家收的租子比起别人家是高还是低,这样吧,你们推荐出一个人来回答我的问题,七嘴八舌的我听不清楚。”
众人把目光盯向那位壮年汉子。
壮年汉子上前一步“表少爷,小的叫卫福。”
“好,卫福,既然乡亲们推荐你来回答,那你回答我第二个问题。”张雪莹看着他。
“是,表少爷。张家夫人收我们的租是附近最低的,别家都是六成,唯有她心善只收五成,遇到天灾还会主动给我们减租。”卫福越说声音越小,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
“那今年我姑母给你们减租了吗?”
“减了的,只收三成。”卫福更加不自在了,搓搓满是泥垢的朋手手,又抿抿嘴唇。
“你们觉得我姑母是逼迫你们,让你们活不下去的人吗?”张雪莹将视线投向众人。
众人一起齐齐低下头“不,不是。”
“可,可是交了租子我们就真的不够吃了呀!”卫福抬起头,结结巴巴的继续辩解。
“你们收了粮食都不够吃,那我姑母呢?她又吃什么?”张雪莹抬高了声音。
“姑母心善,一向不为难你们,事事为你们考虑,主动减租。可是,人都是有良心的,你们扪心自问,你们这样做不是得寸进尺,忘恩负义吗?”她清亮的眼睛有了一丝怒火。
“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哪!你们有家人要吃饭,难道我姑母没有家人,不用吃饭吗?你们有地种,有粮收、有菜园,河里有鱼虾,山上有飞禽走兽。可是我姑母靠的就是这一点微薄的租子,你们连区区三成都不交,你们这样做与杀人有何不同?”她细白的小脸气得发红,声音也越来越大。
“这,这是我们不对。”年纪最大的老伯开了口,看向众人“张夫人确实是一位有着菩萨心肠的人,我们不该这样。小少爷说的对,虽说今年收成不好,粮食不多。可总算还有青菜、瓜果,鱼虾,和山上的猎物什么的。”
众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张雪莹看了他们一眼,双向卫福说道“今天我最后问你们一次,是不是按三成上交租子。若是不交,我准备将你们告上县衙,让县太爷作主,还张家一个公道。”
卫福惊慌的抬起头,喃喃道“这、这,衙、衙门还管这事?”他害怕的搓了搓手,看向众人。
张雪莹一脸严肃与坚定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咳,小老儿是隔壁李家村的,让小老儿来说句公道话吧。听了半天,我也听出个七七八八了。”赶车的老伯挤了过来。
“要说你们卫家庄是有福的,为什么呢?碰上了菩萨心肠的张夫人。你们知道吗?在我们李家村,今年的租子仍是五成,比往年只少了一成。佃户们还要将打来的猎物与捞来的鱼虾交一部份上去。若是不交,主家就直接带了衙差来拘人了。交了租子再放人回来。”老伯大声说道。
众人又顿时议论起来。
等他们议论的差不多了,张雪莹才压了压手“你们知道吗?你们交三成租子,我姑母还要交一成到县衙充作军粮。俗话说无国便无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了让我们过上安定太平的日子,前军将士在浴血奋战,不知道有多少人丧了性命,难道还要让他们吃不饱,饿着肚子为我们拼命吗?我们难道真要如此自私,只顾自己这口吃的,置他们于不顾吗?若都是这样,那谁来保家卫国呢?”张雪莹觉得自己此时像极了抗战时期的热血青年,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全身都处于了兴奋状态。
“好,听表少爷的,咱们这就将租子交了。”卫福听得热血澎湃,一挥手大叫道。
“好,我们这就交!”
“表少爷说的有理,张夫人还要交军粮呢!”
“唉,我家大小子就在军中效力!”众人说动就动,转眼间散了个干净。
“卫庄头,快去拿佃户的帐子来,本少爷亲自记录。”张雪莹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卫庄头。
“哎,是,是,表少爷,小的马上就去。”卫庄头回过神,向自家房子走去。
“别忘了还有你家的!”张雪莹大声道。
卫庄头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张雪莹捂着嘴乐了。
“小,不少爷,您真是英勇神武啊!”喜鹊将手放在胸前,一脸崇拜。
“切,那当然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啊!”张雪莹摇头晃脑“不要迷恋哥,哥就是一个传说。哈哈!”
老百姓毕竟是淳厚之人,不一会儿便抬着米与麦子来了。张雪莹麻利的过称、写收条,一个时辰不到,码得整整齐齐的粮食就堆了一马车。
“少爷,现在不太平啊,这么明目张胆的运粮食回城,我怕、、、、、、”赶车的老伯有些担忧。
“卫庄头,去将稻草搬些来盖在上面。”张雪莹向站在一旁的卫庄头说道。
“哎,哎,小的马上就去。”卫庄头搬来两捆稻草,均匀的铺在粮袋上,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样就好了,别人会以为是运稻草回去喂牛羊的。”张雪莹检查了一遍,拍了拍手。
卫庄头站在一边眼里流露出一丝不甘。
“走吧!”张雪莹利索地跳上马车,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
“老伯,你将我送回家,我给你二十五文怎么样?”张雪莹看向赶车的李老伯。
“不用了小少爷,说好十五文的。”李老伯憨厚地说。
“你呀就别推辞了,今天也多亏你帮我说话了。”
“小老儿说的是实话,像张家这样仁善的好人家这些年可越发地少了,原是他们太不厚道了。”李老伯笑呵呵地说。
三人说说笑笑的向城里赶去。
进了城已是申时末了,老远便看见张妈妈与张贵焦急的站在门外左顾右盼。
“张妈妈我们回来了!”喜鹊跳下车高兴地朝张妈妈跑过去。
张妈妈一见她们松了口气,又马上揪住喜鹊的耳朵“作死呢,又带着小姐跑出去了!把夫人急坏了,看我一会怎么罚你。”
“唉哟,张妈妈松手,疼、疼!”喜鹊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妈妈别生气,是我叫喜鹊带我到庄子上去了。喏,你和张贵还有老王把粮食搬下来吧,租子我收回来了。”张雪莹说着朝马车呶了呶嘴。
“什么?这、这真是太好了。我跑了一上午愣没买到一颗粮呢!老王,张贵赶紧的卸车。”张妈妈惊喜之余,马上不追究了。
“李老伯,这是二十五文钱,还有这一小袋小麦,都是给你的,你回去的路上小心。”张雪莹笑眯眯的将手中一小袋的小麦与铜钱递了过去。
“唉呀,这、这实在是太谢谢小少爷了,好了,真是好人哪。”李老伯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莹儿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梅氏站在院门口,眼眶红红地打量着她。
“伯母别生气嘛,我这次不是出去玩。您看我把租子收回来了,而且我是穿着大哥的衣服去的哟,我说是您的娘家侄儿,庄头都相信呢。”张雪莹立刻跳到梅氏身边拉着她的手,贴着她。
“唉,你不知道伯母多着急吗?快回去换了衣衫来用饭。”梅氏又是责备又是心疼地看了她一眼,终不忍心再说她。
“哎,好的伯母,莹儿马上就来。”张雪莹说着带着喜鹊向自己屋子跑去。
梅氏看着她轻盈的背影,眼睛又红了起来。
这么懂事、这么聪慧的孩子,自己怎么舍得?!
“夫人都放进地窖了,整整有二十石大米和十石高粱,五石小麦呢!”张妈妈高兴地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嗯,好,今晚叫张贵与老王一起值夜吧,刚才有不少人都看见咱家搬粮食进来。”梅氏有些不放心。
“哎,老奴已经交待他俩了。”张妈妈说着扶梅氏往屋子里走去。
“少爷,我们回府吧,那位小少爷已经平安回家了。”张家对面的街上,一个青衣小厮对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说道。
“好,走吧!”青年翻身上了马。
“那位小少爷口材真好,恩威并施,而且拿出前线将士说事。那些佃户才拿出租子。”小厮敬佩地说。
那位青年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心里却暗道:小少爷?那个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嘛,皮肤白女敕如玉、耳朵上还有耳洞。
不过,她可确实挺聪明的!张府,是张雪聪的妹妹吗?
他不是只有一个妹妹嫁到邻县了吗?这位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二房那位孤女?
他眼前又浮现起那个灵动的人儿,背着手一本正经的说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说的真好。
小厮见自家少爷一会沉思一会面露微笑,疑惑地模了模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