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次只能赢不能输,成王败寇在此一举,所以那人至关重要。”他慢慢说道。
“将军放心,奴才一定不负您所托。”平正郑重地说着,跪了下去。
“我自是信你的,剩下的就交给老天吧!不是还有一说,便是尽人事听天命么?”平敢当慢慢说道,语气里却有极大的自信,显然他并不是一个信天信命的人。
平正退下后,平敢当把幽黑的眼睛投向自己手腕上那串佛珠。
材质是太阳子,佛教称太阳神为曰神。佛教密宗的主尊为大曰如来,他随缘化现于世,破诸黑暗,开显菩提心,光照众生。
颗数是十四颗,代表着菩萨与十方、三世、六道等一切众生同一悲仰,令诸众生获得十四种无畏的功德。
这是自己十四岁进入军营那年,瘫痪在床的母亲为自己戴在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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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中风的原因,她昔日与生母一般无二的容貌早已秀丽不再。有些口歪眼斜,说话很是费力。
实际上她也很少开口说话,多数是以眼神表达自己不多的意愿。
可是那天,她流着泪费尽全身力气诵完了《大日如来咒》,然后为自己戴上这串陪伴她大半生的佛珠。
“菩萨保佑你,但要心存善念!”她说了之后,便闭上流泪不止的双目,挥了挥手。
他轻轻抚模着自己手腕间的佛珠,温柔的好似春风在轻拂初绽的花瓣。
“母亲,若是我平安的载誉归来,您可会高兴些?”
他将眼光投向漆黑的寒夜,眼中除了坚定,别无其他。
深夜的京城已被一层鹅毛大雪覆盖,一片洁白反而初得夜色不是那么黝黑。
一座静谧的三进院子,上面简单的刻着张府。
在后院的书房里,书案后坐着张府年轻的男主人张雪聪。
一座普通的铜制香炉正散发出清新好闻的薄荷味儿,这是以薄荷草与石菖蒲、还有荷叶、桔皮制成的,能让人醒神解乏,他已点了好些年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昏胀的头轻松了片刻,然而,当他的眼睛投到桌上的信件时,他的心情便像窗外阴霾低沉的天空一般了。
这是母亲从宣宁来的一封信,上面简单的询问了自己与妻子还有幼儿的情况后,便只有一句话“莹儿将在及笄之后,元宵之前履行她的婚约。”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了……!为何母亲在上封信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
他从抽屉里拿出保存完好的几封信,打开一一细看了一遍,希望能看出是否有一些是自己以前不曾注意的。
没有!?
他颓丧的倒在椅子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十五岁!节妇!
这五个字像五座大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头,他却无力也无法搬掉。
他将眼光投向有一丝白光的窗外。
雪莹就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出生的,刚过大年三十,她便赶在新年的第一天呱呱坠地。
那时自己刚满十岁,还很小,却被父亲教导的老成持重,一听见她哇哇大哭的声音便会皱着眉头、捂住耳朵逃之夭夭。
再见她时,她已经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
青丝鸦黑、粉肌如珠。
拉着母亲的手胆怯怯的进了大厅,母亲叫她叫自己与妹妹,她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叫自己哥哥,叫妹妹姐姐。
黑漉漉的大眼睛,闪着不安与期盼。
异常的懂事、乖巧。
母亲念佛,她便用自己小小的手儿抄写经文;父亲练字,她便在一旁提着袖子磨墨;自己读书,她居然懂得给自己泡宁神静气的茶,还有这桌上的醒脑香;妹妹管帐,她会在一旁为妹妹对帐。
那一年她才刚满六岁啊!是懂事,还是因为寄人篱下,而不得不小心翼翼、投人所好?
从不哭着吵着要自己的爹娘。
有一次,自己路过后院小小的花园,却看见她坐在那里望着天空发呆。
大大的眼睛没有平日的灵动与天真,只有空洞和茫然。
当时自己突然觉得她的背影与神态,竟像一个饱经人世沧桑的老人一般凄然、麻木。
自己的内心被这具哀凄的背影深深触动了,像是一把大锤子狠狠敲击了自己的心脏,也是从那时起,自己才真正开始疼惜她的呗。
自己一直以为她会在自己与母亲的呵护、疼惜下平安喜乐的长大、结婚生子。
可不曾想高家的少爷死在了战场上,而她,最终也逃月兑不了命运的摆布,要去当一个小小的节妇。
想到这里,他不由按着自己的心脏,发现一声无奈而哀伤的喟叹。
生平第一次他开始痛恨自己的官低职小。
张雪聪的妻子江氏披着狐狸斗蓬站在书房外望着自己丈夫投射在窗户上的影子。
即便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她也能看出丈夫的心烦意乱与忧伤。
是什么事?她咬着嘴唇在心里细细的过滤了一遍近段时间所发生的所有的事。
最后,她想到了自己婆婆早晨捎来的一封书信。
看来是宣宁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呢?丈夫为何没有告诉自己,只一个人在书房烦忧?
她的心里充满了担忧。
作为一个四品大员的嫡女,一开始她是极反对这门亲事的。
张雪聪出身不高、貌不出众,在学业上并无建树,当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翰林院庶吉士。
可一向宠溺自己、顺从自己的父亲却是坚定不移的坚持了这门亲事。
自己是带着怨气与不甘进门的。
然而,越是相处,自己就越能在丈夫身上发现他的忧点。
他虽貌不惊人,却是五官端庄,一双眼睛很是睿智,是他身上最大的魅力点。
他待人真诚,永远彬彬有礼。就连仆从都不曾见他大声喝斥过,然而,他低沉的声音总是让人不由的信服他。
结婚四载,虽与自己不是浓情蜜意,却是相敬如宾,给了自己最大的敬重与疼爱。在后院,自己是那个说一不二的人。没有通房、没有小妾,他近身服侍的人都只有小厮。
丈夫现在已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虽说官职小了些,却也是同龄人中最为出类拔萃的了。更难得的是是近身侍奉皇上,掌管诰敕的。为人沉稳大度,是当今皇上亲赞的。
自己早已没有愤懑不甘,满满的都是对他的敬重与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