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还有易子而食。”张雪莹说着,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弯下腰干呕了一口。
“这世人最凶残的动物便是失去人性的人类。”
“宣宁城会变成那样的炼狱吗?”。
“我不知道,宣平、同化、宣安、宣化、松江之间早已失联。宣宁的人不敢出去,也出不去,路上全是盗匪。食人之事也时有发现,路上饿殍满地、尸骨成山。”高俊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到最后终化成一声忧叹。
张雪莹也是忧忧一叹“不管多师出有名,战争都是有罪的。”
“是呀,可怜了这些无辜百姓!”高俊目光黯然,语含无奈。
打发走高俊后,张雪莹转身去了自己屋子,心中既烦闷又忧郁,干脆坐在一旁发起愣来。
“大嫂!”外面突然传来高盈的声音。
“嗯,怎么了盈盈?”张雪莹打开房门。
高盈不好意思的一笑,轻声道“刚才您与堂哥在大厅谈事,我没好意思倒夜香,现在收夜香的从街尾的转过来了,所以……”她悄悄指了指那个乌檀木的夜香桶。
张雪莹不由拍了一下脑袋,自己都忘记了。
“算了,我提出去吧!”说着,提起夜香桶向院子门口走去。
外面街边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夜香桶,一股夜香扑鼻而来。她轻轻掩着鼻子,看向那个独轱辘车慢慢推到自己面前停下。
一个宽大的斗笠,一方青布帕子包了大半个脸,倒夜香的人个子不高,看上去却极为粗壮有力的样子。背稍有些驼,双手粗大,左手虎口有一圈暗黄色的茧疤。
张雪莹趁着此人倒夜香,洗夜香桶的时候,习惯性的暗暗观察了一下他,这都是上世选修侧写落下的毛病。
接过洗得干干净净的夜香桶,张雪莹习惯性地说了声谢谢,转身进门。
倒夜香的将斗笠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双泛着冷意的眼睛注视了一会她的背影,直至那扇门阻断了他的视线。
“噫,雪莹,倒夜香的老杨走了吗?”。刚进院子,便看见平氏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匆匆从厨房里转出来。
“嗯,应该没走远吧!”张雪莹随口答道。
“哦!”一边答,平氏一边快步向院门走去。
一会传来她叫老杨的声音……
张雪莹放好夜香桶洗好手出来,平氏正摇头叹气地跟高盈说着什么。
“有事吗?婆婆?”
“没有,我是跟高盈说倒夜香的老杨,可真够辛苦的,晚上要打更,一早还要倒夜香。唉,都是他娘,欠下了那么多医药费,不过,他可是一个大孝子。”杨氏很是感叹。
“所以娘每次都会给他些吃食是吧,娘。”高盈问道。
“嗯,可怜人!去年他老娘也去了,就剩他一个。唉,可怜人呀!”平氏又叹息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屋子。
张雪莹却是若有所思,他很符合自己的侧写啊。
“盈盈,老杨是本地人吗?”。她一边择着野菜一边与高盈闲聊。
“不是,宣宁城很多人都知道老杨,因为他是一个大大的孝子。十几年前与老娘逃荒到的宣宁,他娘疾病缠身,膝盖处肿得像馒头,后来便不能下地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还是以前的街长看见他娘俩可怜,才给了他这个打更的事做,他自己又兼了份倒夜香的事。街长给他娘俩在城边找了一间牛棚住下。这一住便是二十年了,去年他老娘才过世。”高盈说道。
“哦,这样啊!”时间好像也吻合。
“您知道吗大嫂,我听老人家悄悄说,他为了让他老娘吃口肉,曾经剜过自己大腿上的肉给他娘吃哩!所以说,老人家都称赞他一声孝子。”高盈的声音里既有害怕又有尊敬。
张雪莹却如闻晴天霹雳,手中的菜掉在了地上。
“盈盈,我出去一下,你给婆婆说一声。”她说着已经急急地走到了门口。
是他,一定是他!有动机、有经验,而迷人用的洋金花一定是他老娘用来治风湿剩下的,他用了十几年,完全知道药效。
晚上打更,白天一早倒夜香,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受害人的家庭情况,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如此有利的作案时机。
他左手虎口已呈黄色的老茧,便表明了他是左撇子,握打更的锣将虎口磨了一层厚厚的茧子,所以普通人的茧子在掌心,而他在虎口位置。
她想了想,拐了个弯,向张家走去。
“老王头,开门!”她敲了敲门。
“小、小主子,您回来了。”门开了,老王头站在里面,一边激动的说,一边不敢置信似的眨着昏花老眼。
“嗯,进去说。”
“小主子您还好吧?这两天没去看您!看着您怎么好像又瘦……”老王头跟在后边感情泛滥成灾了都快。
“停!”张雪莹果断的打断了他的絮叨。
“我问你啊,你知道打更的老杨住在哪不?”
“知道啊,怎么了?”
“你能不能悄悄跟踪他,潜入他家里帮我查查他有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比如说……?”
“比如他家里有没有小孩子,比如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肉或骨头,又或是小孩子的尸体什么的。”
“他是坏人?”
“恐怕是的。”
“好,我马上就去。”
“晚上吧,现在大白天的。怕是不方便吧,不能让他察觉。”
老王一脸被小瞧了的愤然“您小瞧我!趁夜而入那是宵小所为,我这样的绝世高手,从不在乎时间与地点。”
“那好吧,你现在就去,我在高家等你消息。”张雪莹抚了抚额。
“哎,这还差不多!”老王头满意的说了一声,嗖一声没了影子。
张雪莹暗自点头:果然是高手。
张雪莹回到家刚做好午饭,眼前一花,老王头一脸激动地看着她。
“你……”
“小主子,幸不辱命。”老王头老脸泛红。
“怎么了,果然有事吧!”
“那厮吃人肉,啧啧,小砂锅里炖得咕咕噜的,香气扑鼻,惹得老头子一阵馋,揭开一看,却是两只小孩子的手。”老王头说着缩了缩脖子,呲了呲牙。
“噫,真吓人。该死的。”张雪莹也止不住呲了呲牙“那畜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