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停了,富贵紧张的牵着三头大黄牛往牲口棚里快走着。
牲口懂事,知道马上要下,就紧跟着他往棚里走。
突然一道闪光划破了黑暗的长空,刹时又一声霹雷在头顶上炸开。
牛儿立马被吓的拥挤着富贵往棚里钻。
雷声刚过雨点就下来了。
先是东一个西一个砸在地上。
砸的场院里到处溅起一团团土花。
富贵把三头大黄牛拴好后,又急忙跑出来牵那两头大黄牛。
这时又刮起了风,雨点也比先前密了,稀稀拉拉的砸在地上。
富贵麻利的解开木桩上的缰绳扣,牵着两头大黄牛快速的往牲口棚里走。
地上的热气和凉风混合起来、夹杂着雨点袭击着富贵**的上身。
富贵虽说还是热、但风是凉的,吸到肚子里很舒服。
他把牛牵完又开始牵大牲口。
富贵小跑到南墙根,刚解开枣红马的缰绳扣,眼前忽然一下雪亮、头顶上也“杠”的一声巨响。
一个霹雷又在头顶上炸开。
惊的富贵全身一抖。
他明白来不及再牵其它牲口了、大雨就要下来。
富贵当机立断,把枣红马的缰绳搭到它的脖子里,让它自个往棚里跑。
“哗——,”一声,大雨真的下来了。
像瓢泼那样,唰唰的落到地上。
富贵冒着大雨,又麻利的解开其它牲口的缰绳扣,也让它们自个往棚里跑。
骡子、马更懂事,它们也怕雨淋,就一个个自觉往牲口棚里蹿。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
雨水连成线、被大风刮的倾斜。
潲到墙上,窗台上,发出扑、扑声响。
打在富贵的脸上、身子上。
最后只剩下‘杂máo片’了,它还被套在辘碡上,不能逃跑。
富贵跑到辘碡旁,赶快解开夹板扣。
又拿起夹板用力一甩套绳,牵着‘杂máo片’就往牲口棚里跑。
雨还在下,风还在刮,富贵被雨水淋的头上水汪汪。
雨水顺着辫子往下淌,衣裳全湿透了,全身没点干的,像个落汤鸡。
他走到槽前把大牲口的缰绳拴好扣、又给‘杂máo片’去掉硬脖子。
这时大风又刮进来,富贵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他感觉全身害冷,于是月兑掉湿衣,哆嗦着又换上娇娇给他洗干净的衣裳。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哆嗦,还是感觉全身害冷,就钻进被窝里取暖。
娇娇抱着衣裳回到上房,不大一会儿就下雨了。
她在桌子上正折叠着衣裳,赵有福对她说:
“如果明天停了雨、早晨你到早市上去雇短工,还要雇两个会撵车的,要准备收麦子。”
“我不去,我又不懂这事。”
娇娇听后马上说。
“你不懂我可以教给你,”赵有福温和的说。
“下了雨道路这么难走,俺又是小脚,你教给俺我也不去。”
娇娇又坚持说。
“你不去谁去?我身子又没好,走路不行。”
赵有福听后有点生气。
“你走路不行活该,你是逞能自找的,又不是俺让你摔伤的。”
“你找这个理由让俺替你去、俺又不懂行市,你这是故意左右俺。”
娇娇及生气又抱怨他说。
赵有福一听火了,抬头又争辩说:
“你瞎眼吗?我身子不好,我身子如果好根本不用你去,支使你干点事就惹我生气。”
“你为这个家出过什么力?整天光吃喝玩乐。”
“我找个男人就是为了享福,不是来受罪的。”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是天经地义的。”
两人争吵起来。
“去趟早市雇短工也叫受罪?”
“就是受罪,你知道小脚走泥巴路多么困难,你为什么不让长工老王去?非让我去?”
“我对他不放心,”赵有福大声说。
“这是花钱的事、是大事,我要派个可靠的人去。”
他话音刚落、突然“杠”的一声,又一个响雷在屋顶上炸开。
大雨哗哗的又下起来,两人一时都不说话了。
沉默了一会儿,赵有福消了气轻声说:
“你想想、过麦咱要用好多人,出的工钱若一高就会多花好多钱。”
“长工老王也是穷人,他会向着咱吗?”
“万一他和短工们串通起来合伙欺骗咱怎么办”
“所以我不想让他去、想让你去。”
赵有福向娇娇又解释。
娇娇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这种脾气。
一看有福软下来,她也不倔强了,转身坐到椅子上。
这时赵有福正皱着眉翻身,她看到他翻身痛苦的样子,及讨厌又同情他。
就消了气,低头折叠衣裳。
赵有福躺在床上看看娇娇的脸色,知道她消了火,就轻声又说:
“我知道让你去早市委屈了你,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我害怕王有礼不和咱一个心眼、打发他去给咱多花了钱,所以打发你去。”
“俺知道你不能走路,但俺确凿不懂得这事。”
娇娇难为情的说。
“这我知道,”赵有福马上说。
“不懂得我可以告诉你,万事开头难、不经一事不长一智,雇短工不是什么大事,别为难了,我教给你。”
“赶早市一定要早去”,赵有福开始说,“只有早去才能了解行市、挑选的短工好、花钱少。”
“选人要挑选那些身体好的中年人,这种人干劲大干活有经验,千万别图便宜要那半拉小伙子和病秧子,这种人只能吃不能干,只会造大便。”
“也别要那种奸滑人,这种人干活耍滑,丢的麦子多、割的麦茬高,……”
“刚开价时不要高,一点一点慢慢往上长。”
“不要和短工们按天讲价钱、要按地讲工钱,割一亩多少钱,捆一亩多少钱。”
“丢了麦子扣多少钱,麦茬割高了罚款多少钱。”
“都要当面和他们讲清楚,……”
赵有福把多年的经验一一传授给娇娇。
“人家如果不同意呢?”娇娇突然说。
“他们如果不同意,你就再给他们长点,总之你要把他们骗到家。”
“等干完活、发工钱时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咱们保证不吃亏。”
赵有福笑笑说。
娇娇听完了他这番话、挖苦他说:
“你真是个铁算盘、算煞人。”
这时傍晚了,雨小了、风停了、天也越来越明亮了。
娇娇折叠完衣裳坐在椅子上,考虑着明天去早市的事。
她想:
我明天要找个伴一块去,找谁去呢?
她马上想到了周富贵。
这小子干这种事有经验,也能说会道,让他和我一块去准行。
肯定雇的短工又好又省钱。
等一会儿停了雨、我去告诉他,叫他心里有所准备。
富贵躺在被窝里、在雨声、雷声的伴陪下慢慢睡着了。
大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把久旱的大地一下浇透了。
空气也变的凉爽了。
富贵睡醒后、听听没了雨声、雷声,知道雨停了。
就掀开被子下了炕,趿拉着鞋走到牲口棚门口。
场里变成了一洼一洼的水,到处水汪汪。
天空乌云散开,西天边露出阳光,太阳快落山了。
强烈的阳光反射到天空,照耀的云彩白一块、红一块、黑一块、紫一块、五颜六色。
像水彩画、好看极了。
富贵蹲在棚门口、观赏着雨后美丽的晚霞,琢磨着明天的活儿。
他正考虑着活儿,二门忽然“吱”一声响,娇娇拉开门走出来。
她一眼就看见了富贵蹲在牲口棚门口,便开玩笑说:
“这真是人走时运马走膘、王八死了天鼓响。”
“人家富贵命真好,走了鳖运了。”
“不用拧水就泼了场,老天爷自动帮忙。”
富贵听了娇娇的话、马上站起来,笑笑说:
“下雨你不愿意?让我拧水泼场你才高兴,真没点好心眼。”
“我就是没点好心眼,不让老天爷下雨,累你个小子我才高兴。”
娇娇故意逗他。
“老天爷不下雨、我拧水泼场累点没啥,天这么闷热,我怕你热出病来。”
富贵也和她开玩笑。
“你有这种好心眼吗、这么关心我?”
“那么我还要倒过来谢谢你了?”
“你别感谢我,下雨不下雨不是我说了算,你要感谢老天爷。”
“我才不感谢老天爷呢,眼看就要割麦子、他偏要下雨,地里这么湿还怎么能割麦子?”
“不能割就用手拔,地湿拔麦子正合适。”
“拔麦子太累人,是三大累活之一,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忘了。”
“我永远忘不了,”富贵毫不掩饰的说。
“是个大男人都知道,修黄河、爬大堤,拔麦子,玩娘们这是男人公认的三大累活,我怎么会忘了呢。”
“累,还死乞百赖的办人家,真没出息、自找苦吃。”
“苦中有乐,男人就是这么种贱骨头。”
富贵嬉皮笑脸的又说。
“这话你算说对了,”娇娇笑笑也说。
“你们男人就是这种玩意,一上来驴性再累也要办办,真不长出息。”
“你别光赖男人,没有女人男人那会想那种事。”
“一个巴掌拍不响吗,就如同咱俩,我看不见你就不会想那种事。”
“你小子真会巧说,弄了俺还赖俺,真不是个东西。”
“你这话说对了,我本来就不是东西、是人吗。”
“人也不是好人是个坏人。”
“坏人你还相中了、好人你更离不开我了。”
娇娇听了富贵这话,马上害怕了,她怕让厨子听见,急忙给富贵使眼色。
富贵马上也明白了娇娇的用意,吓的伸伸舌头、后悔不小心说走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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