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着话,一路驰马往济南方向赶去。
走了几十里,贤杰忽然现段维宪落在了后面,便勒住马,等待他来。一会儿,段维宪气喘吁吁赶了上来。豆大的汗珠直往地上滚,显然费了好大的功夫。贤杰道:“维宪兄弟,你的脚力不行,你来骑我的马吧。”
段维宪急忙推辞道:“大哥,这可使不得,马是不能乱骑的,方才小弟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才在与您的交战中吃了亏。”
“不要紧的,我现在不吹口哨,它是不会摔你的。”贤杰笑道。
段维宪还是不肯。贤杰笑笑,也没再坚持,只是驱马慢行,让段、宫二人能赶得上自己。
天亮的时候,三人赶到了济南城外。只见济南城已经被泰山义军攻下来了,大队义军已经进城,城外只留少数人马在清理尸体、打扫战场。
段维宪见负责打扫战场的是陈寿生和孔亮,忙跑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向他们介绍了贤杰。二将赶忙过来和贤杰见礼。
段维宪道:“你们三个陪着大哥,我进城去通报周大哥。”贤杰道:“烦劳兄弟引见。”
段维宪便策马进城而去——没想到他这一去就象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到后来连城门也关上了,城上布满了戒备森严的箭手。贤杰和宫、陈、孔三人都面面相觑、愕然不解。
正疑惑间,城上忽然射来一支响箭——贤杰定睛往城上望去,只见一员少年将军站在城上,口里高叫道:“杨贤杰,你这叛徒,投降了朝廷,还有何面目到这里来?”
贤杰一听那声音,再仔细一端详,那不是单铁勇又是谁?不由激动地叫道:“铁勇兄弟……”
“住嘴!谁是你兄弟?你这无情无义之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杀,你配当兄长吗?当初咱们结义,为的是推翻唐朝,为我们的先祖报仇雪恨!但你竟违背盟约、与唐朝媾和,白白断送了反唐大业,如今咱们还有什么兄弟情分可言?”单铁勇一面恨声大骂,一面拨出腰刀,便要割下战袍与贤杰断义。
贤杰急得大叫道:“铁勇兄弟,使不得,使不得呀!”
这时城上又出现了一人,死死抱住了铁勇的手臂。贤杰仔细一看,原来是井凤安。井凤安向贤杰遥施了一礼道:“大哥,你别怪铁勇,他跟唐朝的仇恨实在太大了,冒犯了您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贤杰道:“我不怪他。只是,你们为何紧闭城门、如临大敌?”
井凤安道:“大哥,您别见怪,我们刚刚打下了这座城,唐朝还在调兵遣将,要来攻打我们,因此不得不有所戒备。大哥,我们知道您的来意,您如果要劝我们向唐朝投降,那您恐怕是白来了,您还是请回吧!”
“我如果不要你们向唐朝投降,而是要你们随我去海外图展呢?”
“大哥,我们都是中国人,放着自己的地盘不要,却要漂洋过海,这恐怕说不过去吧?”
“难道你们杀人放火、造反乱来、置百姓于水火中不顾,这就说得过去吗?”
“大哥,您不必多说了,反正我们反唐的大旗是要扛到底了!”
“那,我要见泰山周领!”
“对不起,大哥,周大哥负了伤,不能见你。现在军中的一切权力都在我和铁勇手里,您还有什么话就对我们说吧。”
贤杰不由恼火起来,叫道:“井凤安,你们不认我这个大哥倒也没什么,只是这样把我当敌人防范也太过分了!还有,阻止我见周领,究竟是什么意思?”
井凤安道:“大哥,您不要误会……”
“误会?哼!”贤杰鼻孔里冷笑一声,“你们的意思我清楚得很,你们就是要一意孤行、自不量力地蛮干下去,对吧?唉,我杨贤杰真是瞎了眼睛,怎么结交上你们这些固执己见、不明事理、不知大义的兄弟?我再问一句,你们到底开不开城门?”
“大哥,唐朝的兵就要来了,我们马上要打仗,这城门恐怕……”井凤安犯难道。
“这么说,你们是把我当成了唐朝的奸细,怕我混进城来夺了你们的城池是不是?既如此,为表明心迹,我今天就死在你们面前吧!”贤杰说着,“呛”地拉出宝剑,猛地往脖子上砍去……
霎时血光飞溅——
“大哥!”井凤安、单铁勇二人一齐惊呼出声,同时跪倒在地,作揖不止,涕泪横流。
贤杰的剑刚一沾上脖子,立刻便被陈寿生、孔亮、宫平安三人死死抱住,同时夺了剑。然而贤杰的脖子仍然被割了一条很深的口子,鲜血直流,贤杰眼前一黑,当时便昏了过去。
井凤安等人慌忙打开城门,把贤杰抬进城里抢救。
井凤安、单铁勇抱住贤杰的头又悔又疼。铁勇哭道:“大哥,你何必这样啊……你要是死了,那就是我害死的,那我也不活了!”他转身对井凤安道:“二哥,大哥要是死了,你就把我的头砍下来,交给马嘴山的弟兄们谢罪!”井凤安也摇头直叹息,万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这时泰山义军大领周柱和泰山众兄弟也纷纷赶来看望贤杰,同时组织最好的郎中进行抢救。
井凤安来到屋外,见贤宝一个人在外面徘徊,便问道:“你怎么不进去看看大哥?”
贤宝默默地从门口往床上的贤杰看了一眼,紧锁双眉,轻轻道:“我不想见他!”
经过众人的抢救,贤杰终于清醒了过来——其实贤杰用的是“苦肉计”,看似割得很深,其实把握得很有分寸,根本就没有伤及大动脉及气管,他只是故意吓唬吓唬井、单等人而已,同时以“闭息法”使自己假装昏迷。若不然,脖子上真的割一条口子,伤了大动脉还能有命?那时的“抢救”无非是封住几处**道,不让全身的血流往伤口处,同时在伤口处敷上金创药、止血膏之类,根本不象现在失了血还可以输血——就算是现在,脖子里的血流完了,再输血也是白搭。
却说众人见贤杰清醒了赶忙过来见礼。井、单二人双双跪到床前道:“大哥,小弟罪该万死,你打我们、骂我们吧!”
贤杰摇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吧……怎么不见贤宝?”
井凤安吱唔道:“她……大概有些不舒服吧?”贤杰知道贤宝心中必然还有气,以为过一阵就会好,也没有多问。他坐起来,反复向众人宣传出海远征、创立新域的伟大战略意义和革命道理,劝大家把眼光放远一点,不要只看到鼻子尖上。造反、打内战是没有出路的——盖因唐朝根基已经稳固,深入人心,同时天下人皆渴望安居乐业、厌倦了连绵不断的征伐撕杀。若硬要反唐,不仅违背民意,不得人心,得不到天下人的响应和支持,反而会受到天下人的唾弃、遗臭万年。所以,唯一的出路是向海外展……
贤杰说了一夜,几乎磨干了嘴皮,终于说动了泰山众人。周柱答应跟随贤杰出海,同意将泰山义军编入大逆远征军里,其余众头领也都没有异议。
于是贤杰一面派人去通知唐朝来接收济南,一面命令大家收拾行装,准备向洪泽湖进。
次日,贤杰全同周柱、井凤安、单铁勇升帐,讨论行程之事。周柱道:“我在泰山还留有蒋才勇、李丰等一千人马,可叫他们下山,赶来与我军会合。”
贤杰道:“这样很好,最好还是连各人的家眷都一起带上,这次去海外,得作好不再回来的打算。”
众人正在商议,忽报唐朝接收济南城的使者已经来到。贤杰忙命快请进来,并叫人捧出济南城的大印。当下,贤杰在会客堂接见了唐使,交换了接收文本。贤杰便命人将大印交给唐使。
捧印的军士正要将印交过去,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道红影突然冲了过来,一把夺去了军士手中的大印!
众人细看时,却是贤宝。贤杰诧异道:“贤宝,你这是干什么?”贤宝哼了一声,冷冷道:“济南城是我们流血流汗打下来的,凭什么白白送给别人?”
“妹妹,你别乱来,快把印放下!”
“谁是你妹妹?哼,有本事的到城外来和我大战三百个回合,胜我便把这大印交给他!”贤宝说完怒气冲冲而去。
贤杰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那唐使此刻难了:“杨贤杰、周柱,你们这是搞的什么鬼?”贤杰道:“没什么,这是一点小误会,请唐使稍歇一下,我们马上处理完这件事,不会误了交城!”
唐使冷笑一声:“算了吧,我看你们根本就没有交城的诚意,纯粹是在戏弄堂堂天使!”说完拂袖而去。
单铁勇气歪了脸,骂道:“狗娘养的,你算哪家的‘天使’?”说着,拨剑要去把唐使杀了。周柱等人慌忙拦住。
贤杰正要派人去把唐使劝回来,忽军士来报说,贤宝带着几百名军士在东门外叫骂挑战。
贤杰一叹道:“贤宝变了……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变得这么冥顽固执?”
铁勇道:“大哥,莫怪小弟讲直话,贤宝之所以变成这样,皆因大哥不讲情面要杀她而起,如今她心内犹存怨嗔……”
贤杰道:“军法无情,她犯了法,我这个做哥哥的怎可徇私枉法呢?我那样做,实是为了给战死的弟兄们和被她滥杀的百姓们有个交待呀,否则如何取信于天下?她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周柱道:“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还是想办法劝回贤宝,要回大印吧,否则,只怕又要引起杀伐争端……”
贤杰道:“周兄所言极是……唐使负气离去,必会调集军队来攻打,战端一开,又将难以收拾!为今之计,只有力劝宝妹交印,她如若冥顽不化、一意孤行,只有强行斩之了……”
贤杰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不!无论如何不能杀贤宝!”铁勇声泪俱下道。
“为了大局,只能如此了……你们谁愿去劝说贤宝回头?她若不肯听,吾唯有大义灭亲!”贤杰忍住伤悲道。
“大哥,我去吧,我去劝贤宝……只是,无论她有什么大错,都请大哥原谅她!”单铁勇道。
贤杰沉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