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如同风景一样。觉得明明到了绝境了,却是峰回路转,又是一处春暖花开的明媚之景。
他每天变着法子让我开心,只在开心,心里的伤才会好得快一点。
已入九月初,他的避暑,算是彻底的完了,到了十月尾,就会忙起来。
不知不觉,已是入了宫里一年。
九月的风还是带着暑热之气,我伤好得极快,也因为吃得好,心情开朗,竟然比以前还要胖上几分了。
有人扶着,还有走上几步路。于是,我就天天下来走,慢慢地让自己过正常人的生活。
而九哥,却不再来正清宫里看我,出于很多原因吧。
忽然想见见九哥,让之桃去看看九哥,之桃回来却说九哥今天休息,回青家去了。
难道九哥也在怀疑了吗?皇上要追查,九哥当时也是知道的,避得那么远。
不管是不是血缘,我也是把他看的很重要的啊。
“小姐,要不要坐一会。”之桃怕我累着。
“没事,你不用扶我,我自己慢慢走。”躺得太久了,居然连路也不太会走,幸好每天有推**,不然双脚指不定会成什么样。
一边的女官也建议:“让昭仪娘娘慢慢走也可以,多走一些,对身体也有好处,这几天都很好。但是有点不舒服,千万不能勉强。”我知道她是负担不起这个责任,毕竟身份是不同的。
笑着,站稳了,然后慢慢地在这宽敞的房里走着。
一步一步,二边都有宫女随时看我不妥就会扶着我,其实没有什么,就走路,腰间的伤最重,但是恢复得良好又极快,已没有什么大碍。头几天走路极费力,现在觉得轻松多了。
灏进来,陈公公挥挥手,众人退了下去。
我笑着朝他走近,走得很慢,快到了。
他伸开双手,要我扑到他的怀里,带着笑意的眼和那温暖的手,让我不想拒绝他。手放在他的手中,让他牵着走一会。
“真像淳一样了,这样学走路。”
“不是学,是练,好了,我想过两天,我都可以跑了。淳看我总是坐啊躺的,想走路,都在床边绕来绕去的。”笑着让他抱在怀里。
他身上有一种清香的味道,甚是好闻。
是龙涏香吧,一种珍贵的香料。每次都是皇后来叮嘱着人放进去燃烧,怕多了,味浓,怕少了,味淡。
但是我到了正清宫以后,皇上下了禁探令,连皇后也不方便来了。
要是看到她的细心,我想,我定会住得不惯的。
“皇上。”我抬起头:“好闷。”
挑挑眉头,扶着我到了边的软椅上坐下:“今天怎么叫闷了。”
“想去青家看看,闹了这么大的事。”反正他每天也挺闲的。
他坐下,端起微温的茶喝:“朕已让人处置好了,你爹升了正三品。”
他一向如此,什么事,都会处理得妥当,他要封什么官,那是他的事,我是不会去插手的。
我摇头轻笑着:“不是这么说的,怎么说去看看也是比较好的,而且我现在大好了。”
他想了会道:“妃嫔可不是随意能出宫的。”
他跟我说这些宫规,他其实自己也做了很多不能做的事。
“你有办法的,就私下去看看就好了。”觉得这样还说不服他,想了想说:“我以前是恨青家的,后来觉得恨没有什么意思。无论怎么说,青家也是养了我十六年,是吧。无爱,也有恩情。关到牢里,自然是受了一些累,钱财是能弥补一些,但是有些东西,却是不可以的。”
他放下茶,柔和的眸子温情地看着我:“真的变了好多。”
轻笑:“是啊,这样也挺好的,去嘛,灏,有一家的素面,特别的好吃。那天在沐香园上完香之后,我就去吃了。”一年多没有吃过了,还真是有点怀念那里的味道。在宫里的吃食,相当的精神而美味,但是记忆中的味道,却是念念不忘的。
“和杨宏书一块去的。”
我唇角憋着一丝笑,灏就是这样:“是啊。你要不要去啊,不过你要扶着我哦。”
记得去年这些时候,他就经常混出宫里去玩。
还取笑我,还去斗棋,无意中的话,他就听了去,然后再来挑衅一番,那棋术,杀得他片甲不留,依然还是骄傲高贵。
“你身体,真的不怕车马颠簸?”他皱起了眉头。
“我保证,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带上人一起去啊。”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他轻声漫语地道:“明知朕喜欢到外面去,还在怪,这不是让朕在宫里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那就是同意了:“太好了。”我兴奋地说道。
点点我的鼻尖:“别太高兴的样子,让朕以为,是把你关起来了。”
“好,不高兴,快点去换衣服。”笑还是藏不住。
装扮成普通之人,带上二个公公,之桃,还有女官,坐着豪华的马车就到青家。
越靠近家,突然有一种想念和温暖的感觉。
在这里住了十六年,哪里种什么花,我都清清楚楚的。我以为不会再回到这个冷漠无情的地方来,安知别的地方,却也是同样的光景。
似乎经过一些教训,青家的门前,并没有什么车水马龙之举了。
很多人知道,青家的女儿有一个做了昭仪,但是更有人知道,这个昭仪不喜欢青家,而且还因为一些事,让青家的人,都去坐过大牢。
青家就像是过了冬的茄子,蔫了下去。
墙边,还是有蔷薇花热烈的伸展出来,绚丽的张扬着它的美丽多姿。
多熟悉啊,归家,总是有不同的感觉。
再恨,还是割不断这么一份情的。在这里,有着很多属于我的记忆,成长有酸甜苦辣,人生便也是如此。当我看到青家的墙头,我就紧张了,这曾经是我的家啊。以为可以不想的,到了,觉得我真的想念这里。
也没有打算从前门进去,之桃有些兴奋,急匆匆去敲后门,只有一个不认识的老人走出来:“找谁啊?”
显然是都不认识的了,之桃轻声在他的耳边说了些话。
守门之人赶紧将门都打开了,退在一边。
不必张扬,就先进来看看吧,一旦张扬起来,也是没有这般的安宁了。
二个公公先下去,一个在外面守着,一个待着。
他将我抱下马车,扶着我的手:“是否要背你进去?”
“不必了,你就扮你的贵公子吧,之桃。”招来之桃,让她来扶我,其实我可以走,就是不能走得太久,怕将伤口弄疼。
一旦出了外面,少了些束缚,他似乎就神采飞扬起来了,华服显得他年轻俊气,一种王者的气形,隐隐而。
刷的清脆一声,摇着一把文人的扇子,潇洒地走了进去。
那模样。我只能佩服地摇头笑,还装什么文人公子。
回来了,有些改变了些。似乎冷清了许多。但是一墙的蔷薇,开得格外的好。迎着阳光和和风,摇曳生姿。
好是熟悉啊,忘了恨吧,这是家,这是养育了十六年的地方。
熟悉的路,熟悉的水井。不知我那房子,是否还在,是否已有人住。
青家的人闻声而来,扑腾地跪得到处都是。
灏合上扇子,和气地说:“不必多礼,今日即是微服与昭仪来,就不必以朝礼待之。”
“万岁?”我爹还是有些抖地叫着,不知道皇上来的目的。
灏一皱眉头,微微地不悦:“刚说什么,微服,就不得透漏出去,都起来吧”。青蔷想回来看看,就出来透透气。”
这人群中,没有看见九哥。
“不须多礼,都平身。”他侧身在我的耳边道:“朕不想让人认出身份,就是这些礼数,周身不自在。”
“快请,快请。”忙了,乱了,急着要请他到正厅。
“爹,娘。”我轻快地叫。
二人有些站立不安,也不敢抬头来看我,更不敢应这个。
当时我拒绝得多无情,连应付都不屑于。
我软声地问:“青羽,怎么不叫姐姐呢?”
小孩子不像大人那般的拘束,还真的有点怯怯地叫:“姐姐。”
“长高了不少。”似乎也成熟了些,不像以前那样那么顽皮了,但是二颗眼珠子,还是偷偷地看着我和灏。
“娘,我那小院,还在吗?我想去看看。”
“在在在。”一连三声,听得出她很紧张,“一直都打扫得很干净,什么都和以前一样。”
“青灵丫头在那里住过。”青羽不客气地说着事实。
小孩子便是这样的真实,马上青羽就让我爹马上抓到一边去,用眼瞪着他不许再说什么话。
这有什么呢?我走,自然是有人住进去的。牢狱之灾,青鸾入了冷宫,自当是以为我了,青家有不少房子,那院落当然也不会让人去住。
对于权势和巴结人,我很了解青家人是怎么做的。
“我倒也想参观一下青府啊。”灏眯起眼,看着这些的亭台楼阁。
“不用陪我去了。”要不然后面一大堆人,我觉得很别扭。
“陈公公。”他示意陈公公跟着我,保护我去。
之桃和女官扶着我走得很慢。几乎还是如此,曲径通幽,绿竹幽然,清音之声不绝于耳,曾喜欢在这里坐下,看看竹,弹弹琴,看九哥练武,品品茶,那是何等悠闲的时光。
一转眼,物是人非。
倒也不能这么说,物还是物,人,不一定非。
没有改变什么啊,还是这样,九哥种的绿竹,九哥做的石凳子,夏天坐在上面,可凉快了。
再走,就是我住的院落了,修剪得整齐的花似乎有些不舒服,以前我都不剪的,任由其生,多了,就挖开再种。
晚香玉开得疏疏落落,居然,还有一株枫树,也就有窗前。
那半开的窗,擦得干净的桌椅,还有我的书,我的笔,我裁的纸,一切的一切,都不曾改变一样。看了让心里变得好柔软。
当初以为青家也是一个牢笼,可也给了我不少的自由,还能出去走走。我也是爱笑,爱玩爱花爱着自由的年少女子,一到了宫里,方知道,对青家的恨,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强烈,大起大落之后,才觉得自己心里只是一条狭隘的路。
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一般无二,素净秀雅。
我似乎一下又回到了那年少的时光里,伏在桌上,看着风吹过枫叶,飒然作响。迷蒙着双眼看着外面的落日斜阳,九哥笑着走近:“小丫头,在想什么?瞧瞧我买了什么回来,你爱吃的豆腐花。”
然后少女的眼眸中,就会亮亮的有笑意,跑出去。
我作的画,还有书,还有琴。
这琴,还是和九哥一起出去,看人弹琴。那人有点狂妄,却有一把好琴,于是九哥设计跟他赌。看我和他弹的琴,谁说谁的。
我记得那天中午,就在那河边的树下比试来着。
自然琴就归我了,不过那人还是很有风度的说:“其实好琴就该赠给赏识的人,早就想送给你家这个厉害的青蔷了,一直没有机会。”
他的话,引来了众人的笑语,众人吆喝着九哥请喝酒。
坐下来,青府的丫头急急地送上茶。
之桃说:“小姐不可以喝茶的,要喝水,我去倒水,不要太烫。”
房外,青家的女眷,几乎都过来了,却不敢进来,在外面等着。
我朝她们一笑:“进来吧。”
我娘的脸色,甚是光彩,又是紧张地叫:“昭仪。”
“别这样叫我,要不是身上有伤,怎么说,女儿回来,也得给父母行礼,娘,大夫人,三夫人,五夫人,你们都坐下吧。”
“青蔷气色好多了,我们都听说了,都是那可恶的贼,杀千刀的。”
有些惭愧:“对不起,让你们委屈了。”
娘摆手:“没事,没事,一点事都没有。难得青蔷回来,青蔷跟娘说,想吃些什么?”
“要吃最好吃的。”一个女子叫了出声。
我都不知怎么称呼了,一年没见,也不认识。就算是以前。我也不太关心青府里的事,这一次出来,也没有带什么东西来送给她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才不是呢,青蔷妹妹在宫里,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啊。应该是吃些家常的。”
我摇摇头,喝一口之桃到上来的温水:“不用麻烦,只是来看看。”
“不麻烦不麻烦,青蔷,好孩子,受惊了,娘和大家都到庙里去给你求菩萨保佑啊,一定要平平安安的。”竟然一低头,还真有点泪。
明知是假,娘便是如此,但是还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哪怕是虚情假意,这到底也是自己以前一心想要得到的亲情啊。
“你爹说,要在青府里头,做个祠堂。”
“千万不要。”我赶紧拒绝。
很多都有这样的,我做皇上的昭仪,他们建那个祠堂,不出其,无相之朝,就有着不少,让后人沾光。但是我真的不喜欢那样的。
轻轻地说:“娘,不要。这些事,很难说的,真的。”
她明白我说的意思吧,担忧地看着我的腰间:“该死的贼啊,竟然把你伤得这么重,好好的孩子就……”
“七夫人,别哭啊,小姐想起会心里痛的。”之桃出声阻止。
“不提不提了啊。”
我娘是以我为荣了,我想,她是不愿意说出来的,皇上面前,也说了几分真几分假吧。或者,灏会密令她不得说出去。
我站起来:“大夫人,青蔷有些话,想跟你说说,方便吗?”
大夫人诚惶诚恐的看着我:“方便方便。”
“没事,大夫人针线活是出了名的,青蔷也颇有兴趣。”让她们不要再想东想西的。
之桃扶着我进房,合上了门。
“大夫人,请坐。”
她坐立不安地看着:“青蔷,这,青蔷要是喜欢,大娘就做了送到宫里去,上次的事,不要放在心里,大娘是粗人,不会说话。”
她也是聪明的一个人,我抬眼轻笑地看着她:“大夫人,皇上问了你们什么呢?”
“没有问啊?”
“有的,大夫人,你想想。”是真宁愿自己苦,也不愿说出来。
“只是问了一些关于针的事。”
“这必定让大夫人受委屈了,大夫人擅长于针线活,又是青家的大夫人,很多人的猜测,对大夫人都不好的,但是青蔷知道,大夫人不是那样的人。”
她松了一口气:“我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我只是擅长那些,可是从来不曾想过要害人啊……”说起来,她似乎很是委屈一般。
“其实我都知道的很清楚。其实没有什么,我不是青家的女儿,并不代表着,对你们就没有恩情了。”说话的时候,我打量着她的神色。
她手一抓紧,紧张地看着我:“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他不想告诉我,不过我已经知道了,这次我不找我娘问个明白,我找大夫人,是我想知道是谁伤我的,这人,应该不是青家的,针是一种暗器,但是要查清楚,还得前因后果。而且查得清楚了,对青家以后,才好。”大胆的推测,果然是如此。“不是青家的女儿,但是,恩情之事,青蔷倒是不会忘的。青蔷也不想大夫人背上莫须有的东西来过日子,一定心里不好受。”
她点点头,眼里有些泪,一手抹去,吸着气,看起来真的受了很多的委屈。
我说我不是青家的女儿,她眼中的挫败,我看着眼里。
然后,她入了我的套,她认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