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达颤声道:“你要做……做什么?”
伊屠知牙向成群结队的兵马瞧了一眼,冷笑道:“大人,你的待客之道挺不错的啊?”
一名武将大声喝道:“快放了太守大人,饶你们不死!”
伊屠知牙冷笑道:“叫他们都退到殿外去,不然我死之前,一定要捎上你!”手中钢刀向内递了半寸。
好汉不吃心前亏,孟达从来就不吃亏,看来是条好汉,叫道:“不可轻举妄动,大家都退到殿外。”众兵士齐声答应,退到殿外。
伊屠知牙道:“打开城门,放匈奴骑兵入城。”
孟达面有难色,道:“这个……我要是丢了城池,这官可就当不成了。”
伊屠知牙道:“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宰了你,没有了命,你还如何当官?”
匈奴人杀人不眨眼,说到可是要做到的,孟达大惊,一迭连声的叫道:“快开城门,放匈奴骑兵进城。”
城门洞开,凶神恶煞的匈奴骑兵蜂拥进城,控制各处要津。
大殿很快就被身着羊皮大衣,身形彪悍的匈奴人控制了,几个匈奴亲卫拥了上来,伊屠知牙将孟达交由他们看管,自己则遍巡各城,确认临晋已在自己控制之下后,叫来一心月复,着他快马报入长安。
长安西市的一间小酒馆,薛珝压低声音问刘蒙道:“娘娘不是让你们在城外候命么,你怎么又进城了?”
刘蒙一脸无奈,道:“王爷听说娘娘为依娜挟制,五内俱焚,恨不得插翅飞进城来。我劝他耐住性子等娘娘指示,可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一定要化整为零,溜进城来,我被逼无奈,只得进城和你联络,希望你们能配和我们,让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得进入城内。”
薛珝怒道:“这不是扯淡么!”说到这查觉到自己失态,放低调门,道:“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城防严密异常,进出城门之人都要经过严格搜简,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你觉得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么?你赶紧出城,告诉王爷,让他稍安勿躁,等我们这边准备好后,再接应他进城。”
刘蒙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么?”
薛珝摇摇头,道:“依娜棋高一着,处处压制娘娘,娘娘被她制的束手束脚,也是没有办法。你还是赶紧出城吧。我可听说再过几天长安要实行戒严,所有城门都要关闭,家家户户关门上板,闲杂人等不许在街上走动,那时你就是想出城,可也出不去了。”
刘蒙不死心,又问了几句,薛珝也不知是真没主意,还是留了个心眼,皱着眉头,大叫无计可施。刘蒙叹了口气,起身告辞,来到安门,但见城门口设了卡子,往来的百姓都要经过搜简,才得入城。汉时的长安虽没有唐时的长安繁荣,却也可说是国际化大都会,南来北往,东进西出,各种各样的人都有,其中不乏仗剑千里行,专好管个闲事,打抱个不平的侠客。往常这种人进城都是大摇大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可是今天不成了,守门兵士一旦现百姓携带刀剑,便抓到一旁,不许他们进城不说,还要反复盘诘,看他是不是想要蒙混进城的奸细。甚至有的百姓蓝子里装着一柄新买的菜刀,也要被抓在一旁,姓什么叫什么住在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有几房媳妇,生了几个小子诸如此类的盘问半日,耽误了工作不说,还没来由的受了一肚子腌臜气,当真是冤枉哉。
刘蒙看在眼里,这才知薛珝所言不虚,心想照这阵势一个死士要想混将进来都比登天还难,何况共有五千余人,这根本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不由愁眉苦脸,一时没了主意。
正苦思间,忽听得车声辚辚,一队大车向城门口驶来,守门兵士拦住去路,一名兵士道:“车子里装得是什么?”
车队一名小厮点头哈腰,道:“刀剑。”
一名兵士乐了,道:“你不知道禁令么,还敢往里带这劳什子?赶紧拉回去,不然全都没收了!”他见队伍阵容庞大,害怕对方后台强劲,故说话间带着几分客气,没把事情做绝。
那小厮袖从几锭黄金,道:“这可是甄家的生意,几位军爷看在太傅大人的面上,行个方便。”
那兵士惊叫:“啊,这是甄家的车队!你怎么不早说!”众将士往两旁一站,放车队过去。那小厮千恩万谢,一个劲的将钱往那兵手里塞,那兵说什么也不要。贾仁禄带兵多年,关中、河南、河北这一带的兵有一多半都在他手下混过,受过他恩惠,就算没受过恩惠,跟在他屁屁后面这功劳就等于是白拣的,对他的感激之情自是难以形容,一听说这商队是他夫人的,谁都不愿意去查。
刘蒙一看,喃喃地道:“有门。说不得我还得到他家去一趟。”
当下他折了回去,沿着安门大街向北,过了武库,来到十字路口左转,在直门大街上走了良久,来到位于北阙甲第第一区的贾府。贾府也和别的府门前兵甲林立的场面截然不同,大门虽然没开,不过除了阶下两只镇宅的铜狮子之外,一个兵也没有。刘蒙上了台阶,抓起铜扣环,轻轻的叩了三下。
只听里间一人说道:“谁啊!”吱吱咯咯一连串响动过去后,门开了,一个小伙子探头出来,叫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屋里又有一颇为威严的声音叫道:“虎儿,不得无礼!”说话之人正是管家赵二,而探头出来的这个小伙子正是赵二之子赵虎。作为贾府最先出生的人口,贾仁禄一直把他当自己儿子看待,对他自是寄予厚望。在他身上下的功夫,不比姜维、石苞、贾元春要少,可是这小子在继承了他老子的优秀传统同时,又大胆创新,他老子是老实木讷,而这小子却是老实不足,木讷有余,贾仁禄的文治武功,他是说什么也学不会,就连多让他认几个字,也甚是困难。贾仁禄为了下一代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前前后后请了不少名师来辅导。姜维、石苞在名师的教诲下都出息了,姜维混迹官场没多久,就已官至冠军将军,石苞虽比他差些,却也混了个扫虏将军,可赵虎在众名师的督导下仍是大字不识一筐。他老子赵二气得脸都青了,几次要打都给翠花死死拦住。这该打的**始终没打成,赵虎的胆子也就越来越大,常乘先生不注意逃学与附近一帮**斗鸡走狗,听歌看曲,打架胡闹,几年下来,诸般纨绔子弟的勾当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可这字却说什么也认不齐全。贾仁禄原本打算给他谋个官做,可是他老子死活不让,说是若这小子当官,自己早晚要给他活活气死,贾仁禄观察赵虎几日,也觉得朽木不可雕,便让他先在自己府上做个看门的,等他再大几岁,再荐入军中,谋个差事。
赵二怕宝贝儿子惹出事来,一面说一面来到门口,探头一看,见是刘蒙,气不打一处来,喝道:“你来这做什么,这不欢迎你,快滚!”当年赵二曾假冒弘农王与刘蒙当庭对质,对他自是再熟悉不过。
刘蒙陪笑道:“太傅大人在么?”
赵二道:“不在!”冲儿子使个眼色,转身去了。
赵虎虽然不学好,骨子里却不是个坏人,是非还是分得清楚的,见他老子一脸厌恶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准不是什么好鸟,叫道:“老爷不在,快滚,快滚!”捋起袖子,上前就要揪他的脖领子。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刘蒙见不是头,只得掉头狂奔。赵虎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下次再敢来,看我不把你打个半死!”
这几年刘蒙别得功夫没怎么练,在逃跑上却是下过苦功,这脚底抹油的功夫,与当年的贾仁禄已是不相上下,跑起来足不点地,赵虎这话还没说完他人已到了街口,又哪里听得到?
刘蒙回头张望,不见有人追来,长长的吁了口气,喃喃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话间,一队骑兵迎面驰来。刘蒙身有毛病,最怕这种阵势,闪向一旁,这时车声辚辚,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驶过。
刘蒙心念一转:“这该不会是他来了吧?当真天无绝人之路。”侧头看去。
正在这候,车帷掀开了,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面庞露了出来,一双明眸朝他望来。四道目光一触,两人都是一惊。车中女子正是甄宓,叫来骑兵队长,悄声说了几句,骑兵队长领着四个五大三粗的骑兵上前,不由分说,七手八脚将他架到府里,虽然进来的不大体面,不过这目的总算是达到了。
甄宓来到书房,屏去众人,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要祝融随侍在旁,以免不虞。亲兵押着刘蒙进来,甄宓令亲兵退出,冷冷地道:“刘蒙,你扪心自问,我们待你怎样?”
刘蒙道:“你们救过我的命,救过我儿子的命,所受恩惠自是重如泰山。”
祝融冷哼一声,嗔道:“可是你是如何对我们的?当初我就不同意救你,现在看来还是我是对的。这些恩惠要是施给一头狗,至不济还会冲我们摇摇尾巴,可见你连头狗都不如。”
刘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无言以对。
甄宓道:“听说你诈死逃生之后,就去了陇西,为刘封出谋划策,不知可有此事?”
刘蒙道:“嗯,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就不瞒你们了。”
祝融道:“你当初冒充弘农王,现在却给弘农王的儿子当跟班,亏你想的出来。”
刘蒙脸色更加难看,甄宓笑了笑,道:“人各有志,刘蒙,你在附近鬼鬼祟祟的转悠做什么,难不成是来刺探虚实?”
刘蒙道:“不是。我是来求你们帮忙的。”
祝融叫道:“帮忙?亏你说得出口!”
甄宓道:“什么事?”
刘蒙道:“王爷想要秘密进京,可是城门口盘查甚严,在下见守城兵士不检查贵商号的车辆便……”
甄宓道:“你是想在商队里混进你们的人?”
刘蒙点点头,道:“正是。”
祝融叫道:“刘封鬼鬼祟祟的进京想干什么,一定没安好心,姐姐,不能答应!”
甄宓问道:“刘封秘密进京要做什么?”
刘蒙道:“这个……”
甄宓道:“想必你也知道,过几天长安要戒严了,任何人不许出入,商队也不例外,是以我打算至今日起长安各商号暂时关张,不作生意,先生的忙,我是爱莫能助了。祝融,送客。”
祝融拔出一柄飞刀,捏在手里**,道:“先生,请吧。”
刘蒙一咬牙道:“好,我说,我说。王爷应皇后娘娘之邀进城诛除她的师父依娜。”
甄宓道:“你们要对付依娜?”
刘蒙道:“正是。”
甄宓和祝融互视一眼,祝融叫道:“快说,相公是不是被依娜抓去了?”
刘蒙吃了一惊,道:“什么,太傅大人被依娜抓去了?”现在他有求于甄宓,提到贾仁禄时自然也用上了尊称,这要是搁平时,打死他也不会这么说的。
甄宓道:“怎么,你不知道?”
刘蒙道:“不知,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甄宓道:“前些日子,相公秘密进京,藏在城北的一所宅子里,前几天我们去的时候,宅子里已经空无一人。这几天我们在城中到处寻找,始终不得要领。相公在长安城中除了依娜之外,根本没有敌人,不是被她抓去了,还能是去了哪里?”
刘蒙道:“奇怪,若真是被依娜抓去了,皇后娘娘不可能只字不提,可我的确没听皇后娘娘提起过此事。”
甄宓道:“相公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我决意助你们进城……”
祝融叫道:“姐姐!”
甄宓没理她,接着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刘蒙道:“什么条件?”
甄宓道:“我要你尽弃前嫌,替我救出仁禄。”
刘蒙想一会,道:“他曾经放过我几次,我放过他一次又有何妨,我答应你了。”
祝融道:“你说话直如放屁,有谁会信。”
甄宓道:“我信。”
祝融叫道:“姐姐!”
甄宓道:“明天我的商队将从南方运一批丝绸到京,大约午时的时候商队将会到达杜县。”提笔写了一封信,道:“你把这个交给他们,他们自会全力相助。”
刘蒙接过字条,看了两遍道:“夫人此恩此德,没齿……”
甄宓道:“这种客套话我不想听,我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仁禄真在依娜手中,你怎么办?”
刘蒙道:“立即送到贵府,若是他损了一根寒毛,你拿我是问便是。”
甄宓道:“我估且信你一次。祝融,送客。”
祝融没好气的送走刘蒙,回来说道:“姐姐,这家伙明显不安好心,你怎么就答应他了?”
甄宓道:“长安若是由依娜一家独大,我们还有相公都没有好日子过。刘蒙与刘封的野心都是不小,自然不能容忍依娜独霸长安。他们想要分一杯羹,自然要和依娜生冲突。相公不是常说,不怕敌人厉害,就怕敌人铁板一块,没下嘴的地方,现在两股敌人想要自相残杀,你说,我们能不给他们创造机会么?”
祝融大喜道:“对啊,对啊。他们一乱起来,我们就可以乘机去救相公了。”
甄宓在她脑门上轻轻一点道:“你这小脑瓜果然是开窍了。”
祝融嘿嘿傻笑。
刘蒙到了安门,这时城门盘查虽严,却是对入不对出,出城的人只是草草一查,就轰了出去。刘蒙将信贴身收藏,倒也没被抄出。他来到刘封大营,见了刘封,将事情一说,刘封大喜,叫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刘蒙道:“大王不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
刘封道:“又怎么了?”
刘蒙道:“甄宓答应的实在太过爽快,我觉得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问题。她估计是想让我们和依娜斗个两败俱伤,她好坐收渔利。”
刘封道:“你这个就是爱把简单的事情考虑的太过复杂,成大功者如何不冒风险?”
刘蒙道:“大王……”
刘封问道:“后续军马到了何处?”
刘蒙叹了口气,道:“已到北原。”
刘封道:“很好,让他们再快些,争取后日赶到长安!”
刘蒙应道:“是。”
长安城防虽严,可对一种人那就是连查也不会查的,那就是带着密信的匈奴信使。就在刘蒙出城后不久,一名匈奴信使揣着密信,策马冲入城门,无人上前搜简。信使一路通行无阻,进了未央宫,将秘信交给依娜。
这时依娜吃饱撑着没事干,又在宣室殿浪费口水。她接过信看了,微微一笑,将信揉成一团,捏在手里,来到承明殿,道:“匈奴骑兵已到了临晋了,我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哈哈。”
刘皇后心里咯噔一下,默然无语。
依娜道:“怎么,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么?”
刘皇后道:“什么?”
依娜道:“比如孟达现在怎么样了?”
刘皇后又是一惊,道:“师父在说什么,弟子实在不明白。”
依娜冷哼一声,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不客气!”
刘皇后打了个寒噤,道:“是的,师父,弟子再也不敢了……”
依娜走到榻边坐好,模着她的秀,说道:“你和当年的我很像,说实话,我心里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女儿。没错,我是有一个女儿,可她吃里扒外,我早就不认她啦。我年纪已经大了,这份家业将来都是你的,你难道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么?”
刘皇后泣道:“师父!”扑在她的怀里,两人心里各自转着心思,谁也没有说话。
次日午时满载丝绸的商队行到杜县郊外一片密林之中,突然树中冲出一彪人马,拦住去路。领头的小厮正要上前交买路钱,却见一位中年汉子拿着一封书信上前,道:“诸位莫惊,我手里有甄夫人的书信,你们看过就明白了。”
那小厮看过书信,一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
刘封一声呼哨,三五百精英冲了上来,混入了商队之中。一行人继续北行,来到长安安门,守前上前拦住去路。那小厮上前一报字号,众军全都一脸笑,连装样子搜上一搜也没有,直接侧身放他们进城,就这么着刘封等人有惊无险的进了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