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听了也放下熨斗过来同看,看着精巧的香囊忍不住拿起来把玩:“看不出七小姐小小年纪,居然做得这么好!”
灵香的眼神却有些黯淡:“从前三姐姐最擅长针线,每到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送一些香囊络子给家里人,如今真真儿是物在人亡了!”
九华劝道:“小姐也不要太感伤了,若是被人听了去,还以为小姐对三小姐……”
九华欲言又止。
灵香手中的香囊渐渐收紧,脸色也冷了下来,沉声说道:“我才不信三姐姐会做出那样的丑事!”
九华吓了一跳,忙说:“小姐,您小点儿声!”
灵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九华商量着将香囊收了起来,又倒了盏茶端给灵香:“都是过去的事了,小姐也不要总是挂在心上,咱们毕竟势单力薄,纵然知道些什么,又能怎样?我劝小姐还是省省心罢!”
灵香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九华见灵香的神情渐渐平复了,这才又拿起熨斗。
房中静悄悄的,只有熨斗发出轻微的咝咝响声。
*
次日一早,沈老太太便带着沈家三位小姐去了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门前的大街早已打扫的干干净净,街两头都有侍卫守着,不许闲杂人等进出。
尚二女乃女乃在门口迎着客,满面笑容中有着淡淡的倦色。
“沈老太太,刚才我们老夫人还念叨您呢!您慢点儿!”
尚二女乃女乃亲自扶着沈老太太下了马车。
沈老太太笑道:“年纪大了,倒给你们添麻烦!”
尚二女乃女乃忙道:“瞧您说的!沈家大太太怎么没来?”
二女乃女乃刚有了身子,大太太有不少事情要安排。
沈老太太不欲细说此事,便随口说道:“家里哪离得了她?”
华香在一旁笑道:“母亲还让我给您问好呢!”
又有马车停在镇国公府大门口。
尚二女乃女乃将沈老太太一行四人托付给了两个管事妈妈。
书香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跟在沈老太太身后。
镇国公府崇阁巍峨,青松拂檐,处处透着端肃严整。两个仆妇引着几人向内堂走去。
集英阁里已有不少人在坐着说话,见沈老太太进了屋,便有许多太太女乃女乃站起身来迎接。
书香眼角的余光瞟见有几个人并未起身。
尚老夫人坐在首位,笑着向沈老太太招手:“三催四请的你才肯来!你怎么就那么矜贵!”
尚家与沈家是世交,因此分外熟稔。
采霜扶着沈老太太向尚老夫人右首坐了,沈老太太笑道:“不服老不行了,我这腿脚是一天不如一天,在家里连床榻都懒怠下,再往后出门可更难了!”
尚老夫人佯嗔道:“你才多大,就敢在我面前喊老?”
书香等人向尚老夫人行礼请安,尚老夫人讶异道:“难怪你成日在家里都不嫌闷,敢情有这么几个伶俐的孙女陪着!快上来让我瞧瞧!”
华香就先走上前去,脆生生地唤道:“老夫人好!”
灵香和书香站在华香身后,微微地笑。
尚老夫人拉过华香的手,转头向沈老太太问道:“这是你家的二小姐?”
沈老太太点点头,华香笑道:“老夫人,我叫华香。”
尚老夫人从头到脚打量着她,赞道:“好一朵漂亮的牡丹花!”
一旁的妈妈奉上见面礼来,黑漆端盘上是一式三样的翡翠福至玉佩。
华香等人道了谢。
三人在沈老太太身后落了座。
华香扫了一眼书香身上的豆青色披风,忍不住翘起了嘴。
这丫头倒机灵,生怕自己送的那件衣裳太打眼,特特穿了一件不起眼的家常披风!
想想自己的初衷,华香有些失落。
她并非对镇国公府家的亲事无心,只是这样急巴巴地上前,未免让人瞧不起。
何况只是个二房的四爷。
若是让书香或者灵香失了规矩,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上前帮忙,岂不是显得自己行事大方?
偏生这个小丫头又这样谨慎……
华香忽然心生一计。
书香旁边的两个女乃女乃模样的人在低声私语。
“今儿的场面可真不小,看那边,李尚书和都御史府上都过来人了。”
“可不是,前面还坐着安清县主呢!”
“是嘉阳大长公主府上的安清县主?”
“是啊,前不久刚刚下旨册封的……”
书香顺着她们看得方向望过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端坐在上首,身后立着几个肃整的仆妇。少女身着宝蓝镂金菱锦对襟宫装,带着金累丝凤形头面,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偶尔淡淡地一笑,光艳照人。
外头有人传道:“福宁长公主到!”
一屋子的人站起身来。
有人讶异,有人艳羡,有人低声说道:“福宁长公主也来了!”
便有两个宫女簇拥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只见她身着雪青色的中衣,外罩着秋香色暗花缂金丝锦缎的褙子,滚两寸红褐纹锦边,面似芙蓉,云鬓高堆,衬的发髻上的珠钗生辉,举手投足一派端庄高贵。
安清县主早已走下来笑道:“福宁姐姐!”
福宁长公主拉过她的手笑道:“你来得倒比我早了!”
尚老夫人便欲起身,福宁长公主看向身边的宫女,一个宫女立刻上前扶住了尚老夫人,福宁长公主微笑着点点头:“老夫人不必多礼。”
待福宁长公主落座,众人才纷纷坐了下来。
书香身旁的一个女乃女乃一脸掩不住的羡慕:“福宁长公主是太后最宠爱的女儿,这次她能亲自来贺喜,镇国公府真是好大的面子!”
众人笑语嫣然,书香和灵香对视了一眼,灵香向她点点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书香会意一笑。
一旁的华香悄悄抬脚踩住了书香的披风下摆,然后端起茶来,刚要端到唇边,忽然像被烫了似的,“嗳哟”一声轻呼,一盏茶已经直直地朝书香泼了过去!
书香下意识地立身向旁边一躲,谁知披风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似的,“咝”地一声扯了开去,薄薄的海水云锦缎披风顺势从身上滑落了下去。